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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是不是该感谢你的仁慈?”赵佑冷笑,背叛自己的认识他,伤害自己的人是他,他怎么还能用那样温润无辜的眼神看着自己?一个人做戏能做到这个份上,不只是该赞他厉害,还是该骂他无耻?!
秦冲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只是撩开车帘,朝外探视,张口轻唤:“还有多久才倒下一处客栈?”
“回二公子,快了,再走半日就应该到了。”车前有人回答。
秦冲应了一声,回过头来,对上他微眯的眼。
“我要见元儿。”
“暂时不行。”他很有耐心的解释:“五皇子在我二哥那里,我们是分头行进,否则目标太大,容易引来麻烦。”
赵佑咬唇:“你们想把我和元儿带到哪里去?南越皇宫吗?”
以为他会随口敷衍,没想到沉默了一会,慢慢言道:“不错,我答应了二哥,帮他顺利返回南越都城,苍岐……”
赵佑忍不住讥讽道:“当初你一个人来赵氏王国做质子,现在换做是我和元儿两人,不错,你们赚到了!”
秦冲不笑不怒,只凝望着他,半晌才低道:“我要是有这心思,也不必等到此时才动手。”
赵佑扭过头,眼睛闭上,不再理会。
感觉他的手指抚上自己的面颊,听得他蓦然发问:“那毒,发作的时候,很疼吧?”
赵佑僵硬着身子,闭口不言,没得到他的回应,秦冲手指轻移摩挲,放柔了声音:“以后……不会再发作了,不会再疼了,我保证。”
是么?他在心里冷笑,他不会再信这个人的话,永远都不会!
他要忍耐,要寻找时机,再给这人致命一击!
一路上,赵佑不声不响,任他摆布,表现得十分温顺。
到了客栈,秦冲直接让小二将饭菜端进了房间。
随行人等都被他屏退,四周寂静的要命,只剩下竹筷碰到碗碟的声响。
都是他平日爱吃的菜式,赵佑戳了戳盘中的食物,放下筷子。
“怎么,不合胃口?”他适时凑上来,温柔中带着丝丝宠溺:“是不是菜凉了?别吃了,我让人去换。”
九日皇帝 正文_第二百三十四章 恍若隔世
赵佑慢条斯理道:“我想喝酒。”
秦冲听得皱起眉头:“你身子还虚弱,不宜饮酒。”
他冷着脸重复:“我要喝酒。”
秦冲看了看他面前没动一筷的饭食,神情不豫,喟叹着走出门去。
没一会,就见他拎着一壶酒进来,壶盖一开,酒香扑鼻。
赵佑算是个喝酒的行家,一闻就知道那只是壶果酒,度数不值一提,不过有胜于无,而且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也确实没法沾烈酒。
就没倒上,秦冲先夹了一筷子菜过来:“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喝酒就不会那么难受。”
赵佑看见也没看他,径直取了酒杯,给自己添上,继而自添自饮起来。
与他作对不假,但也没打算虐待自己的身体,一边喝,一边漫不经心吃着碗里的饭菜,这客栈厨子技艺倒也不错,做出来的基本就是望江楼的那个味,只不过,再是熟悉的味道,吃在嘴里,也是犹如嚼蜡,涩涩难言。
秦冲自己几乎没吃,只一味往他碗里夹菜,然后安安静静看着他吃,脸上挂着淡淡的眼熟的笑容,看起来很是满足。
一顿饭吃得异常冷清,没人打搅,赵佑不知不觉就吃得腹胀,一壶酒喝掉了大半,停下来揉着额头,有一丝微醺的感觉。
“好了,贪杯伤身。”秦冲凑过来,轻轻拿掉他手里的酒杯:“你也喝得差不多了,再喝下去,明日该闹头疼了。”
赵佑抿着嘴没理他,随意挑拣着盘里的菜,他也不觉一人唱独角戏无聊,继续道:“累了没,要不要去睡会?床我已经铺好了,被褥都是干净的,养好精神我们还要赶路。”
摸着饱胀的腹部,赵佑一声不吭起身,去到内室,倒床就睡。
本来是想着无视他,谁想一躺下去,精神不济,居然真的睡着了。
睡梦中一直不太安稳,梦见夜空中火光升腾,到处是惨痛呼号,凄厉得犹如怨灵。
燎天大火中,人影撞撞,扭曲着朝他伸手扑来。
“不,不要,啊……”
浑身冰凉,满头是汗,他拼命摇头,抗拒着这不堪的噩梦。
是噩梦,一定是噩梦!
