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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若受伤,少不得要赖定楚寒一辈子了。」
「真会做梦!」
说话的功夫,马队已经越走越近,连那些正在狂欢的人也听得到了,音乐一下子停了下来,人人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来的却是一队身著北蛮正规军服的铁骑兵,一个执枪的军官骑著马走住前面,问道:「欧立,哪一个是你说的奸细」
日间所见的强盗头领也换上北蛮的军服,指著我说道:「大人,就是他!」
「原来我已成了奸细,那么你有没有跟你的长官说过你拦路抢劫的所作所为呢」我向前走了几步:「我不过自保而已,为什么要说我是奸细」
「我自己犯下的事,我自己会认罪,你一介商人有那么高强的武功,这事就有蹊跷!」他满脸生无欢,死何惧的表情,却也是个争意气的亡命之徒,沈静这时也走上前,在我旁边站定,凉凉说道:「哪一个规定行商就不能会武功了不然多遇到几个像阁下这样的人物,岂不是早就没有命了」
欧立有些语塞,执枪的军官脸沉了下来,说道:「欧立犯了军法,本官自会处置,两位在这种时候尚能侃侃而谈,让我沙多好生相敬,绑回营去却也不冤了,来人,把他们两个给我抓起来!」
立刻过来十多个士兵,把我和沈静团团围住,沈静负手向天,对我点了点头,道:「楚寒,这些人就交给你了,千万不得大意。」
高人一等的架式摆得十足,我冷哼了一声,说道:「你大可放心,少不得要给你留上两个。」
一边夺过第一个士乓手里面的钢刀,一招划过,光弧圆心一个圆圈,齐齐削过每个人的右手腕,直到我收招侧步,他们的兵器才掉在地上,彼此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那一整队北蛮兵全部看得呆住,沙多的脸色突然一变,失声说道:「你……我见过你!你是楚无忧!」
我愣了一下,楚无忧这个名字,却是我在林中跟拓邑第一次见面时用过的,那时候被他看到易容,又施展过武功,想必沙多就是从武功路数上认出来的,那时候千军万马都没有怕过,这时候却也没有什么好否认的,我挑了挑眉,说道:「我是楚无忧,那便怎样这个人还是我朝的七王爷沈静呢,你又侍如何」
沙多的神色却变得恭敬起来,说道:「楚公子的功夫我见识过,沙多决不敢为难,不过沈静那厮早就已经被我们大王斩了,想来楚公子还不曾知道。现在中原虽然小胜,但是皇帝亦死,群龙无首,我们大王侍公子的心意从未变过,公子又何必一意孤行,非要跟我们北蛮作对」
我跟沈静对视—眼,不由得一笑,说道:「死也好,活也好,拓邑早晚会知道他做错过什么,我是中原人,却是要回中原去,你今天这是想要拦我么」
沙多听得皱眉,看了沈静两眼,说道:「楚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自然不敢也拦不住公子……只是公子话说得不明不白,这个人却是不能让他跟著公子走了。」
我扬声长笑,说道:「我便是要带著他一起走,倒要看你们谁能拦得住我」
沙多沉吟了一会儿,突然展颜说道:「公子执意要走那也请便,其实倒是我多心了,那沈静坏了我北蛮大事,先是被废了武功,後来又变成营中玩物,欧立便曾是入幕之宾,想来不死亦是废物,如何能有脸面活得下去」
他亦是个厉害人物,稍有疑心沈静身份,立时就要把话说出来败坏他的声誉,那短短两句话,我却听得胸中一紧,只觉得像是晴天凭空响起炸雷一样,脑中嗡嗡乱响,一时间也觉不出什么滋味,只把眼睛去看沈静,极盼他能出言反驳,却也知道沙多不会无的放矢,沈静的神色却是如常,淡淡说道:「想不到沙多大人真是清楚。沈静活不活得下去,是他自己的事情,与大人无关,只我们的去留跟大人有关连,大人却说留不住楚寒,那我们也只好走了。大人亦不妨告诉拓邑,青山不改,绿水常流,我终有再见到他的那一日。」
沙多的脸顿时紫涨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跳起来,似是想要上前,终是估量不是对手,又有所顾忌,还是把路让开了,沈静拉著马的缰绳,当先走了出去。
我混混噩噩地紧随其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沙多的话这时才一点点消化完全,心里面渐渐酸楚疼痛起来,那样高高在上的七王爷,连普通人碰他一下都要嫌脏的人物,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又怎么可以遇到这样的事情!?如果不是为了楚寒,他本不该被北蛮抓住的。
如果,不是为了楚寒……
周围早已经安静下来,一点人声都听不到,我停下脚步看向沈静:「沙多说的都是真的。」
难怪他的武功没法施展,难怪他看上去总是一副憔悴的样子!
