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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明昭顷刻便茅塞顿开,杨明玉双眸一亮,“对!兵不在多,可教他们深夜突袭,打他个措手不及,让敌人自行溃散。”
“就这么办!趁离天亮还有五个时辰,昭儿、玉儿,你们立即去召集劲卒数千人在外等候。”杨爱业果断地下了命令。
“是。”杨家双子挟父令而下。
“陈将军,待劲卒挑选完毕,可否由你带领由雁门南口经关而出,绕至辽兵背后;鼓声一起,我会令明玉、明昭各率兵三千从左右两侧杀入,而我则带领剩余兵力自正面攻入,从四面包围辽兵军营,你意下如何?”
“可行。”陈奕诚颔首。
“事不宜迟,我们现下就开始行动!”
距天亮还有两个时辰,此时正是辽兵好眠之时,就连守值的士兵也连连哈欠,只想坐下歇息片刻。
突然间,鼓声大震,响彻云霄,瞬时赵氏王国四支大军同时从辽军的四面八方猛然突袭而来,一时之间,尚不明发生了什么的辽兵们顿时阵脚大乱,纷纷只着内衣自营中爬出,奋力北逃而去。
匆忙之中,数名辽兵将领只坐前胸护甲上马,试图稳住军心用以反击,然他们未曾料到的却是由于是在黑暗中,辽兵们因为忙于逃命而奋不顾身地自相践踏,在短短的半个时辰里已伤亡了近万余人。
“士兵们,赵氏王国军队只有区区万余人啊,大家冷静下来,拿起刀枪,干掉他们才能活命!”辽邦节度使,驸马侍中肖咄李,站在军营最高处,在举起大刀奋力斩杀赵氏王国士兵的同时,大声呼喊。
他的呼喊一时竟起了作用,数千名在逃的辽兵纷纷停下脚步,拿起前头士兵掉落的武器,开始抵抗追击他们的赵氏王国军队。
就在肖咄李安下心来准备再度大开杀戒之时,一通体全黑的战马如幽灵一般从天而降,踏于他眼前——
“肖咄李,你可还认识我?”战马上,高大的身影开口说话了。
“陈、陈宝国!”顿时,肖咄李吓破了胆,颤抖的手指犹如风中火烛,“你,你,你不是在三年前……”
“被你这个无耻叛徒使记陷害,五马分尸了是不是?”幽灵的嗓音森冷而又令人不寒而栗。
“不不!不是我的错,谁叫你要在赵氏王国皇帝面前揭露我的不是,不然的话,你我都可安然度关!”肖咄李面有菜色地背贴于地,奋力后退。
战马步步逼近,肖咄李村村后退,“陈,陈兄,你要原谅我,俗……俗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马上人影仰天长笑,挥剑指向叛徒的咽喉,“无耻小人,我等了你三年,终于等到你再现于世了。”
语毕,锐利的寒光一闪,伴随着一声杀猪般的嘶嚎,肖咄李的一条臂膀便应声而下。
“父仇子报,今天也让你明白何为凌迟的滋味。”
天地间再度响起惨绝人寰的猪嚎声,转眼间,肖咄李只剩一条右腿摇摇欲坠地悬于身上了。辽兵们皆备这可怕的一幕吓得肝胆俱裂,扔下武器便四处逃散。
然,就在一片兵荒马乱之中,任谁都未曾注意到在战场地势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手执弓箭的耶律沙正蓄以待发。
弓已张似满月,象征着死亡的箭锋已瞄准了强而有力的猎物,下一刻,箭破空而出,以无法比拟的速度向着那战马上人影的心脏部位笔直而去——
一个士兵装扮的人迅速把他推开,替他挡下了那箭。
巨大的冲击迫使陈奕诚自马上掉落,温热的躯体引领着他在岩石凸起的地面上翻滚了数十圈,还未等他睁眼看清楚,替他挡箭的人以几近无法相信的速度消失在茫茫战海之中。
迅速站起身,一个物体却不经意从他的身上滚落。
——青白色的玉石!
陈奕诚浑身一震。
只因,那奇特的色泽与形状,在这世间上,怕是不会再寻到第二块了!
“陈将军,你受伤了?”看见陈奕诚肩胛的黑色血迹,杨明昭大惊失色,“这是抹有剧毒的箭!”
不,不对!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痛感!
那么受伤的是——
“明昭,马上去唤所有的军医到帐内集中,还有找最好的解毒药!”
话音落,将玉石紧握在掌中的陈奕诚早已飞身上马,消失在杨明昭面前。
……
……伤口上就像是有烈火在灼烧……
靠于林中阴暗的岩石上,云飞瀑露出一个自嘲的微笑。
两年前,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身负重伤,挣扎于生死的边缘线上,徒留他一人痛彻心扉;而两年后的今日,他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以后无论他再受多重的伤,他都不可能再担惊受怕了……
“咳……咳……”无法抑制的痛苦呻吟不禁从口中逸出。
原本……是不想死的,真的,只是单纯地想为他挡下那一箭……却没有料到,卑鄙的辽人会在箭头上下剧毒……
……也好,所有的情缘,所有的纠缠,所有的希冀,所有的爱与恨,都能在今日随着他的消逝而烟消云散,他也永远可以不用再勉强自己以一个兄长的眼神和心绪,来面对爱得那么深的人……
只是,还有一个小小的遗憾,中毒身亡的人最后的模样一定很丑陋……只希望,‘他’不要来寻找他的尸身,让他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永远长眠于这片林子就好……
“云飞瀑!你要是敢死在这里,你就试试看!”
