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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听齐无伤道:“那我可说了啊,我要宫里那套雁翎软甲。”
齐予沛心头一松,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还真是贼心不死。”
齐无伤甚感委屈:“其实前几日四弟跟我打赌,只要我一箭穿睛射死白额雁,那套甲就归我,不过四弟赌品不佳,赖了……我也没办法,只能求四婶了。”
齐谨一怔,哈哈笑道:“那你可冤枉予沛了,他知你要回宸京,早就求了那副甲去说要送与你……打赌之事,他是跟你逗趣呢!”
齐无伤大喜,连声道:“逗趣不打紧,软甲给我就成!”
齐予沛横了他一眼:“你说我赌品不佳,那你自己呢?那把短刀又怎么说?”
齐无伤愤然道:“子石那小鬼狡狯,骗人连眼睛都不眨,你还偏袒他!”
洛氏听了,忙问道:“子石?可是太子新挑的伴读穆子石?”
齐无伤点头:“就是他了。”
洛氏敛容正色道:“我这几日恍惚听得有宫婢们说,穆子石竟是你家的小世子?”
说着眼波流转,满是笑意戏谑,她已非韶龄,但一双明眸顾盼之际,仍有倾城之态。
齐无伤一口酒呛住了,偏过头去大声咳嗽,关公吞葫芦一般脸红脖子粗,大声喊冤道:“四婶,这可是六月飞雪的奇冤哪!这话要是被我父亲知晓,少不得被他用马鞭子狠抽!便是清平侯听了,也免不了要着人暗巷里蒙我的头胖揍……”
话锋一转,又羡道:“不过四婶,要我真有那么个小世子,心里也是高兴的……所以四婶啊,帮我挑世子妃时可别挑太单柔的姑娘,要高高大大的,能一串儿生三五个的最好!”
齐谨笑得直拍桌子,洛氏也是笑不可遏:“可了不得了,自己还是个孩子没成亲纳妾的,就想要小世子了?”
齐予沛腹诽,三哥哪里还用什么雁翎软甲,自个儿的脸皮剥一剥,比犀象皮还厚实坚固呢!
齐谨听他们说得热闹,也知道近日齐予沛很是看重那穆家幼子,不由得一时兴起:“予沛,改日带那孩子过来我瞧瞧……不过听说清平侯长子穆子瑜素有神童之名,你却弃长取幼,不知这幼子有何出众之处?”
齐予沛微笑道:“父皇是信不过儿臣的眼光么?”
齐谨呵呵笑道:“你亲自挑的人,一定错不了。”
齐予沛歪着头凝视齐谨,道:“哪天父皇闲了,我就带他参见父皇好不好?”
洛氏若有所思,接口道:“何必改日呢,这就传穆子石过来,我也一并看看成是不成。”
齐谨见洛氏兴致盎然,自然不加拂逆,吩咐一声,便有两个小太监去东宫召人了。
12、第十章
穆子石正在偏殿里背名贤集,他背书自有一套章法,先翻开书,逐字逐句的誊抄一遍,这一遍抄下来,墨迹未干,便已熟记无误了。
本朝官场推崇馆阁体,无论是上行的章奏表议还是下行的诏册令制,几乎都是该种端庄工整的书法,至于草篆隶行,便用以寻常鱼雁或是诗书了。
乌世桂知太子对穆子石期望甚重,因此对他的书法修习也极是严苛,嘱咐先学欧柳,练其筋骨,再学赵董,得其端丽,更要悬腕习字,道如此方能精深劲健。
穆子石虽年幼,却吃得了苦沉得住气,乌世桂一说,他便照做,绝不会有半分偷懒的意图,反而量力给自己再加些功课。
一旁碧落心疼他尚未用饭,便端着碗芝麻豆沙汤团劝道:“小公子先进点儿甜点好不好?写字哪能急于一时呢?”
