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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送她出谷”。
于是唐月月当真被“送”出了神医谷。
事情这样发展,她便也没机会知晓后来苏岑是如何“处置”章十七的,不过依他那睚眦必报的做派,下手当不会轻了。
但那之后并未再听说苏岑与青衣楼圣使还有什么来往。此次怒发冲冠的,到底是为了哪般?
唐月月心中有惑,待问,发现苏岑已关上了车窗,只得作罢。
一行人风尘仆仆,赶到洛城时值次日凌晨。
露重,雾深。天边犹挂一勾摇摇欲坠的月,街市巷陌则早早苏醒,散发出飘忽但慰藉的烟火气。
苏岑下了马车,拄杖而行。木质假肢磕在青石铺就的街面,发出咔哒声响,一下接一下,节奏甚快。
其余人也弃马步行。到了一处寻常宅院外,苏岑打量完正门,又绕到偏门,四下找了一圈,终于在墙根野草丛生处摸到阴刻了一个“青”字的石砖,眉梢一挑,低喝:“闯!”
话音一落,随行一人大步上前,一掌拍在门上,几寸厚的沉木门板发出咔嚓嚓的碎裂声,没多久便散了一地。
苏岑等人进得院中,四下静悄悄并无一人。
“谷主,小心有诈。”
“诈?”苏岑瞟一眼四周,冷笑,“我倒要看看青衣楼长了些什么本事。老曹………………”
一位中年汉子应声。
“既然没人出来迎接咱们,咱们就自己造点响动罢。”
中年汉子沉声应下,弹指咻咻连射数十枚霹雳弹,在不同方向炸响,登时便弄得院子里烟土蓬飞,乌烟瘴气。
这一着效果显著。硝烟未散,已听闻诸多脚步汇集,不多时,原本空旷的院中便出现了近三十多名青衣人。
苏岑眯起眼:“青衣,朱绦………………看来是朱雀堂了。请你们吴长老出来说话!”
“不知苏神医尊驾光临,”他话音将落,一把苍老嗓子在人后响起。青衣楼众自觉分开两边,让出一位白发老者,“老夫怠慢了。”
苏岑随便抱一回拳,朗声道:“吴长老,几年不见,你的百会穴不知还会时常刺痛吗?”
吴柏松神色一变,脸上闪过杀气:“痛啊,痛得很呐!这还要谢谢苏神医,一根银针就让老夫日日钻心,委实神乎其技!”说着抚须一笑,“苏神医难得造访,怎么如此简单粗暴,很不像您一贯的风格啊。”
苏岑:“你也道我简单粗暴,该知道我没工夫同你委蛇。把章十七交出来!”
“哦……原来神医是为圣使而来。”吴柏松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圣使是本楼中流砥柱,又不是件物品,哪是神医说要,就能随便给的?”
苏岑抿着嘴唇,深呼吸,忽然咧嘴一笑,只是笑中阴毒狠厉,绝不寻常。他招一招手,唐月月侧步上前,刚站到他身边,便被他一把拉过手腕,平平举起,正对吴柏松。
“再问一遍,交是不交?”
吴柏松愣了愣,哈哈笑起来:“神医怕是糊涂了,牵着位小姑娘,就想威胁老夫吗?”
“小姑娘?”苏岑呿了声,“唐月月,我猜你也很久没被人小瞧过,不如喂这位老头儿吃几根毒针,叫他认识认识你。”
唐月月噗嗤笑出声,一面拉下衣袖,露出腕上绑缚的一只金属护腕:“说的是呢!开了年,我的暴雨梨花针还没见过血。”
吴柏松脸颊抽了抽:“………………唐门。”
苏岑将手杖在地上敲了敲:“眼神如此不济!除了唐门,霹雳堂,秋水宫,逍遥门,神鹰帮………………怎么,你竟认不出?”
听他道出,吴柏松凝眸将他身后众人一一打量,心下不由暗惊,果不其然,虽都是各帮各派甚少露脸的人物,但却俱身怀绝技,无一不赫赫有名。
吴柏松多了十分的警惕,向后退了半步,面上仍作出冷静模样,道:“看来苏神医是铁了心同老夫要人了!但神医恐怕不知,章十七犯了本楼禁令,自甘过十五回青芒赤火阵,早已于昨晚毙命!神医………………你来迟了!”
