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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出门,那姑娘抬头与他道谢,一看之下,竟是前次在太摩湖景华楼上的那个弹琴美人。
徐小侯对她印象还是很深的,当日就觉得她那曲子里,包含了无限思绪,让人听了心酸。这次再见,便是忍不住又再问了一回上次的问题。
那姑娘对小侯爷也很有印象,方才又得他解围,这次,也便大方的据实以告。
说她原本姓秦,闺名翠羽。
父亲原本也是个官员,她十四岁时,家中遭变,父亲获罪,全家都被牵连入狱。後来父亲被
斩,家中女眷都被派往各处官妓教坊之中,入了贱籍。
他家中代代单传,只有一个男孩,是她的弟弟。被发配云州充军为奴。她抱著一丝希望,存
了些钱托相熟朋友代为寻找。近日终於得了弟弟千里迢迢托一个同乡捎来的书信,只字片言……只说大病,怕是不久於人世……
秦姑娘说道伤心处,声泪俱下:“我不敢说父亲是遭人诬陷入狱。我当年虽小,也隐约知道,他的确是犯了错,触了王法,所以,我入贱籍弟弟发配充军,也是其罪应当……父债子
偿,并无不妥。只是如今他大病将死,身边却连个亲人也没有……”
说道後来,秦姑娘泣不成声,小侯爷听得也是满心酸涩。
唉!
这天底下,可怜的女子,也实在是太多了点。作孽呀!
小侯爷心中慨叹一番,张口便是慷慨说道:“罢了罢了,
即是这样,
我便为你赎身吧!”
这回,正伤心的翠羽姑娘还真是惊讶得连哭都忘记了。
按说,为秦翠羽赎身,这可不是件容易办的事。
能入了贱籍做官妓流连於各个茶馆酒楼的女子,都是犯官家眷,
一但入籍,便是终身为奴为
妓,算是服刑受过。一辈子都再没有脱身之日。
按律,是不能随便脱籍的……不能脱籍,便也就不能赎身。
但是,那是一般人而言。
徐小侯爷嘛,交友广泛,认得的熟朋友中,便不乏有能够办得了这件事的。小小不然的为自己寻一点便利,也说得过去。
於是,这天晌午,徐伯重便去找杜家二爷一起下馆子。
这位杜二公子也是先前与他一起喝花酒挨罚了俸禄的其中一人,所谓患难真情,自然不是一般的朋友。
杜二少爷的大哥,正是专管著户籍之事,
若是想要开个後门为秦姑娘办脱籍赎身的事情,找
他最是合宜。
三言两语,徐小侯爷把想为一个犯官之女赎身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杜二公子是个爽快人,
当下便是拍著胸脯打包票,一定办得明白,只让他备好了银子,等著给那姑娘交赎身钱便是
了。
徐小侯爷事情办得顺利,心情愉快,多喝了几杯之後便告辞回家去。
只是他忘记了,那杜二公子人虽然爽快,却有个要了命的缺点,八卦又嘴快。
事情过去没有几天,秦翠羽可以赎身的事情是办成了,但是这事,
被莫名其妙的传成了:徐
小侯爷相中了一个犯官之女,不惜重金为其赎身……欲纳妾。
小侯爷在茶楼里被迎头遇见的熟人莫名其妙恭喜了一番,一头雾水。
一问究竟,简直吓出了一身冷汗。
第一个想法就是,赶紧去见他老婆,解释清楚!
这误会可大了!
一路狂奔,结果卫尉府衙里没找著人,据说外出公干。
无奈之下,只能回家干等。
晚饭过後,楚淮裳终於是回来了。
然而神情极是倦怠,也没给他个说话的机会,便是沐浴之後,沾床就睡了。
第二天一早,小侯爷睁开眼睛的时候,人家又走了。
而且仍旧不去衙门,而是去南郊督军操练。南郊军营地处偏僻,快马骑过去也要小半日,而且军营里面,纪律森严,小侯爷也不敢擅闯。楚淮裳每次过去那边,
十日之内,都不会再回
家。
徐小侯怎麽想都觉得不对劲,楚淮裳上个月才去军营住了二十几天,怎麽如今又去了!
於是趁著楚淮裳贴身小厮端午替他回来取落下的随身物品的空当,把他逮了过来一问究竟。
“端午你老实告诉我,淮裳他……最近,有没有听见一些……一些无中生有的奇怪传闻?”
“小侯爷您说的是要纳妾的那个事吧?公子昨天早上就听说了,他还被叫去侯府,夫人亲自开导了他一番,说您是长子,要继承爵位。你们成亲十年,不能总是没有子嗣,所以纳个妾室来给徐家传宗接代也是应该考虑的事情……”
徐小侯爷话还没有听完,气得一蹦老高。
这简直是笑话,当初指腹为婚的时候想什麽来著,定的就是个男媳妇儿,生不出子嗣来能怪
谁啊!
他怒气冲冲,飞奔著去找自己的娘亲理论。
进了侯府,本想大闹一通,无奈迎面撞上了自己的老爹,
还没等说话,先挨了一顿训斥。
从衣著品味到言行举止,被数落个遍。最後,
话题走上了纳妾之事。
老侯爷的意思是,虽然他选的这个秦家女子不是很好,但是,如果单纯为了传宗接代,也还能将就。於是,择日不如撞日,听说人是今日可以脱籍赎身,昨天也找来了淮裳,当著他们
的面,淮裳也点头答应了这纳妾的事。那就索性择日不如撞日,就选在了今天,把人接进门
吧!
徐小侯晕头胀脑的从侯府出来,
也不知道怎麽一回事,就硬是被要求了今日必须得要纳妾。
天呐……
楚淮裳坐在操练场高台的椅子上,看著底下一众的军士弯弓搭箭演练骑射。
“公子啊,您若是不高兴。干嘛还要答应?”
