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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过去了,你也别想那么多,毕竟他是……”铁士叹一口气,欲言又止。
“别总是说话说半句好不好?我没你们想得那么娇弱,你不用避开话题,他死了,孟轲还给他立了碑,这些不必藏着掖着,我早就知道了。”赵佑冷静陈述事实,他所不知道的是,他跟那个乐主之间,到底有怎样的情感纠葛。
铁士面上阴晴不定,眸子里闪过复杂之色,半晌才挤出一句:“是啊,他……死了。”
赵佑揉了揉额头,对于脑子里模糊不清的印象,很是无奈:“是怎么死的?”
铁士摇头道:“我不太清楚,当时我在大美帝国。”
“哦。”是了,秦业掳他为质的时候,铁士正是深陷死亡之渊,自己这边发生了什么,他相隔千里,自然不知情。
“人死不能复生。”铁士慢吞吞道,他从来都是不善言辞之人,能说出这样安慰的话,已是不易。
“我明白。”赵佑点头,阖上双眼,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直觉抗拒,不愿多想,但又觉得不甘。
想来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他投入的感情并不那么多,对于过往,对于逝者,心底只是浅浅的怀念;要么就是他真的爱惨了那个人,无法忍受这阴阳相隔之痛,才会借着坠崖受创的机会,生生忘却……
以自己这心性,会爱一个人爱得死去活来?用脚趾头想都不可能。
所以,多半,是前者吧。
不论如何,过去了就过去了,不再想了。
不想了,只要顺利取下秦业的人头,就是为他报仇了……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见他闭目不言,铁士脸色微变。
“没什么。”他睁开眼,轻轻摇手,感觉好了些。
“我早说过了,他不在了,就让我来照顾你!”铁士脱口而出,在接收到他惊诧的眼神之后,也没停住,闷声道,“瞪着我做什么,你身边又不是只有陈奕诚一个,还有那么多男子,比如孟轲,比如李一舟,再比如……我。”
这算什么,虎儿的真情告白?
赵佑忍俊不禁,不由得哈哈大笑:“铁士,我从来没觉得你这般可爱!”
铁士俊脸微红,哼道:“笑什么笑,你这花痴,听不懂我的话吗,我说的是真的,我——”
“陛下!”关键时刻,帐外传来孟轲的声音。
“哦,进来吧。”赵佑忍住笑,侧头应了一声,又低问道,“你什么?”
眼见孟轲已经端着热气腾腾的饭食进来,铁士板起脸,抿唇道:“没什么。你先吃饭,我去外面看看。”说罢朝孟轲略一点头,便是头也不回离开。
孟轲将饭食放在案几上,诧异望着他的背影:“大美帝国皇帝陛下好似很不开心的样子,出了什么事吗?”
“没事,他跟我闹别扭呢,一会就好。”赵佑撇了撇嘴,闻得阵阵粥香,不由得舌底生津,食指大动,赶紧过去坐好。
孟轲跪坐在对面,左手执筷熟练为他布菜,赵佑刚喝了口粥,正待举筷夹菜,忽然看见他隐在袖中的右手,筷子渐渐停下,悬而不动。
“怎么,不合陛下胃口?”他微讶抬眸。
“不,很好吃。”赵佑心底发涩,面上却是微微一笑,“你是任军中要职,这些送食送水的活计也不必亲自操劳,以后就让底下的士兵来做就好。”
孟轲脸色一白,下意识将右手往后缩了缩,淡笑:“只是举手之劳,事关陛下安全,交给别人臣也不放心。”
“但是……”
孟轲咬了咬唇,低声说道:“臣做起来并不辛苦,只觉得踏实喜悦,除非陛下嫌弃臣,不愿让臣为陛下效力。”
赵佑面色微沉:“什么嫌弃不嫌弃的,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还有,都说了那么多次了,没外人在的时候,就你我想称,没那么多礼仪规矩,你怎么就总是记不住。”
孟轲笑得黯然:“君臣有别,理应如此。”
看着他卑微有礼的神态,赵佑又是一阵恍惚,似是与记忆中模糊的一幕有些许重合,不由心头一动,低道:“孟轲,我问你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
孟轲低头:“陛下请问。”
“以前门中的……乐主,”赵佑在脑子里组织着言辞,徐徐问出,“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孟轲张了张嘴:“乐……乐主?”
“是,乐主。”
“乐主,本名乐裕,是当初陛下在门中的得力心腹,职位威信仅在陛下之下,掌管门中诸事,事无巨细,亲力亲为。”孟轲像是背书一般道出。
赵佑摆了摆手:“这些我都知道,我是想问……”咬下唇,对上那双满是忧色的眼,却不知怎么提下面的问题。
如果,他与那个乐主只是私下喜欢,并未对外公布,那孟轲也应该不知情。
到底,该不该继续追问呢?
一句话卡在喉间,好生为难。
帐外适时响起脚步声,令得他住了口,转头一看,只见陈奕诚掀起帐帘,星眸朝帐内一扫,眉目间甚是不悦:“有什么话吃过饭再说不好么,粥都凉了!”
“陈将军。”孟轲站起身,两人目光一触,前者微微摇头,竟有种如释重负之感。
陈奕诚欣然一笑:“张将军在四处找你,说是那霹雳战车需要增补物资,正着急得不行。”
“我这就过去。”孟轲往案几上看了一眼,迟疑道,“陛下的饮食,就有劳陈将军……”
“放心,我会监督陛下好好吃完,一点不剩。”
孟轲含笑出得帐去,赵佑望着他的背影,不能不说,心底也是一阵轻松。
问了也是徒增伤感,何必呢……
咚咚咚。
陈奕诚手指轻敲台面,引得他回过神来:“不是巡营么,怎么回来得这样快?”这些个皇帝将军的,走了来,来了走,你来我往,换了一个有一个,好似都闲得很呢。
“还不是担心你只顾说话,不好好吃饭。”陈奕诚当仁不让坐去对面。
赵佑看着案几上丰盛的饭食,莞尔一笑:“你当我是猪啊,乱夸海口,这足足有三人的份,怎么吃得完?”