不是真的!
可是为什么心会那样痛,五脏六腑都被搅动着,翻腾着,痛得他无法呼吸……
赵佑,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何时,那是真的,是真的,山庄没了,日月神教没了,什么都没了!
那些青春年少热血拼搏的岁月,再也回不去了!
额头有软布贴上来,为他轻柔拭擦汗水。
陡然睁眼,一双满含关切与怜惜的黑眸就这样生生撞进视线,他挺身欲起,却被秦冲按住了肩:“做噩梦了?梦见什么了?”
赵佑眼眶发热,攒紧了被角,哑声低吼:“秦冲,你还有没有人性,山庄里五十六条人命,你怎么忍心下毒手?!”东队毒队主力都跟了铁士去往大美帝国,邪队分散在外,山庄里只剩下西队弟兄,大都是写写算算的文弱书生,还有部分家眷,老弱妇孺……他们怎么敌得过这熊熊大火,血腥屠杀?!
秦冲面色发白,盯着他的眼睛:“如果我说这不是我做的,跟我没有半点关系,你会相信吗?”
赵佑坚决地摇头,慢慢吐出:“不。”心底不住地冷笑,不会信他了,那些甜言蜜语山盟海誓,那些忠诚坚贞不离不弃,全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是谎言,更是笑话!
手腕一紧,被他用力握住,那张清俊的脸微微抽搐着,眸光里一片沉痛,唇边泛起苦涩的笑意:“那……你还爱我吗?”
爱?
哈哈哈,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幼稚可笑的问题?
赵佑笑出了眼泪,好笑的同时,只觉得羞恼,伤痛,无地自容。
“秦冲,你不配说这个字,你不配!”他声音发颤,却清晰无比,一字一顿道:“我对你没有爱,只有恨,只要我活着一天,就恨你一天!你执意留我在身边,那就时刻小心,终有一日我会亲手取你性命!”
复仇的种子在心底生根,他执着,自己将比他更甚。
“如此……也好。”秦冲垂下眼帘,慢慢松开手指,面色逐渐还原如常,眸光里复杂深邃,忽而一笑:“那就恨吧,恨,总比忘了好。”
最怕就是,无爱无恨,两两相忘……
在客栈歇了一日,第二天又被送上马车,继续南行。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离帝都也是越来越远。
不知道这秦氏兄弟想出了什么计谋,反正一路没看到任何赵氏王国军队的追捕与拦截,白天轻轻松松朝前赶路,天黑要不是投宿客栈,要不就是求宿民舍。
秦冲将他的生活安排得很好,即使是在逃亡途中,也是尽量做到饭食精细,衣被温软,车马舒适,在秦冲的手下看来,秦冲作为南越尊贵的皇子殿下,对他小心谨慎的态度,细致体贴的呵护,全然放下身段的讨好与迁就,都是那么不可思议,让人疑惑,甚至愤怒。
静下心来想想,此时他孤立无援,元儿又还在秦业手里,投鼠忌器,他只能是适应环境,等待时机,先把身子养好,再走一步算一步。
想通这一点,赵佑安静下来,如同看戏一般看着他的殷勤善待,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始终紧闭双唇,不发一言。
曾经温馨依赖的情感,早已消逝殆尽,荡然无存,这是两人皆知的事实,赵佑不知道他还在坚持什么,还想算计什么,他的心,太复杂,太深沉,自己一意退避远离,就绝对不会再陷入进去。
