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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他赶紧放回盆栽,稳住椅子。岂料盆栽又摆空,跟著便往下掉。
贺羲平才想转身去抱,水柔温和却不容对方质疑地喊著:“你别动!”
他果然像木头人般地僵在半扭腰的姿态不动。
而在这之前,其他人已手脚快速地解决一切。水柔双手各握住了一个杯子;霍旭青压住了桌子,并抓住了调味架和装饰用的花瓶;王佑鑫则托住了将要坠地的烟灰缸,在贺羲平被喝令不准动时,又伸臂捧住了盆栽。
三人同声喘了一口气。
***
一个贺羲平,就够吸引人们的注意了;加上水柔的俊男美女组合,可说是相当醒目;再多了霍旭青他们的参与,此风仪秀整的四人帮,更是众生瞩望的焦点。然后经贺羲平刚刚那么七手八脚的搅和,纵使他们不想惹人话题,恐怕也很困难。
贺羲平现在坐妥了。
他双脚并拢,手与肩齐平放在膝上,微垂著头,全部向上卷的鬈发,有几撮往外翘,淳朴的玉容渗著殷红,那模样俨然做错事情的小学生,正战战兢兢地等候老师的责罚。
“别拘束。”霍旭青看在眼里,笑在心里。“幸会,我是霍旭青,我们是水柔……”
“哦——”一直止不住笑的王佑鑫,怪腔怪调地截断他的话,抓著贺“台风”
的手猛握。“我想起来啦,你不就是水柔‘常提’的那个医学博士吗?真是久仰大名,在下王佑鑫,我们是她的‘好’朋友。”
“喂。”又来了,她不过才向他们提及一次。
王佑鑫的暗喻她会不懂吗?可惜他白费心机,想要引起贺羲平的妒意,等她和他有什么以后再说吧。
慢著,她为何这么想?她在期待什么?她认为她和他……会有“什么”吗?
“我的名字……很普通,不……不算……‘大’名。”那厢贺羲平则不知现场已暗波汹涌,犹自愣头愣脑地说道。
“你这小子有意思,我喜欢。”王佑鑫先是傻眼,按著就像好兄弟般地拍著他的肩膀大笑。
“谢……谢。”贺羲平连呛了好几口水,一时受宠若惊,瞬间红了颜。
“别吓著人家。”水柔忍不住为他出头。
“别吓著人家。”王佑鑫顽皮地细著嗓门模仿她,还一脸嘲讪地比著莲花指,倚在贺羲平的肩翼。
“噫!”贺羲平骇异地往座位内猛退,他侧眸瞄著王佑鑫,不懂他怎么突然变这样?
“你的工作危险性应该不大吧?”霍旭青蓦地间。水柔可是他们的宝,当初他们便是害怕水柔的法医工作会有凶险,才纷纷要她辞职,故他不愿她日后得成天操心老公的安危。
“不……”贺羲平摇头。他将要担任的职务,只负责现场的搜证和尸体的解剖分析,面对嫌犯和抓人是警察的事,所以应该没什么危险。
“你结婚了吗?有没有女朋友?”王佑鑫不待他说完,便继续间。
“鑫——”水柔出声警告。
“没……”贺羲平又摇头,但一样是嘴才张,发言权便被抢走。
“很好。”王佑鑫眉飞色舞。“你喜欢小孩吗?婚后会常待在家吗?有无不良嗜好?家里有哪些人?父母兄弟姊妹好不好相处?”
“呃……”一下那么多问号,贺羲平不知从何答起。
“鑫!”水柔在桌下出脚踢王佑鑫,他哀了一声。贺羲平只看得莫名其妙。
此刻一名侍者捧著菜单过来问众人,他大概仍记得刚才那一幕,含糊的笑意蓄在想笑又不敢笑的嘴角上。“各位准备好要叫什么了吗?”
一般人大多会知道此话是点餐的意思,但贺羲平的脑袋还停摆在刚才的问题之中,乍闻之下,仅听到“叫什么”三个字,于是很紧张地稍稍坐正。“我……我叫……贺羲平。”
“呃……”现场登时一片缄默,跟著是隐隐的笑声。
“我叫霍旭青,他叫王佑鑫,我们两个马上要走。”霍旭青立刻接话,三两句即替贺羲平解了围。
“我叫水柔,我要一客牛肉烩饭和鸡……”水柔态度从容地点了两份套餐。其实不关她的事,可她却很感激霍旭青的帮忙。
侍者如坠五里雾,歪歪头,离开这群怪客人,回到厨房,才恍然大笑。
“你……哈哈……这人……好……哈……鲜……”王佑鑫趴在桌上,笑到话都讲不清楚。
“我们走啦。”霍旭青以肘腕勾住王佑鑫的脖子,拖著他尽速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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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即使是低首吃著盘中餐食,仍能感受到餐厅里的焦点依旧未变。
水柔是无妨,她对不时投来的爱慕眼神,早已练达视若无睹的素养,可贺羲平就没这等功夫,他食不知味,错把胡椒当糖用,叉子当汤匙,汤匙当刀子。
“放轻松,慢慢来,有我在。”水柔覆住他放在桌上的大掌。
“嗯。”愉瞥著她的柔夷,虽说握得他心慌意乱,但他却舍不得缩回手,而且他真的觉得好多了。
两人不再交谈,匆匆结束饭局,然后踏上回家的路途。
“对……”二人异口同声又同时住了嘴,最后是水柔先说。
“对不起,王佑鑫那人一直都是这么疯疯的。他俩算是我的哥哥,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她不懂自己为何要解释。
贺羲平摇摇头。“不会,他……他们……很鲜。”
“你不介意就好。”说他呆,他还会套用王佑鑫讲的词儿呢。
“没……什么……好介意。”贺羲平露齿而笑。
“你呢,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不介意是否表示他不在乎她?
