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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第三件事,在这种情况下,未必就能完全稳定牵萝国的民心,但也只能做到这步了。
52
头戴嵌金垂珠滴凤冠,身上挂满璎珞宝玉,妆扮得仿若天人的十六岁少女,就这样哭著拜别双亲,乘上车辇,离开了家园故土,走向忐忑不明的未来。
牵萝贵族女子,大都性子温婉柔顺,纯真不识世事。而静王所选中的,这名唤作紫枢的和亲少女,可以说和当初的玉妃一般,是其中代表。
也唯有这样的女子,才更容易操纵於股掌之中,加以最大程度的利用。
静王虽说对任何事物都近乎绝情,只以江山社稷为优先考虑,但对於可以利用的人,总还是尽量厚待。
从牵萝到许昌,有一个余月的路程。
开始十余天,无论身旁的人怎麽劝,紫枢只是思念故土,哀哀切切,终日以泪洗面。
见她如此,静王也不急不恼,只是命人好生看待她,衣食用具,但凡好的,都首先送予她处。
後来,紫枢也渐渐哭得少了,而且开始喜欢偷偷挑起遮帘,看外面的风景人物。偶尔她看到静王时,就会迅速放下帘子,莹白的面颊上浮现两朵嫣红。
静王心中却全被即将处理的政事、衍真安危处境填满,哪里注意到少女初萌的情意心思。
就是紫枢自己,也知道即将嫁的是天朝皇帝。纵然见静王英姿气度,心中情动,也只能暗藏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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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许昌,已是一个多月过去。
此次平定牵萝,皇帝亲自於皇城三十里外迎接静王大军凯旋,给足了风光赏赐。
紫枢离了静王一行,随著皇帝御驾回了宫中,等待册封。
其间,她偷偷看了一眼皇帝,见他是一个四十余岁、面色黄瘦的中年男人,虽说不上难看猥猝,形容气度却和静王相差天渊。想到自己年方二八,如花容貌,却要终生侍奉於他,多少有些失望凄凉。
静王在接受了封赏之後,便开始看这大半年来,各省递上来的军务政务重要奏折,忙得无昼无夜。
这对他来说,也算是件好事。至少,他没有太多的闲暇,去揪著心猜测那个人的近况。
与此同时,紫枢被皇帝封为郁妃,圣眷极浓。
日子就这样平安无事地度过,转眼间又是初夏。
深夜,静王如往常般在烛光高照的勤明殿中,和皇帝一起批阅奏折。本来此时如无重大事体,是绝对不允许打扰的,却偏偏有个人大声在外吵闹,甚至和外面持勤的太监起了争执。
静王放下手中奏折,眉头轻皱,站起身走出勤明殿,看到那吵闹的人是自己府中副侍卫长,沈声道:“怎麽回事?”
“殿、殿下!有急件来报!”副侍卫长擦了擦满头的汗,将一个封了火印、大麽指粗的细竹筒递给静王。
“这种事情,有什麽好慌的?”静王略带不满地看了眼副侍卫长,剥去封口火印,揭开了竹筒盖子,往外斜斜一倾,想将里面的绢纸倒出来。
没想到就在这时,一节鲜血淋漓的小指竟骨碌碌从竹筒内滚落,掉在静王脚下。身旁的那群太监,虽无人敢惊呼出声,却全部露出了惊惧的神情。
静王也有些惊骇,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将竹筒内沾著血渍的薄薄绢纸拈了出来,在面前展开。
然而越往下看,他的脸色便越阴沈难看。看到最後,他已是双目赤红,脸上肌肉不停抽搐。
拂霭、拂霭……不、现在不是揪心难过的时候,要冷静……
不出所料……那灭了牵萝皇族的人,果然迟早将拂霭,当成与本王交易的条件……好吧,不过是皇帝的印玺罢了……就算是要得罪陛下,只要能换回拂霭无恙,本王也再所不惜……
绢纸上所订期限,就在今夜。如果静王不在指定时间内将印玺送到许昌南门外狭道,那麽他将收到冯衍真的整只右手。
时间紧迫无比,静王来不及多想对策,冷著脸,转身就朝勤明殿里面冲去。
皇帝正拿著印玺,认认真真朝他与静王批好的奏折上盖章,却不防静王走到他身边,劈手就夺下了他手中黄金印玺。
“王、王弟……你这是为何?”皇帝抬头望向静王,语调有些微怒。
“过了今夜,臣自会向陛下领罪。”静王将印玺放进怀中,转身就要离开。
“你……大胆!你你你……还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皇帝拍案而起,在他身後愤怒地大吼。
静王走出勤明殿,扫了眼慌乱作一堆的执勤太监,深深吸了口气,将皇帝的怒吼抛在脑後,沈声对著副侍卫长吩咐:“给本王备马,再叫上几个侍卫,要快!”