“我也有些饿了,正好过来陪你用餐。”陈奕诚取了空碗竹筷,随意舀了些吃食,大口吃起来。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饿了,转眼一碗就见了底。
赵佑一边喝粥,一边不时夹些肉脯之类到他碗里:“你多吃些,上阵才有力气。”
陈奕诚停住动作,朝着他笑得开怀:“很好,终于知道关心我了。”
赵佑一挑眉:“怎么,我以前没关心你?”
陈奕诚听得轻叹一口气:“当然有,只是……很多时候,你却是忽略我,甚至,无视我。”
他的嗓音里有着淡淡的疲惫,眉宇间也是愁绪不消,再加上飞扬的乱发,唇周的胡渣,哪里还是当初意气风发英姿飒爽的少年将军,完全一副颓然潦倒为情所困的模样!
都是他害的!
他从来都是为自己好,而自己,总是那么随心所欲,率性而为。
“对不起。”他低道。
“干嘛跟我道歉。”陈奕诚伸手揉着他的头发,摇头一笑,“你该知道,我最不需要的就是这句话……饭菜都快凉了,快吃吧。”
赵佑摇摇头:“我已经吃饱了。”
陈奕诚看了看案几上所剩无几的饭菜,还算满意,唤人前来收拾带出。
见他还坐在案前怔怔出神。陈奕诚过去坐下,拦他入怀,明亮的眼眸里倒映出他的身影:“大战在即,就别多想了,过去了就让它过去,你还有我呢,我会珍惜你,爱护你,照顾你一辈子,好不好?”
赵佑恍若未闻,只握住他的手掌,抚着那微微红肿的手指,有的地方已经破皮渗出血丝,不由得涌起一阵心疼,喃道:“你怎么这样傻,就不知道停下来歇会吗?”
陈奕诚手臂收紧,眉舒目展,释放出一个灿烂夺目的笑容:“只要你平安醒过来,就是这双手断了又如何!”
“这像什么话,你可是军中副将,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赵佑啐他一口,心情倒是恢复了不少,任他抱着腻歪了好一会,这才推了推他,扁嘴道,“你呀,非得在别人面前表现得那么明显吗?须知我现在是一国之君,军中主帅,这形象可折损不得!”
“我哪有?我不是跟他们一样,一口一声陛下。”陈奕诚勾唇一笑,当然不认。
“还说没有,你在铁士面前,在孟轲面前,说的话,做的事……哼哼,不需要我列举说明了吧?”
陈奕诚搂着他的腰,略显粗糙的下巴在颈窝边蹭动:“有人对你心怀不轨,我这是事先提醒,防患未然。”至于是谁,自己不说,相信他心里也很清楚。
赵佑暗地叹口气,他又没瞎,自然看得出来,这回再见铁士,他有很多地方都跟以前不一样了,看自己的眼神里也多了些不同的东西,甚至,他还当面表达了心意,那么别扭可爱。
并非无动于衷,只是长久以来,自己都只当他是战友,是亲人,何况现在,自己身边已经有了陈奕诚。
桃花一朵就好,多了只会平添烦恼。
逝者已矣,除了珍惜现时所有,他又当如何?
撇开这个并不愉快的话题,他轻咳两声,坐直身来:“对了,这一天下来,风离城那边有何动静?”
陈奕诚定了定神道:“还是老样子,只守不出。事已至此,我没征得你的意见,便将佯攻停止了,日夜加紧练兵。”
“很好,大军压境,只围不打,让他们胡乱猜去。”赵佑冷然一笑,若用得好了,这心理战术可是比真枪真刀更加消磨士气,打击人心!
陈奕诚想想又道:“还有一事……昨夜那位故人偷偷摸到主帐外,可能是听说了你昏迷的事,想来看看你,我当时在给你弹琴,大美帝国皇帝追了出去,说是对方轻功绝佳,趁着夜色径直跃上风离城强,转身消失不见。”
“然后呢?”赵佑着急问道。
“早上传出消息,说是风离城中昨夜又被人放了把火,将城中几大米行的仓库也烧了。”陈奕诚说道,忍不住面露微笑,这个袁承志做事还真是不留余地,见不到意中人,在借机泄怒呢!
而风离守将在此前已遭重创,虽然加派了人手守护,但自觉是亡羊补牢,谁能想到敌人竟会故技重施,再次来袭!
一夜过去,城中存粮又损失惨重,顶多只够两日之用,届时肯定有人出城运粮,只要己方守住出口,不管出来多少,只管叫他有去无回!
“做得好!”赵佑拍手笑道,“如此一来,城中粮食短缺,人心惶惶,就让他们自己先乱去!”
据南越境内邪队弟兄传来的讯息,由于沿途山石垮塌,行进受阻,秦业的大军据此还有相当一段路程,那好,自己就先拔下风离城,在此等着,与他一决生死!
为那么多死难的弟兄,那么多无辜逝去的生命……报仇!
为那个他……报仇!
九日皇帝 大结局 第六章 放虎归山
一晃数日过去。
风声猎猎,战旗飘舞。
赵佑立在帐前遥遥相望,但见对面城墙上的士兵双眼无神,面露倦色,比起初来之时变化翻天覆地,想来城中军民寝食不安,日子并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