随着一声怒吼,黑色的战马带着高大的人影飞驰而来。
“咦?……咳……咳,想不到……回光返照还能看到……这样的景象,听到……咳……这样的话……”
云飞瀑忍不住在唇边扬起一抹笑,这算是老天爷格外开恩吗?
“天下第一蠢材非你莫属!”
随着这粗鲁的话语,他已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拥入怀中,真实的触感和马儿飞奔产生的剧烈颠簸感让他下意识的睁大眸子,伸出手触摸幻想的脸庞——
温温的,还有些微湿的感觉……
……是他的错觉吗?
云飞瀑费力地抬眼向上望去,片刻之后,便低下头轻轻地笑了……即使现在就消逝鱼于世,他亦觉得十分满足了……
“不准闭上眼,姓云的,你听到了没有!”
陈奕诚竭力的嘶吼声让他觉得从未如此安心过,努力地睁着已经开始模糊的视线,决定用尽全力挺到最后一刻……
……
昏暗的军帐内,气氛犹如死刑前的凝重,数名军医胆战心惊地立于一旁,不敢发出只字片语。
“说,如何?”
陈奕诚阴冷的嗓音已让正在把脉的军医心寒了一半,若是大吼大叫尚还好应付,但倘若陈将军用这种口吻说话,那他们恐怕是凶多吉少……
“将军……云公子中的是边域地区特有的蛇毒,且还是集中混合在一起,无药可解,只能靠其他的解毒药拖延数个时辰……”
“这也就是说……也死定了?”
帐内所有人都垂下了首,一言不发。
“你们都出去吧。”陈奕诚倦怠地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都退下。
“陈将军……”
杨爱业父子还想说些什么,却也被陈奕诚脸上决绝的脸色制止了,“你们都出去吧,我只想单独跟他在一起。”
空旷的帐内终于只剩下烛泪滴落的声音,陈奕诚轻轻地将生命之火已如风中残烛的人儿搂入怀中,仔细聆听那慢慢微弱的脉动,许久许久……
伸出指腹触摸那渐渐失去温热,并开始透出中毒迹象的肌肤,陈奕诚低低地在他的耳边呢喃。
“飞瀑,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九日皇帝 番外卷陈奕诚 第十八章与子共亡(全剧终)
陈奕诚耐心地等待了许久,终于等到心上人像是用尽全身力量般微微睁开眼,“……我……能……听……见……”
“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无比怜惜地,陈奕诚轻啄那苍白如纸的唇。
“……下辈子……如果……我们……能再相遇……”断断续续地喘息过后,云飞瀑宁静的脸庞上泛出几近透明的微笑,“……要……厮守……在……一起……”
“不要合眼,看着我。”陈奕诚命令道。
十指纠缠,四目相凝,黑得见不到底的眸子里映着彼此的容颜,清晰而悠远。
时光,仿佛停驻在这一刻,将它凝结成永恒。
“……十年了……”
幽幽地吐息,云飞瀑的神情平静中带着些许的满足,亦有着丝丝的遗憾。
“……我……一直……在等这一天…………想不到……最终……还是……擦身而过……”
“你后悔吗?”摩挲着那慢慢开始失去温度的脸庞,陈奕诚不曾移开视线。
“……怎么会?……”云飞瀑轻轻地,却又是费力地牵动嘴角:“……倘若……现在……躺在这里的人……是你……我……会……生亦如死……”
“很好,英雄所见略同。”
此时的陈奕诚那双坚毅眸里泛出的,是痛,是悲,是伤,是悔,是执子之手,与子共亡的决心。
云飞瀑还来不及会意,一柄锐利便在下一瞬间穿透了两人的胸膛……
而留在云飞瀑那双惊异眼眸中的最后景象,是陈奕诚温柔似水的眼神和低喃……
……
陈奕诚略微费力地睁开眼,触目所及的却依然是昏暗的军帐,莫非……黄泉之下亦有军营?
“奕诚,你醒了?”
陈奕诚蹙眉,为何连娘亲都在此?
难道——
陈奕诚猛然坐起,过激的动作却让全身陷入莫名的疼痛中,低首而望,果然在胸膛上发现了厚厚的,渗着血迹的布条。
“飞瀑呢?”
陈奕诚方想下榻,一阵眩晕却扑面而来。
陈夫人连忙扶住儿子的身躯,“你现在还不能起身。”
从未如此痛恨过无力的感觉,靠于枕上,陈奕诚颓然地合上眸子,心痛如刀绞。
“娘,告诉我吧,我承受得住……”
“奕诚,你睁开眼,看看这个。”
映入眼帘的,是一把通体乌黑的长剑,那凛凛的五彩寒光教人一看便知是把粹过剧毒的可怕之物。
“雷霆?!”
“小心,莫要去碰它!”
陈夫人见儿子想去触摸,忙将剑插回剑鞘之中。
“明白了吧,是它救了你们。”陈夫人长舒了口气,“虽然我并不明白‘雷霆’为何会有这样的力量,但幸好你和那孩子都因此得救了。”
……飞瀑,飞瀑,飞瀑……
在心中默念着爱恋的人儿,陈奕诚道,“娘,‘雷霆’不是把普通的长剑,在我和飞瀑出发来幽州之前,它就经由我们俩的鲜血开启了灵性。”
……
“……难怪……”陈夫人恍然,“……等等,你是说,是你和那孩子的血……”
“是的,飞瀑便是我一生都要与之厮守的人。”
“……可是……那孩子,是男人……”陈夫人虽在犹豫,但口吻却是异常动摇。
“对不起,娘,我让您失望了,也许您这一辈子都无法含饴弄孙了。”陈奕诚用尽全身的力量下床朝母亲跪下。
“奕诚,快起来了!”被吓得一跳的陈夫人连忙拉住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