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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个二八少女促膝夜谈,总是好过对一具尸身纠结。纵这尸身可以倾国倾城,我还是喜爱活物多些。更奈这活物相貌可人,眉眼灵动。
见我这么热情,小浓一下子也不知所措,呆呆的站着。
我忙走过去,将她按到我平日坐的椅子上,又把项渊平时坐的那把死沉死沉的酸枝拖到了小浓对面,自己坐了上去。
“说吧。”
“我想……”小浓犹豫了一下,“啊,其实也不是我,是王妃……”
“王妃?”杨涵如?“王妃怎么了?”
“唉,”小浓叹了口气,“是这样的,自从贵妃娘娘过世,王爷他一次都没来看过王妃娘娘……按说母妃过世这么大的事情,王妃理应帮忙操持,可我猜就是因为她那天晚上跟王爷翻了脸,到现在两人连句话都没说过。”小浓说到这摇了摇头,皱起眉来,很是苦恼,“其实王妃娘娘也知道自己有错,但是王爷他实在是太……”
小浓从小一定听了无数遍不能说主子坏话这样的教训,始终说不出项渊一个“不”字。
我轻笑,“平时看你活泼机灵,怎么这件事却没了主意?”
“我……”小浓眄我一眼,“我也是被娘娘弄得不知所以了嘛!当年在相府,娘娘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又是最小的,受宠极了,连相爷都不舍得说句硬话儿。可偏偏在二王府,娘娘却自己软了下来,一遇到二王爷的事情,她就步步退让。我有时候想劝劝她,又不敢多说什么。”
“你是觉得王妃如此情深意重,王爷却……”这丫头还是小,不懂得皇家夫妻至亲至疏的道理。我心里暗笑,却突然想到在齐境内见到小浓的事情,话锋一转,“这件事情,也许娘娘并不是很在意。她也想等时日长了,自然而然事情就过去了吧。”
“那怎么会?娘娘在意的很呢!你都不知道,为了二王爷,她甚至不惜以身犯险,还险些废掉了双腿……”
“哦?”我倒来了兴趣,“王妃娘娘的腿不是骑马的时候摔断的?”
小浓一脸不便说的神情,“总之娘娘很在意王爷这一点,我是不会弄错的。”
“这可不一定,”我笑看她,“有时候我们认识一个人一段时间,以为自己很了解他了,却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小浓很坚决的摇摇头:“这倒不会。”
我看似漫不经心的玩弄着手里的毛笔,“怎么,你便跟着娘娘很长时间了吗?”
“当然!我可是娘娘贴身的侍婢,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娘娘身边,一天都没有!”小浓果然上钩了。
“咦,娘娘在齐国的时候,你也在么?”
“自然如此,”小浓突然回过神来,警觉的转过头来看我,“你怎么知道娘娘去过齐国?”
“王爷说的嘛。”我不经意的答。谎话说得越大有时候反而越不容易让人起疑。
小浓将信将疑的点点头,刚要说什么,门“啪”的一声被推开了,一个那男人走进来。
这人我认识,他是项渊亲信,打从船上下来,几乎项渊走到哪它就跟到哪。细看来这人也是颇为秀气,可惜笑得比起项渊还少,着实无趣。
“明日午时。”吴凛将一抱文书丢到我的桌子上,话也不说一句就走了。他看见小浓,也没什么反应,连冷笑都没有——哦,他是不笑的来着。
从舒贵妃头七后,我见项渊越来越少,也不见文官长的影子,派我做事的人就变成了吴凛。吴凛是项渊亲信,大约类于解忧在我身边的角色,只是他对我态度生硬,向来没好气。我毕竟是半路被捡回来的,没什么立场说话,倒也没怎么在意。
小浓看我有事要做,便起身准备离开。我知王府里停着具尸体,婢子小奴们之间估计流传着许多吓人的故事,便要去送她,她推辞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小浓提着灯走在我旁边,为了壮胆故意放大了声音和我说说笑笑的。我见她这样不自然,微笑着摇了摇头,将一只手轻轻搭在她另一边肩上。她起初不慎自在,到底是贪恋这一点安全感,靠到了我身边。
刚刚走上花阶,我便看到回廊尽头的树林里有两个身影越墙而出。两个人身材都很高大,虽然天色很暗,却不碍看出前面那人正是吴凛。难怪吴凛刚才离开的时候脚步匆匆,原来是正要出门。可是他一介二王亲随,竟然不走正门,可见现在王府里的形势成了什么样子。而后面那人,全身都罩在黑色的斗篷里面,看不出什么身份。难道是项渊?
