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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几何时,他也那么牵着自己的手,体贴入微,呵护备至,而此时此刻,他手中牵的是别人的手,他的眼里,他的心里,只有那个她,再无旁人。
新人入场,掌声如雷,众人面上都带着真诚的笑容,高声恭贺,主席下首的叶夫人更是频频拭泪,感动非常。
木讷看着这温馨喜悦的一幕,赵佑直觉去揉眼,却发现双眼干涩,什么都没有。
没有了,没有了眼泪,也没有心伤,什么都没有,只有麻木,只有空洞,只有无所谓。
掌声一阵又一阵响起,他指甲掐着掌心,振作精神看着他们牵手走近,看着他白净的近乎病色的脸庞,看着他略显消瘦却从容笔直的走姿,看着他与新娘一同在主席下拜倒,按照南越的礼仪一步步完成这大婚的仪式。
整个过程,赵佑都是目不转看着,仿佛要将那一道身影铭刻在心,然后,生生剜去,管他是痛是怒,管他血肉模糊。
之前他是不想来,可是现在他发现他错了,他应该来,他必须亲眼目睹这一切。
要知道,有些伤口是不会自己痊愈的,必须要强忍了痛,祛除里面的毒汁,挖掉其中的腐肉,让它流出新鲜的血液,长出新鲜的肌理,然后才能重获健康。
他不怕痛,也够心狠。
所以,他会好起来,一定会的……
““看着我四弟成亲,心里不好受吧?热乎乎的气息吹在耳边,不知何时秦业站在了身边,端着酒杯,似笑非笑。
“呵呵,还好啊。”他满不在乎的笑,双眼盯着他的酒杯,一瞬不眨。
秦业会意,酒杯朝他晃了晃:“想喝酒是吗?不过你现在的身份是我的随从,可不能在这喜堂上喝,回去翠庭,我让你喝个够!”
“多谢王子,一言为定!”赵佑转过头,目光再次投入场内。
大婚礼毕,新娘被送入洞房,新郎则是留在喜堂,一桌一桌敬酒行礼。
眼见秦冲先去敬过主席,又朝贵宾席走来,赵佑脚下微动,衣袖就被人按住。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七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
“就待在这里,哪儿都别去。”秦业的声音冰冷的没有半丝温度。
“我没想走,就是腿站的有点麻。”赵佑在心里叹气,他盯自己盯得这样紧,想趁人多开溜的机会几乎为零,再说,元儿还在宫里,他也没法走开。
敬酒敬到这一桌,秦冲刚一战定,秦业就朝他先行举杯祝贺:“恭喜四弟得此良配!”
“月儿祝四哥四嫂新婚愉快!”秦月在旁,也跟着低声贺喜。
秦冲朝秦月笑了笑,目光转过来看秦业一眼,将杯中酒水一口饮尽,微笑淡淡:“多谢二哥的厚礼。”
秦业手掌拍上他的肩,笑道:“跟自家兄弟客气什么,二哥是真心诚意替你高兴,改日我们约时间再喝酒议事。容容是个好女孩,你答应过我的事,希望你莫要忘记。”
“是,我能娶到容容,是我的福气,我自然会善待她。”秦冲扯了下唇角,有些心不在焉,抬步欲走,忽又停住,眼光在秦业背后的赵佑身上打了个转,眸底似乎有些异色一闪而过,轻声道:“这位兄弟是新进宫的么,看起来有些面善……”
赵佑一动不动,只是垂眸站着,忽然觉得好笑,不知不觉扯动了唇角。
他笑,他也笑,两人互相凝望,目光触及,赵佑心知肚明,秦冲却全然不察。
最熟悉的陌生人……
曾经耳鬓厮磨,温柔缠绵;如今相见不识,真如不见;以后,自然再无瓜葛,从此陌路。
“面善是么?”秦业打了个哈哈,身躯晃了晃,有意无意挡在赵佑面前:“我新提拔的侍卫,今日带他来见见世面,他……”
话没说完,就被一个箭步过来的人影打断:“阿冲,呃,姐夫,来,我敬你!”