穆子石一笔一划的抄着“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贫而无怨难,富而无骄易。”头也不抬:“姐姐先放着,我写完五言集就吃。”
碧落妥帖,将一小碗汤团一直放在贮着炭火的熏笼上热着,待穆子石写完搁笔,双手捧去不烫不冷的正好入口,穆子石饿了,一口咬下去,浓香的芝麻豆沙流了满嘴,不禁眯起眼睛,满足的吁出一口气。
碧落笑着掏出手绢替他抹了抹唇角:“好吃么?”
穆子石把勺子递过去:“很香……你也吃!”
碧落当真把剩下的半粒吃了,柔声道:“小公子呀,你也别多吃,世子殿下吩咐了,待他回来要你再陪他吃一顿晚膳的。”
穆子石又咬了一粒,吞下去方皱了皱眉头:“他不是去两仪宫陪皇上和皇后用膳么?怎么回来还要吃?哼,我看他恨不能一天吃八顿呢!”
碧落白生生的手掩着嘴吃吃的笑:“世子殿下英武,吃多些也是应当。”
穆子石过了几天好日子,本性的顽皮胆大露了些端倪,眼眸弯弯的刻薄道:“鹦鹉?我瞧他倒像葫芦。”
碧落不解,悄声道:“葫芦?世子殿下怎么像葫芦了?”
穆子石笑眯眯的吟道:“蜗房卷堕首,鹤颈抽长柄……你瞧像是不像?”
碧落虽认得几个字,却没有多少墨水,并不知道这两句是咏葫芦的句子,便摇了摇头:“奴婢听不懂呢。”
穆子石点到即止:“你只管瞧他那两条腿……”
说罢神情愉悦的继续吃汤团,碧落想了想,捂着嘴笑得喘不上气。
雍凉军本是大宁最强的骑兵军团,齐无伤自小打熬骑射,堪称长于马背,到大了些虽出落成个子挺拔的英俊少年,但双腿修长之余也免不了微显罗圈,他素日又喜骑装短打,两条腿也不用长袍遮掩,总是很坦荡的示诸人前,偏巧穆子石是个看人一眼能记十年的主儿,心里一开始纳闷后来就窃笑了。
碧落笑了半晌,伸出手拧了一把穆子石的腮帮子,劝道:“殿下待你那么好,你还损他……以后可别这样了。”
穆子石咽下汤团,笑道:“就是因为他好,我才笑他呢,别人我可不敢。”
两人正有吃有说,突听门外有人声,碧落忙开门去瞧,却见齐谨身边一个小太监客客气气的问道:“碧姑娘,穆伴读在不?”
碧落一欠身:“李公公……穆公子正在房里。”
李太监点点头:“那敢情好,皇上传穆伴读去两仪宫见驾,这可是难得的福分,快让他收拾一下,就跟我走吧。”
穆子石听了,忙把最后一个汤团吞下去,卡在喉咙里也顾不得了,碧落忙忙的替他换了衣衫,又重新梳理了头发,打发他跟两个太监一起去了。
东宫到两仪宫道路甚远,两个小太监怕齐谨等得不耐烦,偏穆子石人小腿短走不快,虽努力咬牙跟着一溜小跑,却已是气喘吁吁,李太监一急,凑上去道:“要不……让奴才扛着穆公子走?毕竟快些,穆公子也省力气。”
穆子石被齐无伤扛在肩头惯了的,闻言点点头,就等着骑那李公公的脖子了,李公公也不含糊,一把扛起就势若奔马的快步窜了出去。
穆子石有点儿遭罪,脸色发白,嗓子眼里一粒汤圆就跟扣在碗里的色子一样,忽上忽下,铮琮乱蹦,不由得分外怀念齐无伤,他的肩头何其的稳当!便是起伏都温柔如波中小舟,却不知齐无伤一身好功夫却不是为了被他当马骑而辛苦练就的。
一路上另一太监已口角利索的把两仪宫中需叩见的人物都逐一交代一遍给穆子石听,因此到了之后一打帘栊进暖阁,穆子石行礼如仪,依次参见帝后太子诸人,一举一动堪为典范,没出半丝差错。
洛氏很是满意,道:“是个伶俐孩子,抬起头让我瞧瞧。”
穆子石依言抬头,他瞳孔中的异色若非近距离细看,也不十分明显,因此这一面洛氏只觉眉目如画的漂亮,一时脱口赞道:“这孩子的模样,算是不错了。”
齐谨亦温言道:“在东宫可还习惯么?乌世桂是永熙元年的状元,虽严了些,学问却是极好的,你既是太子伴读,该用心勤谨,不可松懈自纵。”
穆子石喏喏应着,毕竟是头回面圣,而且别人坐着吃,自己跪着看,颇有些不自在。
洛氏见他眼眸清澈流动,并不十分害怕,倒有几分好奇和探究的意味,半是玩笑半考教,道:“我且考考你,你可知为君为臣之道?”