“云公子,怎么了?”小浓见我停住脚步,问道。
“没事没事,我们走吧。”
我将小浓送回王妃处,便往灵堂走去。
项渊果然不在灵堂里面。
我看了看周围,没什么人的样子,便轻行至贵妃木棺一旁,低□去。
我用两指轻轻将她衣领拨开,终于看到了那个莫名的伤口。真水是靠尸体养着的毒药,现在恐怕伤口反毒也很厉害,我小心翼翼的凑过去,见那伤口血迹凝结,形状却有些蹊跷。
突然不远处传来人说话的声音,我吓得一激灵。向外一看,完了完了,居然是项渊回来了。他刚转到正对灵堂的石道上,之所以没看到我,无非是因为身边一个亲随正在急急忙忙的对他说着什么。
我四下望去,灵堂空空荡荡的什么遮掩也没有,遇上别人我可以推说来找项渊,遇到他本人我又能说什么呢?
眼看项渊越走越近,我几乎恨不得躺进棺材里面去了。
☆、风烟满楼(4)
忽觉不知何物扣在腰上,接着身体失重,便离那美艳尸身越来越远。
我无端惊骇,正以为要飞升高天,却觉得身子一转,再定神时,已经稳稳停在了房梁之上。
横梁很窄,幸得我被置于两根方木的交汇处,用力抵住,总算不至于掉下去。
下面项渊和随从的声音已经到了门口,若在晚上来一瞬,恐怕就要被项渊发现。
我呼出一口气,忙四下寻找帮我的人,果然见到对面同样位置有个黑衣人。
灵堂里光线很暗,那人又一身黑衣,我亦不知是谁。他似乎在观察着门口的项渊和随从,而项渊和随从亦不进来,只是在门外低低地谈论着什么。
那人看了一会儿,转过脸来。
他蒙了面巾,只露出额头和两只眼睛。见我看他,那人两眼一弯,似是笑了一下,害我双手一软,差点掉了下去!
这……这笑起来狐狸也似的眼睛,这不是凌北静吗!
这就对了,傍晚在项潋小院里的拾到的圆形小金镖,不正是静宏王府常用的宝轮儿镖么,这么说来,凌北静那时就已经来了?
现在齐国和明濛的战事应该已经开始了,国内一定忙得不可开交,这东衡争权夺位的又适逢舒贵妃设灵堂,王府正是最乱的时候他来干嘛?
我心里腾起一股无名火,可惜在房梁上面不方便动作,只好狠狠的瞪过去。
凌北静摆摆手示意我听项渊说话,我也只好作罢。
“王爷,他们怎么都不肯信吴爷的话,简直是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随从说道。看来吴凛刚才在外面碰了钉子,送信回来搬救兵了。
“谨慎些也好,”项渊倒是很平静,“吴凛带了人去,他们多考虑些也是对的。”
“那您是不是亲自……”
沉默。
“罢了,你替本王送信给杜大人,随我来吧。”
我听到项渊走了,忙跃下房梁,两手缠住柱子两旁的灵幔,吊了下来。
“子锐,”凌北静在身后一把拉住我,“才一见面就要走,你急着去见项渊,也别这么绝情嘛。”
“胡话!”我斜了他一眼,“谁高兴急着去见项渊,他要去书房写信,见我不在如何解释?”