第4章 三、章十七
青衣楼创建百年,传至今第二位楼主手上,大大小小外扰内乱十余次。每有祸事初定,便是独立于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堂之外的刑堂运作的时候。刑堂,顾名思义,负责处置惩罚违反禁令的楼众。而刑堂之中最严酷的刑罚,便是所谓青芒赤火阵。
过阵而生还者,无。
苏岑一震臂,手杖如一杆长枪,被他用尽力气向吴柏松掷了过去。
吴柏松抖袖拂开迎面而来的木杖,小臂撞在杖上,竟像被铁棍狠击,十分之痛。
他还没来得及说两句场面话,苏岑一张脸发了黑,冷冷道:“一个不留。”
吴柏松着慌。此次冥功卷失窃,四堂之中白虎堂为避嫌,未参与到追踪戚蒙的行动,而其余两堂分布各处,只有他来得及率领朱雀堂众赶到洛城。本就事出突然,再加上圣使章十七违楼主令私自藏匿罪人戚蒙,搞得他全不知从何查起。虽说这对他来讲算得上半件好事,但一日除不掉戚蒙,他便不能安枕,实在闹心!好在章十七主动回归,但这厮嘴巴委实紧,拷打两天一夜,叫也不叫一声,屁都没问出个!这关头怎么也没想到神医谷竟也来掺和……
吴柏松只差捶胸顿足。他同苏岑打过交道,深知此人面相儒雅,骨子却是黑的,很不易相与。当年楼主走火入魔,他曾奉命千里迢迢将苏岑掳至青衣楼总堂,一路上没少被此人出乱子。好不容易到了总堂,他心想周围都是自己人,眼皮子底下此人总该翻不起浪来吧?不料被瞅准空子,几根银针刺得自己动弹不得不说,还让厮成功逃了出去。
千丝万缕只是一念之间。苏岑一语既出,身后众高手立刻飞身而上,瞬息欺近敌众。各人各艺,手段各有不同,但一点绝似:招招致命,不留活口。
苏岑手下这帮人,大多承过他,或者他父辈的救命之恩,而今淡出江湖久矣,从前则大抵杀伐争斗,血雨腥风,杀人的功夫一等一。不多时,在场三十多名青衣楼众已被灭个干净。
吴柏松精于营苟,多年来专注揽权敛财,于武道上早不再进益。虽一时不至于被擒,被数人围攻,状态也甚狼狈了。
唐月月本同苏岑在旁观战,见吴柏松被一脚踹中臀部,趔趄着险些跌个马趴,忍俊不禁,嬉笑着也凑上去,短剑出鞘,见缝在他肩臂轻飘飘划了道口子。
她一击得手,见好就收,重新纵回苏岑身边,邀功似的眨眼道:“我给他下了点绝息散。”
苏岑瞟她一眼,没有答话。大约因冷静下来,他的脸色渐渐不再难看,只是苍白得透明似的,脸皮下血管隐隐可见。
唐月月声音不小,吴柏松也听见,惊悚地话语变了调:“什么?!”
唐月月:“绝息散,怎么,你听说过?”
此问实乃废话。绝息散,中毒后一炷香内口鼻有如阻塞,不能呼吸,少顷,窒息而死………………唐门剧毒之一,谁敢不知。
吴柏松自乱阵脚,加上毒药渐渐起了作用,下三盘摇摇欲坠,没走几招,扑通一声,俯面五体投地。
双手立刻被人被缚死。吴松柏强挣了一番,不能脱身,反而被人在脑勺敲了一拳,登时两眼金星直冒,再也不敢乱动。
苏岑迈步过去,抬脚将吴柏松翻了个身,再用力踩在后者腹部,直把对方压地嗷的一声。
“苏神医!饶……饶命!”
苏岑居高临下睨视着吴柏松渐趋紫胀的面皮,哂:“好骨气啊,吴长老。想活命是吗?”
