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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柔没有催他,仅仅是蹲在原位有趣地盯著他。“不是什么?”他居然在害羞呢,真是少见!
“不是……眼睛……是……眼镜。”贺羲平忸怩低著头,吞吞吐吐好半晌。
“喔,原来你刚刚是在找眼镜。”水柔这次很有耐心地等他说完。
“嗯。”贺羲平又是腼腆地领首。
“先处理你的伤口,一会儿我再帮你找,好不好?”水柔轻柔地微笑,温婉的口吻当他是孩子般。
“好。”贺羲平蓦地昂眸看她,诚朴的赧颜毫不矫揉造作地露出欣然的喜色。
接著,他不好意思地搔著头,想起自己忘记礼貌了。“谢……谢。”
“不客气,是我不好,我开车应该小心点。”老天,这个男人又脸红喽,他简直是稀有品种嘛。
“不是你……是我……本来就……”贺羲平连忙摇著双手。他难为情地想告诉她,其实早在险些撞到她之前,他就已经“翻山越岭”了。
讵料忙中有错,焦距不清的手掌胡乱一伸,竟好死不死地捂上她极富弹性、触感浑圆柔软的“山岭”……“嘎!”两道冷息同时倒抽。
“你——”云霞顿时染红了水柔的芙蓉粉腮。她才在褒奖他的憨厚老实呢,岂知他就……真是人不可貌相!
她护住前胸,正待破口大斥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之际,他却先声夺人,一副受惊惶猝地直将屁股往后挪,仿佛被人吃豆腐的是他。
“啊……啊……啊——”惊愕的噪嚷终结在一记清脆的碎声之下。他止住叫,跟著缓缓抬起一边臀部,用手探了探,又缓缓举起无辜的苦脸,锁著眉,扇著亮净的眼看著她。
“怎、怎么啦?”这下她从被害人升格为施暴者,反而不知该如何发作。
贺羲平拎著被他坐破的眼镜,满面红潮地支吾著。“找……找……到了。”
***
“你……”贺羲平在哀过之后,努力眨著浓黑的长睫毛,试图瞧清楚水柔近在咫尺的玉容。“不是仙……仙女?”
“你已经问了五遍。”水柔好笑地摇头,继续手里熟稔的工作。
因为他额头磕裂的伤痕有两公分之大,所以她替他缝了四针。
“你会不会想吐?头晕不晕?”撞成这样,她怕他有脑震荡。
“你也……问……了五遍。”贺羲平说。
“是吗?”想不到他有幽默感嘛。
“你……真的……不是……”他不放弃。
“第六遍,我真的不是仙女。”水柔正襟危坐,判断他一定有脑震荡。
“喔,也对。”贺羲平领首,接著念念有词。“如果真是仙女,我应该摸不到她,更甭提刚刚还不小心碰到她的……”望著尚处触电状况的掌心,秽污血浊残存的狼狈脏脸,登地燥热了起来。
“怎么了?”水柔没细听他的嘀咕,见他看得那么专注,以为他的手有她没检查到的伤势,于是执起他的壮腕翻看。“是不是刺到玻璃窗的碎片?”
“嘎……”贺羲平吓一跳,还以为她发现他想入非非,于是做贼心虚地撇颜扯臂好避开她的靠近,不意打到才缝妥的伤口,他疼得叫出声。“哇啊!”
“很痛吧?”水柔赶紧为他视察,确定没事后,才将绷带贴上。
“不……痛。”贺羲平撇著嘴。
在没有麻醉的情形下,针扎进肉里怎会不痛?又那么用力地磕到,自然更痛。
可她问的是“很痛”呀,他虽然觉得痛,却没痛到“很”的地步,而且他也不晓得别人的“很痛”是指痛到什么样的程度,所以他摇摇头又点点头。
“是‘不痛’还是‘不,痛’?”水柔憋住笑。
“我……我……”贺羲平立刻脑充血。
“逗你的啦。”水柔好笑地掩著嘴,没见过这么会脸红的大男人,他铁定不是这个年代的人。
“啊……”贺羲平没料到她会开他玩笑,张口结舌了好半天,思路和常人不太一样的脑筋,却转到该向她的好心搭救致意。“谢谢。”
“谢什么?谢我逗你?”水柔勾起朱唇,此等男子世间罕有,理应列为保育古迹才是。无形中,对他的好感多了几分。
“喏……不是……”贺羲平连耳根都红了。
“你要谢我什么?”水柔当然知道他是在谢她的医治,不过或许是医生的职业病吧,她想引导他说出想说的话,这是语言障碍者复健的第一步。
“谢……你的缝针……技术……很好,谢谢。”短短的几个字,已让贺羲平讲得浑身大汗。
“知道为什么吗?”水柔问得正经八百。
“不……不知道。”贺羲平摇头,表情也跟著正经八百。
“因为我是裁缝师。”水柔俏皮地眨著眼。
“喔,难……难怪。”贺羲平圆睁著眼,信以为真。
“你真好骗。”水柔忍不住噗哧笑出。“你是运气好呢,还是运气背?撞伤你的我……恰巧是个医生。”
“你的……笑声……很……好听!”贺羲平没由来地赞叹。若是不时都能听到她的笑声,多好!
“呃……”他的措辞虽属笨拙,但那认真的腔调和神情,强过旁人成篓的甜言蜜语。水柔发觉她的心跳竟在加速,两颊无端跟著发烫。
“真……真的。”贺羲平也想不到素有“恐女症”的自己,居然会对一位陌生女人说出这样的话,他尴尬地绞著手,脸已红成猪肝色。
“你叫什么名字?”水柔以指拨著鬓际的长发,转移话题掩饰她的娇怯。
“贺羲……羲……”
“你叫贺西西?”水柔接话。好奇特的名字。
“不不不,是……贺……贺……羲……”贺羲平一急,话愈发说不清。
“贺贺西?”水柔掀著黛眉。
“不不不,是……贺……贺……贺……”他这下结巴得更厉害。
“贺贺贺?”怎么越说越怪?
