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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剑关放眼一瞧,那人正是齐少冲,却见他闷着头快步疾行,一边解着衣襟抖搂着,行动甚是古怪可笑,虞剑关可不是阿瑶那等咋咋呼呼的小丫头,好奇之下,吩咐道:“去请七殿下过来喝杯茶。”
齐少冲匆匆进得亭中,脸上兀自有些惊慌的神色,行礼道:“三嫂!”
虞剑关对他不敢怠慢,忙道:“七弟先坐下歇会儿……跑得这满脑门子的汗,还衣衫不整的做什么呢?”
齐少冲喝了两口茶水,道:“方才从花园中走过,似乎有个蜂子钻入衣服里,没奈何,让三嫂见笑了。”
虞剑关忍不住抿嘴而笑:“我一直觉得七弟就像你三哥一般胆大包天的,原来竟害怕蜂子……枉你平日那般沉稳的模样,今日可露了馅儿。”
齐少冲肃容道:“三嫂此言差矣,蜂虿入怀解衣赶之,此乃古训……虽慌张无礼了些,却是不得不为。”
说者似无心,听者却有意,虞剑关浑身一震:“七弟……”
齐少冲端着茶杯,笑道:“命都保不住了,要脸面何用?蛇都爬到心腹要害了,难不成还要忍?等着被一口咬穿心肝么?三嫂又不是糊涂人……”
杯中茶水明翠如一方碧玉,却有涟漪微动:“少冲放肆,话多了,还请三嫂莫要放在心里。”
虞剑关眼神变幻,亲自执壶给齐少冲续茶:“七弟,三嫂多谢你了。”
齐少冲却垂眸微微叹了口气,眸光复杂,深藏一丝希冀之色。
这天午后,穆子石正伏案作画,前些日子应承了齐无伤,要给他绘一幅小像。
穆子石画技学自宫中大师,人物尤为精美富丽,这幅画更是下足了功夫,细描巧晕,意度俱佳,行笔栩栩如生,线条纤毫工致。
他作画练字最不喜有人打扰,屋里众人均是屏息静气,虞剑关一行人莺声燕语的一进东花厅,穆子石便听到了,心思一乱,干脆撂下画笔,沉着脸神色不悦。
虞剑关姗姗而来,身后四个侍女手里都提着雕花食盒。
虞剑关微笑着打开一只,里面一碟碟的各式点心:“听王爷说,穆公子从小喜欢吃这些糕点。”
穆子石淡淡瞄了一眼:“多谢虞小姐记挂。”
碰了个软钉子,虞剑关面不改色,柔声道:“听闻穆公子精擅黑白一道,妾身刚学不久,能否指教一二?”
穆子石单刀直入,道:“虞小姐不是来下棋的,有话不妨直说。”
虞剑关出奇的沉得住气,竟不动怒,落座缓缓道:“穆公子……王爷与我成亲十余年,待我情深意重……当年我被陶家扣在宸京,他不惜舍下雍凉城,身陷险地,只为了陪着我。”
“且慢!”明知她胡说八道纯属梦呓,穆子石还是压不住心中恚怒,寒声吩咐一屋子的侍女:“你们都下去!”
这些话下人本就不该听,众侍女正战战兢兢的不知该如何是好,闻言纷纷松了口气,便欲退出屋去,却听虞剑关冷冷道:“不必,都给我留下!我身为西魏王妃,这王府的主人,说几句可鉴天日的实话,难道还要遮遮掩掩么?”
神仙打架,总有凡人充当倒霉蛋,一屋子倒霉蛋面面相觑,王妃这是疯了。
穆子石反而暗生提防,心知虞剑关此行算是抬棺而战,连齐无伤的脸都一并撕破了,当下静静坐着,看她到底有什么杀手锏。
虞剑关深吸一口气,道:“穆公子与王爷曾有许多年没有见面吧?”