“小风,等等我!”秦莱也跟着那人影过来,站在他身边。
秦冲眸光一闪,定定看着眼前的少年,没有说话,叶霁风举杯又道:“我姐姐从小眼里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人,你一定要对我姐姐好,否则我绝对饶不了你!”
“是啊,四哥你要是对容容姐不好,我也饶不了你!”秦莱也在一旁帮腔。
见他不答,叶霁风急了,握住他的手臂道:“我姐姐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过固执,待你的一片心世间少有……她盼了那么多年的心愿终于得偿,你一定要保证好好对她,阿冲你快说话,跟我保证婚后不会亏待她,你说话啊,说啊!”
“我保证。”秦冲笑了,大口吞咽下杯中酒水,还杯于案,说的认真恳切:“我跟容容保证过,她如此对我,我一定不会亏待她,尽我所能,让她……幸福。”
他的笑容那么纯净,那么澄澈,就好像是世间最精良的克敌武器,没人会怀疑,没人能抵挡。
叶霁风卸去急躁,不住点头,拉着他朝一旁走去:“我之前还有些担忧,毕竟你们这么多年没见了,指不定会有什么变故……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来,阿冲我给你介绍几位朋友,都是这些年我在苍岐认下的,你虽然不在,但我结交的时候把你也算了进去……”
“好。”秦冲朝秦业这边深深一瞥,笑意吟吟说声失陪,跟着叶霁风漫步离开。
那样明朗的笑容,灿若朝霞,扣人心弦,赵佑毫不掩饰的看着,近乎贪婪的看着,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这样看着他,从今往后,路归路,桥归桥,再无交集。
叶霁风一走,起来气得跺脚,被秦月拉着在座位上坐下,附耳说了几句,方才破涕为笑。
宴席完毕,众人恭送帝后回宫,王公大臣也各自散去,只剩下些年轻人,不知是谁提议,疯疯癫癫闹起了洞房,秦冲也不阻拦,脸上仍是脉脉温情,含笑问了新娘的意见,然后任众人灌酒发疯,闹了个够。
秦月不走,赵佑也没法离开,默默站在他身后,将这些深情的,温柔的,热闹的,喜悦的场景,一幕一幕尽入眼中。
他发誓他不会在意,可是为什么眼还是会热会红,为什么心还是会酸会痛?
是上辈子欠了他的吗?是吗?
即使明白两人之间不可能,还是会这样伤,这样怨,这样恨……
胡闹到半夜,才得以尽兴结束,秦冲亲自送客到门口,脸色晕红,眼神迷蒙,目送一干人等上轿登车。
“四哥你喝醉了,快些回去吧,容容姐还在等着你呢……”秦莱掩口,吃吃的笑。
“我没喝醉,你们相信我,信我……”
马车缓缓启动,透过车帘的缝隙,可以看见他立在府门边,口中微动,不住低喃:“信我,信我……”
秦业放下车帘,哈哈大笑:“他当然没喝醉,这叫酒不醉人人自醉!”
好一个酒不醉人人自醉!
月夜如水,坐在翠庭冰冷的地板上,赵佑念着秦业这句话,胸口钝痛的麻木,忽觉耳蜗一烫,大股暖流倾泻而出,手指抚上,毫不意外摸到一手黏湿。
又来了,这可恶的毒!
算算时日,这一回,当是真正的发作,再没有半途停住的好运。
血越来越多,根本止不住,鼻端充斥着血腥之气,他手足无力,斜斜倒下。
意识逐渐迷糊,也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中听得院门咯吱一声,有人立在月色里,手一挥,一颗圆圆的丹药抛在他脚下,距他一丈之遥的地上,冷笑着拂袖而去。
空中飘散着一丝熟悉的气味,那是解药,没错。
远远地,风里飘来一句:“要活,就自己去捡;要死,就躺着别动。”
要活,当然要活!