“是!”副侍卫长擦著汗,不敢怠慢,马上依静王吩咐行事。
53
静王怀揣印玺,率著十几名侍卫快马加鞭,赶到了许昌南门外狭道。
此刻天色将明未明,正是一夜间最黑暗的时候。众人手里皆举著松香枝做成的火把,沿途照明。
静王看到前方高处有几个朦胧人影,当下勒住马缰,将怀中印玺取出,高高举起,大声喊道:“你们要的东西在这里……”
他後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只见一枝利箭忽然挟著劲风,朝他迎面袭来。
静王这边燃了火把,照得通明,而敌方隐藏在暗处。这一箭,可说是猝不及防,正正插入他的胸口。
胸口骤然中箭,静王大叫一声,一头就从马上栽了下来。
“殿下!”那十几名侍卫大惊失色,同时以最快的速度下马,上前搀扶胸口插著羽箭,倒在地上的静王。
而那几个朦胧人影,早趁著混乱和夜色,消失无踪。
静王虽中了箭,神智却还算清醒,他被侍卫们扶起後,开始对今夜之事心生疑惑。
带秘信给他的人,真正想要的不是皇帝印玺,而是他的命。
站在敌对势力的立场想,自己既然连皇帝的印玺都可以拿出来交换拂霭,用这一点要挟,显然比杀死自己要来得有利。
要杀自己的人,到底是谁?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那封秘信只不过是利用了自己对拂霭的关切,从而使自己焦急情乱下失去正常判断。拂霭不在这群人手上,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总算可以放心。
目前所有的疑点线索,都集中在带秘信给他的副侍卫长身上。
“殿下,伤处可要紧?”身旁,有侍卫小心翼翼地询问。
“哦,没事。”静王顿了顿後,又回答道,“箭头入肉并不深,没什麽大碍。”
说完,他拂开众人,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翻身上马:“回去吧!”
似乎是回程的马蹄踏破了夜色,此刻的东方,隐隐露出丝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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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王府,等待静王的是副侍卫长僵死的尸体。
在静王率众出发後,他便偷偷在自己房中横刀自尽。那一刀,狠绝到了极点,几乎将他自己的整条脖颈割断。
所以这唯一的线索,也算是没了。
之後,静王那入肉不深的箭伤,居然开始不停溃烂。宫中得知,连忙派了几名太医会诊,得出的结论是,那箭头上淬了奇毒“百炼霜”,无方可解。
静王目前躺在府中,整日昏睡不醒,全靠珍稀药材补品吊命。据会诊的太医所说,这种状况也维持不了多久,最多支撑半月。
王府之中,棺材和寿衣,都已经准备齐全。国家栋梁将倾,整个许昌城,只见一片愁云惨雾。
皇帝来看过静王好几次。他每次来,皆见静王面白气弱、奄奄一息,只得留下大批赏赐,摇头叹息而去。
这天甫入夜,静王正卧在房中,忽见门扉慢慢打开,一条纤细人影提著盏纱灯,轻悄地走到静王榻前。
“到底救不了你……对不起……对不起……”纤细人影放下纱灯,在静王榻边坐下,哭得压抑悲绝。
温热的水珠落在静王的面颊上,他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的,竟是双目红肿似桃的郁妃──紫枢。
“怎麽是你?”静王的声音和表情都有些讶异。
“是我……我知道你出事的时候,著急得要死,却一直没有机会见你……”紫枢握住静王的手,不停地抽泣著,“今天,好不容易偷偷出宫,就是想见你一面……若不然、若不然的话,今後……”
她边说边哭,到最後已经哽咽地说不下去。
“你究竟,来这里有什麽目的?”静王从她掌中抽出自己的手,坐起身来,目光冷冽地望向她,“任侍卫,出来吧。”
屏风後,以一个留有长须的清臒中年人为首,走出了四名手持兵刃的侍卫。
“你你你……你没事麽?”紫枢怔怔地望著静王,神色且惊且喜。
“哼,那箭头上淬有难解奇毒是真……不过,根本就没伤到本王分毫肌肤。”静王冷笑一声,“本王一直在等背後主谋露出狐狸尾巴,所以放出伤重难治的风声,甚至王府上下就连警备都松懈了……不然以你,万难踏进王府半步。”
紫枢擦去泪水,喜上眉稍之後,神情忽又转为哀怨:“殿下,你既然无恙,便快些离开这里吧……”
“哦,为何?”静王听她话语中似有隐情,轻轻挑起眉毛。
“那个害你的人,是、是……当今圣上!”紫枢咬了咬下唇,想到静王安危,终於将话挑明,心却突突跳得厉害,“如殿下不嫌弃,紫枢愿随殿下而去……山间野地,布衣荆钗,永无怨尤!”
她虽情窦为静王初开,却一直受到严格的传统教育。能说出这番话来,实在是鼓起了十二万分的勇气。
“皇兄一向待本王恩隆情重,你说这话,又怎能相信?”静王轻轻眯起黑眸,望向她的目光深邃难测。
54
“相信我,是真的!”紫枢生怕他不信,急急辩解,“我亲眼看到圣上割破手指,在白绢汗巾上写下血诏,暗中交给兵部尚书曹大人,说是你独揽大权,以下犯上,欺凌主君,不除不足以清纲纪、正天下,足足列了九条死状……你你你……还是快些远离这里的好。”
静王听到这里,不由得倒抽了口冷气。他清楚,紫枢年岁尚轻,阅历又浅,这些事若不是亲眼所见,再难编造。
是的,拂霭对自己的重要性、自己待他的好,以及他被掳走一事,自己身旁许多人都知道。了解这些,做下令自己上钩的圈套,并不是很困难的事。
弄不好,这个计策就是那已经身死的副侍卫长所献,也不一定。
“本王明白了……你先回宫中,就当什麽都没发生过,此事切莫声张。”静王思忖片刻,转身望向那长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