“不……不……”贺羲平摇头摆手。
“别忙,深呼吸,你慢慢讲。”水柔接住他的手,和蔼地拍著。
“是……贺羲……平。”不晓得是不是她的温柔,或是那手心传来的热气,抑或是他做的深呼吸所致,他整个人果然静了下来,话总算正确说出。
“贺羲平?”好耳熟的名字,她在哪儿听过?
“对。”贺羲平兴高采烈,和她一起松了一口气。
“来,上车。”水柔指著她的吉普车。看看天色就要起雾了,再不下山,恐怕会被困住。她是可以回总部啦,但他呢?此地半夜常有猛兽出没,她若丢下他一人不管,明天只怕连尸骸都寻不到,“可是……”贺羲平瞄著撞毁的MARCH,那是他在机场附近的租车公司租的。
“先摆这儿,我会找人来拖走,掉不了的。”水柔准备扶他起来。
“我……自己……来。”男女有别,贺羲平怎好让她搀著?他慌忙挺直身,脚下遽然传来巨痛,他跟著就要跌摔在地。“哎呀!”
“没事吧!”水柔即时稳住他。
“脚扭……扭到了。”贺羲平赧颜咬著唇,猝地瞥见傍在她纤肩上的大手,或许是前车之鉴,害他担心一会儿又摸错,忙将重量移到背后的烂车上,并迅速将手缩回去抓耳搔面,一下子搁至腹侧,一下子又藏在腿边,接著又倚在车上,像是放哪儿都不对,神态好不紧张。
“你怕什么羞?”水柔忍著笑。
“我……很重。”他局促地说。不用比较大家都嘛看得出,和他超越二米关卡的身材一站,她实属娇小。
“没关系的。”天天瞧“七圣”那帮人高马大的兄弟,水柔对他的腿长手长早已司空见惯。
“不。”贺羲平倒是满坚持。
“那么——”水柔环顾四周,拾起一根粗细正好的枯枝给他当拐杖,才算把问题解决。
两人又折腾了一会儿才都上了车。她发动车,驶往下山的路。“你怎么会在这儿?”
此山区杂径很多,宛如迷宫,若非识途老马,极易陷入其中走不出,故向来没啥人烟,所以她经常利用此处的密道进出“七圣”总部。
“开著……开著就……开到这儿……”贺羲平耸肩嘟囔,蓦地他想起迷路的事来了。“啊!”
“什么?”水柔让他突如其来的惊喊吓得踩住煞车。
“我……”贺羲平慌手慌脚掏著身上所有的口袋,掏得他汗如雨下,终在裤袋挖出一张写著地址的纸条,他问:“这里要……怎……怎么去?”
***
难怪水柔觉得他的名字很耳熟。
搞半天,此只迷途的羔羊,便是“特勤组”期待已久的生力军,亦即她盼望两个月,总算来接任她“兼职”法医工作的人——刑事鉴识专家贺羲平。
“特勤组”是打击犯罪的单位,专门办理棘手的案件,性质类似美国的FBI,由国内警界和武术界遴选出来的菁英所组成。
纸条上的地址,和水柔市区的房子之门牌仅差一号,因为特勤组的组长田老认为;同样对解剖学有相当的研究,她和这位远从美国请回来的医学博士比较有话聊,而且也方便她的勤务交接,所以特别安排的。
哼哼,好一个“有话聊”和“方便交接”。田老啤酒肚里酝酿的是啥诡计,她会不了解?还不是要为她牵红线,他想当她的媒“公”又不是昨天的事。
“你不是明天的飞机吗?”水柔边开车边将看过的纸条还他。
“对,我……提早一天来……”贺羲平很是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坐飞机?”
“我有超能力呀。”水柔轻笑。
“真……真的?”贺羲平的表情是崇拜。
“当然是假的。”水柔眠著嘴,以免爆笑出来。“我是明天负责去接机的小偻儸。”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小。”贺羲平愣了愣。
“你的意思是我老?”水柔挑眉看他。
“不……不是,我的意……意思是……你很……”贺羲平连忙解释,但是人一慌偏偏就词穷。
“很什么?”水柔故意戏弄他。
“很……你……你……”贺羲平面红耳赤,当下变成大舌头。
“我怎样?”水柔逼迫。
“你很……很漂亮!”贺羲平被她问得急,想到什么就吐出什么。
“贫嘴!你又没戴眼镜,根本看不太清楚。”水柔嗔责,刚才上车时要不是她拉他一把,他还差点去撞树呢。
“真的,我……虽然看……看不清楚,可是像你……这么温……温柔的人,肯定很……漂亮。”他振振有辞。
“那可不一定喔。”赞美句她听多了,反应却未曾似现在一般,水柔一手捂著发烧的嬿颊,暗中庆幸他看不清楚。
“一……一定,你帮我……包扎时好……好……好……”贺羲平辩驳。其实透过他的瞳仁,她雍容的倩影不啻蒙了一层薄纱,感觉更具迷人的神秘色彩。
“说到包扎,你方才八成偷笑了好久,我居然在你的面前班门弄斧。”水柔觉得丢脸丢到国外了。别瞧他年纪经轻,人家在美国有名得很咧,光是医学博士证书就有三张,且张张均是美国最顶尖的学校,故他亦是法医人类学家。
“没……绝……绝对没。”贺羲平舞著手,拚命否认。
“还说没,你那时怎不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