仿佛有人扼住了吴柏松的脖子,他呼吸地极困难:“是……是……”
“我要章十七。”苏岑说着,对唐月月使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从怀中摸出一包药粉,在吴柏松眼前晃晃,“解药在此。不然………………”
吴柏松面露为难:“但是章十七已死……”
“好可笑。”苏岑脚下又用劲,踩得对方差点呕出来,“吴柏松,你那三寸花肠,有脸在我跟前卖弄。你以为我是傻子,会相信这种屁话?章十七死了,你上哪儿找戚蒙,又怎么顺藤摸瓜把冥功卷弄到手?再不说实话,信不信,”他从唐月月手中夺过短剑,剑尖指向吴柏松,离后者眼睛仅隔咫尺,“我先废你一只狗眼。”
吴柏松大惊失色,拼命向后缩着脖子,怎奈脑袋下枕着的是硬邦邦的地面,避无可避,吓得他眼皮子直哆嗦:“别别!……我……我把他交给你还不行吗?!”
“这才对嘛。”苏岑撤回剑锋,看也不看,铮地将剑扔回鞘中,扯了扯嘴角,“留得青山在才不愁没柴烧………………吴长老,看来你还不笨。走!”
吴柏松读出他的话中话,面色又青又黑,浑身都是压抑了再压抑的戾气。但周围一群人显然不懂得他们两人在打什么谜,却都安安静静站着,问也不问。吴柏松暗自道,此类,要么是这些做属下的天性愚钝想不来许多复杂弯绕,要么,便是苏岑这个做主子的一向英明,下属们对他抱着绝不迟疑的信任。
他半是忿恨半是不甘地由两人一左一右架着站起,感到胸腔处的窒闷有阔大增强的趋向,一时也顾不上许多,老老实实带路。
这处宅院只是青衣楼诸多临时据点之一,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倒也完完本本地配备了一座地下牢房。吴柏松当先在前引路,指点着开启了暗道机关,一路蜿蜒向下,不多时,行至一堵石墙前,再触发机关,石墙便升了起来。
轰隆声中,苏岑一把夺过唐月月手中火把,也不思量会否有暗器,几步抢了进去。
“十七!”
地牢甚黑,一支火把的光亮远不足以照明全部,苏岑一面四下找着,一面叫道,却无人做声。
“十七?在的话应我!”他又喊道。
唐月月在身后见他左来右往,既没个章法,又极是焦切。明明让吴柏松引着就能找到,他却像没脑子转过来弯似的,干着急得一贯风度也失却了。她心中又笑又叹,抬脚往吴柏松腿上一踹:“还不去帮忙?!”
吴柏松趔趄着抹黑往右上角走,大约十来步后停下,回头:“就是这儿了。”
苏岑赶紧跟过去,火把往跟前一送,咔哒碰在一根铁栏杆上。火光暗了暗,又亮起来,便模糊映出囹圄之中一人衣衫褴褛,血污斑斑;双手被缚死吊起,离地半悬;一头乌发也凌乱地披散着,遮住了脸孔,让人认不出真面。
整个人死气沉沉,头颅也深垂着,如同一具尸体。
苏岑只看了一眼,唯一健全的那条腿膝弯一软,差点跪了下去。
第5章 四、分道
匆忙将章十七放下,使其平躺于地,苏岑打眼一扫,指尖挑开破烂的衣片,其满身创痕便大致有个了解。
他执其手腕,粗略把了把脉,便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巧的扁长木匣,打开来,拈了一丸药,塞进其口中。
章十七未能吞咽。
苏岑还算冷静。他那木质假肢不能弯曲,便本是半蹲半站着,此时只好一撩袍,两膝跪落,一手撑着地,一手抬起十七下颌,再俯身下去,两唇相贴,用舌头撬开对方唇齿,舌尖将药丸一点点顶到他喉咙口去。
好在十七虽是半死不活,倒也算不上药石无救。那药丸卡在喉头想必很是难受,他总算是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苏岑这才站起来。
唐月月赶紧问了一句:“伤得重吗?”
“看起来多是皮外伤。内伤虽有些,但不致命。现下昏迷,是因失血过多。我给他服了九转还魂丸,待静养一番,月余自然痊愈的。”苏岑答道,一面将染了血污的手套摘下来扔在一边,并脱下了自己的外袍,丢给身旁扈从,“给章先生裹上。”
吴柏松紫涨着脸,呼吸越发急促艰难起来。他见苏岑没半点拿出解药的意思,耐不住问了:“苏神医,章十七你见到了,那我的解药呢?”
苏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