他们之间,隔阂了太多东西,即使身体距离再近,心也是相隔天涯海角,那些刻骨铭心的痛与怒,那些血泪史交融永不瞑目的仇恨,永远都无法泯灭。
自己没有他的高超武功,没有他的绝妙心机,处处劣弱,无力抗衡,除了仇恨之外,唯有漠视,漠视他的人,漠视他的一切……
这一日,车马到得苏州,赵氏王国有名的水乡,也是真正的乐裕的家乡。
以往因为他的关系,对苏州十分向往,此时真到了此地,看着那河湖交错,小桥流水的风景,只感觉到恍如隔世,意兴阑珊。
大街小巷,多的是春日出游的行人,个个呼朋引伴,笑容满面,与他的漠然形成鲜明的对比。
苏州,若说往日念及这个地名感觉到甜蜜与温暖,那么现在则是如鲠在喉,吞不下也吐不出,所有的愤懑不平都涌上胸口,时刻提醒着他对自己的谎言,对自己的欺骗。
秦冲选了一家临何的客栈住下,在苏州一呆就是好几天。
苏州地处赵氏王国与南越边界,气候宜人,商业繁华,自从两国战后恢复邦交,这里便是重要的贸易通道,南来北往的商旅众多,像他们这样十余人的华丽车马,当地人已经见惯不惊。
“小时候,我经常带着妹妹们上山下水,到处游玩,还给她们捉蚂蚱,编花环,糊纸鸢,而二哥总是跟着父亲有板有眼习文练武,久而久之,妹妹们都跟我亲近,感情特别要好,一天见不到我就哭闹不止,反而跟二哥疏远了许多,二哥练武的间隙就逼着我们背书写字,谁要是不专心,默不出来,他就拿着戒尺打手心,总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闲暇的时候,秦钟总是噙着一丝淡淡的笑容,慢悠悠说起儿时趣事,也不管他是不是在听,就那么絮絮叨叨,自顾自说着:“月儿和莱儿一个内向,一个活泼,都不怎么爱念书,每次先生出习题都是我帮她们做,莱儿总会事先去搬救兵,关键时刻,娘就会站出来庇护我们,娘一出来,二哥顿时没了气焰……”
赵佑听得不耐,却也不开口阻止,任他继续讲下去:“我娘性情温和,待人极好,她见了你,一定会很欢喜……”
讲到此处,赵佑再也忍不住,出言讥诮:“怪了,南越的皇后娘娘难道闲来无事,还要接见囚犯?”
“你不是囚犯……”他低喃。
赵佑冷笑:“是哦,不叫囚犯,叫做质子……话说福临门修得不错吧,不知我和元儿到了南越皇宫,是不是也有自己的院子?”
“应当有吧。”秦冲轻叹一声,见他抿紧嘴唇,再不说话,续道:“南越的皇宫没赵氏王国的宫殿那么高大雄壮,但是宫中多是亭台楼阁,水榭花汀,倒也精巧细致,别有风情。我当年在池里养了一对鸳鸯,如今应该也找到了,到时候我带你去看,可好?”说话间,秦冲握住他的手,温柔的五指缠绕,眸光清润如水。
九日皇帝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五章 青梅竹马
一切如昨,只不过自己再不是当初对他全然信任的傻小子,他的柔情攻势,对自己已经没有半点作用。
他只是在演戏,演戏而已……
打了个哈欠,赵佑满面倦意,不动声色抽手:“你说完了没,我困了。”
“好吧,你睡会,明日还要早起赶路……”秦冲的目光在他脸上凝视不去,温润的笑容不曾减淡,始终如一:“睡吧,好好睡吧,南越……就快到了。
赵佑听得心里一沉,这么快,就要到南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