水柔瞅著他,一样是带著惹人怜的童稚,他和王佑鑫的笑颜就是有著天壤之别。他,多了一分诚挚和返璞归真。
“我……刚刚……好像让……让你丢脸了。”贺羲平惭色垂首。
“胡说。”水柔反驳。
“不,真……真的。我……以前的……女……朋友……就这么……说过我。”贺羲平苦涩地笑著。
“女……朋友?”神经陡然抽了一下。她忘了除了口吃,他仍是男人,一个需要异性的正常男人。
“她们……说……我蠢,常……让她们……丢脸。”贺羲平扯扯领带。
“你有女朋友?”脑袋乱哄哄的,水柔无法接收其他的音节。
“也不能……说是……女朋友,我……不晓得……算不算。”虽然这事他家人多少知道,但他本身不曾主动向旁人提过。
“怎么说?”水柔谨慎地问。
“因为……我先前……并……不认识……她们,是……她……她们……主动说……要和……我交往。”局促不安的脸上没有炫耀,反倒满是谦虚。
“她们?”这下她注意到了。
“嗯,高中……大一……研究所……”贺羲平屈指数著,然后,他比出整只手掌。“有五位。”
“之后呢?”不是一个,是五个耶,这个数字当然不能和“从良”以前的王佑鑫他们比,但和其他男人比,应该不算少吧?水柔感到喉咙卡了一枚鸡蛋。
“不……不到……一个月,她们……就……提要分……手。”贺羲平玩著领带的尖角,突然觉得它很紧。“五……个,结果……都一样。”
“你当时很难过吧?”要不是在开车,她会抱住他。
“难过,因……为我……似乎……伤害到……她们。”这是第一次他向外人披露他当时的心情。虽说他对水柔的一切均不了解,两人也是昨天才相遇,可他却觉得仿佛认识她已有一辈子,她就和他的家人一般。不,是比家人还亲。
“你爱她们吗?”想起早上他起床时的梦呓,那个叫“妙仪”的女孩是她们之一喽……老天,她居然在嫉妒!
贺羲平摇头,语意颇为自咎。“我……那时的心……全在功课……和……研究上,会和……她们交往,是……我不知……该如何……拒……绝罢了。”
他在家里已被教养成逆来顺受的习性,要他对女人说不,怕得等他来世重新投胎,且换了另一个家庭生长再说。
“你后来有再与别人交往吗?”这话问得有点酸不溜丢地。
家到了,水柔把车熄火,而心灵深处的那把火却才刚开始燃烧。
“案子……太多,没……有时间。”贺羲平红著脸,双手平放在两只大腿上磨呀磨。“我……很差劲……对吧?”
“不是这样的。”水柔心疼地将手贴在他的颊上。她懂,她就懂,其实每一次他自己也跟著受伤,原因在于莫名其妙。
“谢谢。”他把掌心又包住她贴著的那只柔荑,定定地瞧著她。
“到家了。”她猝地抽回手,声音竟有些发颤。
她一定是看错了,那灼人炽烈的目光,不该是他这么羞怯的人会有的。
“嗯。”他下了车。
“你下午想做什么?”她想想,从车窗探出头来问他。
“休……休息,整行……李。”他笑得很温柔。
“好,拜拜。”她挥手,他也挥手。
见他进门以后,水柔瘫向椅背……***
早上八点钟,水柔从二楼的窗户瞄到贺羲平在后院,有些许诧异。
昨天她尚未下车,便接到医院来的电话。中山北路连环大车祸,急诊室送来一大批患者,她于是赶去医院,一直忙到半夜。
回到家时,他屋内的灯还亮著,所以她还以为他今天会睡到中午呢。
他曲著扭到的腿,用单脚跳行,动作不够灵敏地在晾衣服。
“晦,早呀。”她走到阳台和他打招呼。
“咦?”他抬头,咋舌地望著她,无意识地放下受伤的腿,却踏到置衣篮的框缘,脚一拐,魁伟的身躯跟著歪斜。
“危险!”水柔轻呼,可惜远水救不了近火。
“啊——”他胡乱抓住旁边晒衣竿的支柱企图自救,讵料力道过强,反把它拉断。他砰啪栽了个大觔斗,紧接著倒下来的一排竹竿,神准地敲在他的脑袋瓜上,接著是衣服和她晒著准备要给他用的棉被。
水柔匆匆下楼跑到后院,她掀开盖在他头上的棉被,他的眼镜半掉不掉地勾在他的耳朵,她的内衣吊在他的脖子。
“嘎!”她娇羞地夺回内衣,瞧他一脸错愕,她忍不住捧腹大笑。
“是?!”贺羲平赧然地搔著颈。“你……绝对……不会相信,我刚刚……看……看见你在……隔壁。”
“我是在隔壁呀。”水柔笑得眼泪都溢出来。
“啊?为……什么?”贺羲平扶正眼镜。
“因为我原本就住那儿嘛。”水柔见他依旧似懂非懂,她拉他站起。“咱们是邻居喔。”
“真……真的?”贺羲平笑逐颜开,旋即又绷著脸扼腕。“可惜,这……房子……”
“怎么?这房子不好吗?”水柔抬头看著和她那栋左右相对、格局相同、坐落在同一个庭园里的二楼型别墅。
贺羲平住的这幢是她哥哥的。当初她父母建构的蓝图,乃希望他们兄妹能就近照顾,哪怕是各自结了婚,彼此的小孩也能玩在一块儿。谁料到她哥哥喜爱浪迹天涯,一年难得回来一次。
“不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