凌北静扯掉面巾,让人再次感叹如此端美面相竟然给了这下流坯子,何其可惜,“他去书房写信,不正是你我的大好时机……尸体,你我检查尸体的大好时机,”凌北静解释,“解释还不容易,难道你不想知道舒贵妃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不再反驳,而是跟着凌北静走到棺材旁边。
凌北静反反复复的查看着她咽喉的伤口,脸色慢慢沉下来,“舒贵妃是自刎。”
“何以见得?”
凌北静一笑,站起身来,“因为这伤口是向下斜的。当日东衡皇宫的禁卫讲述时,说那刺客武艺高强,他们赶到的时候,刺客杀了好几个禁卫,又夺了近卫的刀这样挟持着舒贵妃,到了门口才在身后一刀……”凌北静说这话的时候真的站到了我身后,用手在我喉咙上一划,“然后才弃刀逃走的。子锐与我身高相差不算大,凌某若一刀下去,留下的伤口也应当是向上斜的或是平的。但禁卫说刺客身材约有七尺六寸,这舒贵妃才有多高?切下去怎么能是向下斜的?”
凌北静说话的时候就贴在我身后,我忙转身离开他,“这可不一定,或许侍卫记错了,刺客是手肘向下挟持的。”
“有可能,”凌北静笑了,“不过这伤口是从右向左切下去的,恐怕是习惯用左手的人划得……”
凌北静弯□子提起舒贵妃左袖,对她的左手看了一刻,“这就对了,舒贵妃就是个惯有一点于用左的人。”
“何以见得?”我也去看尸体,但觉得这双手保养得当,不见丝毫薄茧痕迹。
“哈……子锐是没看到,舒贵妃中指的指甲尖部有一点红色。”
我看了看,果然有。可是这红色又是什么呢?
“那是女子日日蘸取的红色香膏留下的痕迹……香膏留香越久也就越容易着色,舒贵妃用得必然是极品的香膏,她指甲又长,沾上一点也不奇怪。”
“哼,王爷不愧是风月场上的高手,截获芳心无数,可怜像子锐这等愚人,哪得如此见闻?”我放下舒贵妃的手,站起来拍拍手。
“虽说芳心无数,”凌北静到底是厚颜,把这话当做赞赏悉数收下,又贴过来,“却始终得不到子锐青睐,无论高手绝顶,又有什么意义呢?可怜项王爷都能吻到子锐,凌某却无此福气……”
这种轻贱我自凌北静处听了不下百次,早就习以为常,“少废话,你若去杀项渊,我又不会拦你。”
“谁说我要杀项渊?”凌北静很是惊奇。
我从腰带里翻出那个金色小圆镖,“这个金宝轮儿不是你打出来的?”
“这个啊……”凌北静笑着摇摇头,伸手揽在我肩头,“我不过看不惯他这么轻薄你嘛……要是这小东西就能要了项渊的命,他也活不到今天了。”
手下力道加重几分,“可惜还是被他偷吃到,早知道就该飞把刀出去。”
我失笑,现在戒备这么森严,凌北静若真飞把刀出来,恐怕早被项王府的人大卸八块了。
转眼却见凌北静看着我,顿感好不别扭,转过脸去。
“怎么,凌王爷既然不杀项渊,他又能给你什么好处?”我挣脱凌北静的左手,转了话题。
“难道在子锐眼里我就是这种人?”凌北静装出悲戚的样子,“我就不能见项渊相貌堂堂气质高华,良心发现芳心暗许?”
凌北静就是凌北静,什么时候都忘不了说些废话。我自气恼,“你若贫嘴别处去,我还有事情要做,先回书房了。”
“哎……别别别,”凌北静一步滑到我面前,挡住我的去路,“项渊虽然并非凡物,比起我家子锐则相去甚远,简直是云泥之别,做我琴倌儿尚不足数,更何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