端午取了东西回来,便团团的跟在楚淮裳身边转悠,想著小侯爷与他家公子的事情,
十分不
解,小声咕哝著问道。
“闭嘴!”
楚淮裳冷冷扫了他一眼,让端午吓得立即噤声。
心情却难免烦躁。
徐伯重那个混蛋,居然瞒著他为偷偷一个官妓赎身……太过分了。
索性便答应了让他娶妾,这一点头,或多或少,也还有一些负气的成分参杂其中。
正想的出神,这时,便忽然听见太监哑著嗓子的声音:圣旨到。
紧跟著的,是一大长串的传旨仪仗。
圣旨到。
乃是调令。
默州近半年来多有匪寇,打劫过往商旅行人,境内百姓深受其苦,於是皇上下旨将楚淮裳派往墨州任巡检官,掌训周邑境内所有兵将,肃清匪寇,一年为期。
楚淮裳捧了圣旨谢了恩,之後,看著传旨太监和仪仗远远去了,自己则仍旧站在校长中央发著呆。
这一去,足足一年啊……
“大人,您不如趁著此刻天色尚早,回去收拾行装吧!”卫尉少卿在一旁提醒“圣旨上说,
要您速速动身,恐怕这一去匆忙,
别耽搁了时辰,总也得回府去跟小侯爷交待一声比较好
些。”
楚淮裳听完,沈默片刻,随即说道:“不回去了。让端午帮我收拾一下,你去派人准备车马
随从,我即刻便要动身去赴任。”
……
……
寝房之内,小侯爷迎面遇上了回来收拾东西的端午。
这一问之下,傻了眼。
居然是淮裳要奉旨去墨州那样遥远的地方。
而淮裳他……居然连回来说一声都不肯,就这样默默打发个小厮领著他属下了几个兵将来家中收拾行装,搬搬抗抗,便要走了。
徐伯重越想越伤感,索性将自己关进房中,借酒浇愁,
伤春悲秋。
淮裳啊淮裳……
遇到这种事情,也不与我说一声,就自己这样,说走便走。
还有那纳妾的是,我娘说什麽,你就答应什麽……也不问问我的意思……
徐小侯爷是越想越憋屈,偏偏无人可以倾诉。
然而他的郁闷伤怀了没能持续大多功夫,侯爷夫人也就是他的亲娘居然就大驾光临了。
只说他爹的意思是让她赶在今日纳妾圆房,又怕他自己张罗不过来,於是当娘便只能亲自前
来,带著一群丫鬟老婆子帮他张罗布置一番。
就在小侯爷这边还满心酸涩不能自拔的的时候,他府中已经披红挂彩,丫鬟喜婆等人簇拥著
一顶喜气的小轿子去接新人了。
纳妾的仪式简单,自然不像取正妻那样麻烦多多。
没过多久,已经有丫鬟在房门外催促,小厮们不由分说的帮小侯爷换了喜庆的红衣裳,襟前
还系了只可笑的大花球,之後,所有的人全都催促著他快点出去……
可是,小侯爷的手里还恋恋不舍的握著酒杯。
直到酒被抢走,自己被一群人簇拥著往前厅的方向而去。
唉!
小侯爷心中感慨,再不抽身,就来不及了。
看来,不得不使出他的杀手!──尿遁吧!
遥想当年,他还是个半大孩子的时候,一群人一起去归云学馆念书。一到先生要出题考他们治世学问的时候,他答不上来,对著空白的宣纸,总不知道该写点什麽上去。那时,他总会
用到这一招。
尿遁出去,等到时间过半,再溜回来时,便总会有答案偷偷夹在本子的扉页之中。俊秀的字
体,透著淡淡的冷……
却是他心底最深处,抹不去的温柔。
想到那些往事,上一刻还醉眼迷蒙、神色颓丧的徐小侯爷,下一刻便又生龙活虎起来。一下
子挣脱了众人的簇拥,径自往相反的方向跑了。
“小侯爷,你上哪去……”後头的小厮一叠声的追问。
“酒喝得有点多,去趟茅房。”他笑呵呵的挥了挥手。转身便是一路飞奔。
直跑到西侧角门,趁著四下无人,马房里牵了匹高头大马出来,搭上马鞍,翻身上去,捉了
缰绳便一路狂奔著出府。
全然不顾看门家丁说了些什麽。
……
那位秦翠羽姑娘原本也不是很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但是徐家小侯爷既然真的为自己赎身除去了贱籍,那麽即便是要纳她为妾,
她不但没有理由拒绝,
倒是被许多同病相怜之
人羡慕不已。
於她自己,只要有机会见到亲弟,其他,也已经无所谓了。
纳妾不必娶妻,处处都很低调,
不铺张。
这一日,装扮妥当,被徐家派来的家丁下人从侧门簇拥著抬进了府宅,左等右等,却也不见小侯爷的人。
而後,忽然有家丁来报,说是小侯爷跑了……
这秦姑娘不小心险些笑了出来。
她还是头回听说,这世上居然还有在纳妾时候逃婚的新郎官。
府中一时乱成了一团。
秦翠羽被送入先前为她备好的新房中,她一进去,便见得,那梳妆台上,
摆放著一个妆奁,
上面,压著一个大大的信封。
她打开,里面却只有两页纸。
一张,是银票。再一张,是休书。
除此之外,未附一字半言。
通往墨州的官道上,小侯爷一路策马疾奔。
他身上穿著大红的婚服,胸口还系著花球,可以想象,这一路行来,是多麽的引人注目。
走了小半日,口干舌燥,
此刻,面对前路,实在有些茫然。
只因为他踏上官道之前,先去了趟南营,本以为时间赶得及追上楚淮裳,
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