穆子石略一思忖,便答道:“物格而后知致,知致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无论为君为臣,为官为民,都是一个道理。”
这番话答得既快又切题,虽有掉书袋之嫌,但言语尽出自大学,是圣人之言,叫人挑不出半点错处,而最后一句却是自己的见解,说不上振聋发聩,却也算有独到之处。
齐谨展眉笑道:“小小年纪,能有这样的见地,好极!”
穆子石手心冷汗淋漓,心道可不能再考了,再考就露馅儿了,我这包子可没二两肉,刚读完大学“经”一章……再问,难道要从三字经千字文还是名贤集里搜罗?
眼眸一转,却见齐予沛正冲自己含笑点头,心中稍定,隐约有股勇气滋生而出,又怕自己终究学识浅薄,丢了太子的脸面,只得抖着嘴唇勉强做了个笑模样。
只听齐谨转脸赞齐予沛:“你很懂得识才。”
穆子石更觉赧然,双颊发烫,齐谨看着他明珠生辉般的小脸,却越发心喜,道:“我再问你,怎样才能称得上是天下太平的盛世?”
穆子石福至心灵,刚写的五言集中一句脱口而出:“国正天心顺,官清民自安。”
齐谨笑道:“也还罢了,不过一味要求为官必清,只是读书人的一厢情愿,却不知水至清则无鱼,和光同尘泥沙俱下的道理。”
他似在评价穆子石的回答,却看着齐予沛,目中既有慈色,又有浓烈的希冀重视,齐予沛自然知晓这是点拨自己治国用人之道,敛容听了,道:“儿臣受教了,谢父皇教诲。”
洛氏淡淡道:“这气魄度量,太子还需好生学着你父皇。”
穆子石只听得满脸迷怔懵懂,心道原来这皇帝不喜欢清官?低头看了看厚厚的织金地毡,隐约对高深莫测的帝王心术心生恐惧。
洛氏见他小小年纪竟能答得颇有见地,态度亦是不慌不忙的自然大方,想了想,抹下一串金丝枷楠香木的福字手串:“这个赏你。”
眸光轻转了转,却放到齐少冲手中,将他抱下椅子,笑道:“去,少冲亲手交给穆伴读罢。”
枷楠香木辟邪驱毒,世所罕有,这十八粒大小一般的木珠手串更是洛氏的爱物,这一赏可见穆子石确是称了她的心思,齐无伤喝了一杯酒,笑眯眯的冲穆子石翻了翻杯底。
齐予沛看着齐少冲捧着手串走向穆子石,连笑意都维系不住,眼眸中掠过一丝不清不楚的情绪,黝黯而晦涩。
穆子石眼角余光偏巧瞧见,登时微微打个寒颤,定睛再看时,太子却已神色如常。
麟德宫中的水晶莲瓣灯有着不逊于两仪宫的奢华,陶妃的脸色却枯萎憔悴如秋日死水。
齐和沣架着二郎腿,优哉游哉的转着手中玉葫芦把件,瞄一眼齐谨赐下的蕉叶白端砚——端砚中蕉叶白与鱼脑冻最为难得,这一方砚白得娇嫩明润,含露欲滴一般,浅刀雕刻成兰亭式,一看便是足堪传世的珍品,齐和沣却碰都不碰一下,只问梁忠道:“如何?父皇果然不肯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