穆子石道:“世人相交,有白首如新,亦有倾盖如故。”
虞剑关冷笑一声:“穆公子与王爷相识之时年齿尚幼,王爷的性子,最是怜惜弱小……便是个路边的小乞丐,或是病歪歪的癞皮狗,他见了也不忍弃而不顾的……想来那时他对公子也颇多照顾。”
穆子石墨绿眸光流转,忍不住大笑出声:“无伤在虞小姐心中,原来竟是一尊菩萨!”
虞剑关颊染绯红,却心平气和,道:“穆公子,十多年了,白云苍狗,水滴石穿,有什么是不能变的呢?便是个死人,也已皮消肉尽尸骨成泥了,谁又能原地站着停留在十多年前?”
穆子石脸色微变,虞剑关不愧是虞禅大将军之女,天生的懂得捕捉战机乘虚而入,所言所说俱是直刺要害。
虞剑关滔滔不绝,渐有诛心之利:“穆公子,你已不是无知孩童,便是你自己执迷不悟痴心妄想,王爷却早已有家有室,他给不了你想要的,更不会属于你……这西魏王府,也不是你的家。”
雷霆一击,当如是也。
穆子石额头血管突突乱跳,却终究说不出那些能彻底摧毁一个女人的话,而且这个女人还是齐无伤的正妃,自己再讨厌她,她却没有半点错,自己在她眼前,永远只是一个可恶的入侵者,无耻的窃贼强盗。
虞剑关拿过那幅齐无伤的小像,端详片刻,笑道:“你把王爷画得太年少了,这模样倒似只有十七八……再说王爷哪会笑得这样孩子气?”
穆子石垂眸看去,眼神有些固执与不舍,轻声道:“无伤常这样笑的……”
喀的一声,虞剑关指甲在掌心齐根折断:“穆公子,两年前我曾经身怀有孕,但王爷去了射虏关,我一急,孩子……不小心没有了,如今王爷好容易回家,我们夫妻多年,实在很想要一个孩子,像他或是像我,都好……”
“求你,回宸京罢!”
穆子石霍然抬头,只见她眼圈红着,面容微微扭曲,却因勇敢显得美艳绝伦。
虞剑关明明被下过绝育药,只能怀个屁,这样一个谎言,本是荒谬无比可笑之至,却又透着背水一战的凄厉,破釜沉舟的强硬,穆子石这一刻心中的滋味,当真是无以言表,只恨不得自己耳朵聋了或者干脆死在射虏关。
被一个妇人女子以如此拙劣的手段来恳求要挟,这种耻辱,犹胜当日比被哥舒夜破强暴!
但穆子石却毫无还手之力,也不忍还手,沉默许久,待胸口刀刮绳锯也似的疼痛酸涩稍稍褪去,方轻声道:“虞小姐……将门虎女,你若不是西魏王妃,或许我会很喜欢你。”
虞剑关听出他话中之意,小心翼翼的确认道:“你……肯离开这里?”
113、第一百一十一章
穆子石目光不离那幅小像,却慢慢点了点头。
虞剑关喜极而泣,哽咽着胡乱道:“你小时候……帮我们打发走那个酸文假醋的朱家小姐,我其实一直好生感谢。”
穆子石怄得心里滴血:“不必了,你该恨我才是。”
虞剑关一顿,道:“无论如何,多谢你肯走。”
“那就更不必谢我了……”穆子石淡淡一笑:“去谢那位点拨你来这一趟的人罢。”
虞剑关愕然失色:“你怎么会知道?”