他要好好活着,带元儿回赵氏王国,他日还要卷土重来,报仇雪恨!
将下唇咬的渗出血丝,剧痛使得神智恢复些许清醒,赵佑双眼盯着那颗解药,慢慢爬过去,一点点靠近,再靠近。
片刻之后,终于爬到了目的地,抓起药丸,连上面的泥沙都没擦,一把塞进嘴里,吞入腹中,然后躺在地上不住喘气。
对着天上那轮皎洁的明月,微弱的喘息由细变粗,最后变成抽噎,忍了许久的那滴泪终于流出眼角。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他为他流的最后一次眼泪。
他的洞房花烛,他的剜心重生。
月落日升,黑夜总会过去,而真正让人痛苦的考验,却将随着旭日的曙光,无声无息到来。
后半夜,乌云遮月,冷风阵阵。
风吹在脸上,身上,彻骨的寒冷,渐渐唤醒了他的神智。
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还躺在地板上,窗外风吹树枝哗哗作响,脸上的人皮面具已经被露水泡软,时辰已过,随意搓弄几下,毫不费力就揭了下来。
摸着自己光洁凉润的面颊,他告诉自己,失个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没有必要如此作践自己,更何况他还是自己的仇敌,自己对他的爱早已经消失殆尽,只剩下恨,满满当当的恨。
已经服下了第三粒解药,还有最后一粒,只要彻底解去体内毒素,有袁承志,还有赵氏王国使臣,他与元儿的回国之日已不远矣!
他发誓,要保重自己,要好好活着!
赵佑抹一把脸,从地上踉跄起身,关好洞开的门窗,去到内室看了下熟睡的元儿,然后脱衣躺下,拉好被褥,强迫自己入睡。
一闭眼,满目都是那喜庆的红色,红服红被,红绸红烛,光彩亮丽,明艳照人,所有的红交织在一起,最后汇成大片大片红艳艳的血花,铺天盖地朝他罩面而来。
他在血海里苦苦挣扎,不住翻腾,直至灭顶……
天蒙蒙亮的时候,听得元儿的哭声,他恍惚醒来,迷迷糊糊喂了水,给他把尿穿衣,然后抱着孩子坐在窗前,等着送饭的侍女前来。
只一日时间,院门处的侍卫又增加了不少,其中还有几张从未见过的新面孔。
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事,倒是奇怪了,自己最近表现的自由懒散,并无不妥,没理由秦业会忽然对他强加防守,揣测半晌,不得其解,
乳母是随侍女一同来的,喂完元儿吃了奶之后,并没有立时就走,而是看着他慢慢喝粥吃饼。
赵佑奇怪看她一眼,淡淡道:“有事吗?”
“没,没什么,我就是看殿……质子气色不好。”乳母抿了下唇,欲言又止。
赵佑笑了笑,摸着自己的脸叹气道:“没办法,来了南越这样久,还是有些水土不服。”
“质子要保重身体,听说昨夜宫里闹刺客……来日方长,还是小心为妙。”乳母没头没脑一句过后,便是随侍女一同离开。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八章 定情信物
闹刺客?
这才记起,昨夜回来的时候,的确是闻到院外有些隐隐约约的血腥味,当时也没在意,当成了是自己耳朵里流出的血,现在想来,莫非有人在这里动了手,还有伤亡?
难道是赵氏王国暗地派人来救他?
怪不得门口的侍卫又是撤换又是增加的,远啦是事出有因。
赵佑想的心中一阵振奋,终于来了,虽然没见着人,但总算又多了一份希望。
那救援之人,快来吧,来吧……
顶上,枝叶翠绿,有阳光暖暖照射下来。
赵佑抱着元儿坐在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