穆子石低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我胡乱猜的……不过就算猜对了又能如何?还不如不知。”
虞剑关瞠目结舌,正待说些什么,穆子石已逐客道:“天色不早,我还要收拾行装,就不送虞小姐了。”
虞剑关只得起身,默默走到门口,却又回头道:“王爷若是问起……”
穆子石声音毫无起伏更无生机,像是一片枯寂伶仃的落叶:“我回宸京,是遵皇上的旨意,奉七殿下的令。与你……无关。”
看着虞剑关陡然明亮鲜妍的脸色,终于忍不住,低声道:“我是为了无伤,当然与你毫无关系。”
虞剑关眉毛皱起,疑心道:“为了王爷?我不懂。”
穆子石恶意的微笑了:“你当然不懂,你下辈子都不会懂得。”
虞剑关心中恚怒,脸色登时沉了下来:“穆公子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话一出口,觉得太心急了些,忙又道:“我不是催促,只是想……”
穆子石抬手打断:“很快。若我所料不差,宸京过来接我们的人,早已到了雍凉城中。”
看着虞剑关诸人离去,穆子石靠在椅中,只觉疲倦欲死万念俱灰,喉中一阵阵的甜腥涌上,勉力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我要静一静。”
泥雕木塑般的一群侍女回了魂,慌忙告退,有机灵的纷纷表明心迹:“奴婢们守口如瓶,绝不会乱说一个字。”
穆子石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待屋里只剩下自己,终于忍不住低声而剧烈的咳嗽起来,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渗出,滴落画卷上齐无伤的面颊衣襟。
齐无伤历经风霜雨雪,却青山不改旧时容,笑意爽然清朗如千峰开霁,而自己的心境,此刻已是一片残山剩水。
点起一盏灯,拿起那幅将完未完的画凑近火苗,先是一线温暖明亮的金红橙黄,随即化为枯萎的暗色,最后坠落细细的灰烬。
自己早已长大,不再是当年,却仍固执的站在时光河流中踯躅守望,故意忽略掉如今必须承担必须偿还的,只当自己还是那个小孩子,沉迷在齐无伤似乎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怀抱里,食髓知味,不能自拔,总想着这样的日子久一点,再久一点,珍而重之不管不顾的赖着拖着,却忘了梦总会醒。
不知过了多久,灯芯扑的一声结出最后一个硕大的灯花,一闪而灭,如霜月色倾倒一地满室,秋凉已是无孔不入。
意料之中的脚步声踏进屋里,穆子石却不抬头,只静静蜷缩在宽大的椅子里,怕冷一般双手抱膝。
齐少冲站了片刻,方小心翼翼唤道:“子石,为什么不点灯?”
穆子石不答,问道:“什么时候去宸京?明天?后天?”
齐少冲怔了怔,低声道:“你想多待些时日也可以。”
穆子石声音平静得空洞:“我不想走,可以么?”
齐少冲苦笑一声,却毫不迟疑:“可以。”
从怀里取出七八封书信,放到穆子石眼前:“这些都是父皇给我的密旨,我一直不曾给你看过……你刚到雍凉,父皇就要我带你回京。”
“你一日不肯回京,父皇也一日不允我重回朝廷,再入大靖宫。”
穆子石看着那叠信笺,并不去翻阅,只淡淡道:“皇上的意思,我早猜到了……这些密旨不是我这样的身份该看的。”
嘴角微扬,似乎笑了笑:“多谢殿下容我这些时日,不惜违逆圣意,以皇子之尊留在射虏关……穆子石铭感于内,只能以死相报。”
齐少冲听这话不像,略一犹豫,暂且不作理会,只道:“子石,你脸色不好……请大夫瞧一瞧吧?”
穆子石摇头:“我只是有些倦,睡一觉就好。”
齐少冲一时无言,只觉得眼前的穆子石,离自己竟是十年来从未有过的遥远。
两人对面坐着,也不点亮灯盏,月光洒在穆子石脸上,似积了一层雪,齐少冲忍不住劝道:“如今入夜也凉了,你早些歇下的好。”
穆子石声音轻得仿佛江南春尽:“我等无伤回来……邱四邝五几个休沐,他们一起城郊行猎去了,无伤说今冬会冷得厉害,他想猎只火狐狸给我做暖手套。”
齐少冲只觉刺耳戮心,起身道:“父皇遣来的人已到城中,咱们后天就启程罢!”
穆子石嗯了一声:“好。”
齐少冲出门时,穆子石突然低声道:“少冲,你的确是太子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