「为什么早些没有告诉我」
你不是喜爱我,想要得到我吗这是何等的好机会啊!?
沈静叹了口气,直视我的眼睛,说道:「楚寒是在内疚吗其实你完全不必这个样子,一则武功还可以再练,二则我就是练得再好也是打不过你和哈森,又有什么好可惜的至於那些龌龊事,我便在意也就只是一时半刻,哪里便是天塌下来了要知道我可是沈静,堂堂中原七王爷,将来注定要君临天下的人,天底下只有我看不上的,没有可以打败我的,岂会被这样的小事所伤!?」
「你……」
我怔怔地看著他,沈静的表情却突然一变,痞痞说道:「不过,你要是非要多想那也没有办法,沈静求之不得,今後楚寒就是我的人了,要好好安慰我。」
「你……真是想得美!」
我微一愣怔,回过神,终是忍不住要来驳他,刚压在头上的沉甸大石却终於减下了重量,沈静望定我轻轻喟叹,道:「楚寒是最纯净的人,所以我也只会用最纯净的手段来得到你。我曾经对你不好过,我也曾为你不好过,那就当我们扯平好不好让我们重新开始,你要是还觉得不够,沈静用一辈子来陪给你。」
他向我伸出一只手,目光灼热温柔,月夜星光下更显得丰神如玉,整个人已变成了漩涡,生生可以把人给吸进去一样。
一花一世界,
一树一菩提。
心头蓦然柔软起来,我轻叹口气,把手微微探出来,立刻就被拉了过去,连带著整个身体,紧紧地箍在身边。昔时天神大战,共工一怒撞毁不周山,天塌地陷,女娲补天,取东海大鳖四肢支地,炼江边芦苇得其灰,五彩顽石得以合天拢地,沈静於我,也就只是那—块石头而已,随四时季变,时阴时晴,春风冬雪,冻曾是他,暖也由他,悄悄地,慢慢地,却也把日月都支了起来。
只当为人除去一害罢,却又如何能轻轻易易就饶了他去
楚寒此生此世,原来竟已是注定辜负信兰。
楚裕元年,信广王沈静即位,世称成帝。楚裕三年,出兵北蛮,其後四年,平北蛮,定四方,国富民强,我朝由此中兴。成帝在位四十七年,未立后妃,无子,年六十八,无疾而终。
楚寒,晋阳人,生於丰嘉十二年,卒於楚裕四十八年冬,丰神俊秀,时人无出其右者,为成帝建业之肱股之臣……
——全书完——
番外——
一、名字
我的名字是哈森。
我的父亲是当地有名的商贾,家财万贯,据说年少时风流倜倘,至今也是妻无数,我的母亲就是这其中的一个,但她却是胡姬,金发的波斯美女,胡姬压酒劝客堂里的胡姬。
我的皮肤因此偏於黑色,二哥叫我黑鬼,黑鬼也是我的名字。
虽然二哥他并不讨厌我,他的眼里,从来就不曾有我的存在。
二哥从小就有神童之称,七岁成诗,过目不忘,见过的招式,转身就能自己使出来,是生来就要站在人上头的人,当他还小的时候,二哥也只是父亲用来到外面炫耀的一个工具,但当他长大之後,结交的都是有名的才子,官场上的名士,郑家因他而更加显赫,而那个时候,我正在书房里为背不下一全本的三字戏经而发愁。
二哥大我七岁,从记事开始,我就要抬头才能看得到他。
教我们读书的夫子是一个满脸都是皱纹的老家伙,留著一大把长到胸前的白胡子,除了我之外,我的兄弟们都拽过它,我学得很用心,虽然成绩最不好的一个也是我,有一次夫子对我叹气:「黑鬼,你天生不是个读书的料子,我看你身强体壮,还不如干脆就学武功呢?」
我憨憨一笑:「我爱学这个。」
谁又肯教黑鬼学武呢?士农工商,秀才排在第一,我虽然笨,却也懂得做人该知足,最忌的就是舍近求远。
每年年末,我们家的兄弟姐妹都会聚在一起,由夫子出题,我们来做,那是爹对我们的考试,答得好的,就能得到奖励,不是普通的金银,全都是一些难求的珍品,北海里的合浦珠,极品的蓝田玉,从我记事以来,每年得到这些的都是二哥,每到过年的时候,我最快乐。
我娘死的早,据说爹对她也曾有过著迷的时候,但後来就不行了,除了这身黑皮肤,她留给我的东西并不多,都是些不值我的小玩意,诸如镀金的银耳环,还剩下半匹的上好过好绸缎德行,以我的长相,根本就用不著,我可以想像得到别人会说什么:「丑人多做怪。」
就算他们不说,我自己也有自知之明。
但是在那里面有一个唯一的例外,那是一套雕满人形图案的银杯,一共八只,娘还在的时候,从来都爱把它们放在手里摩娑,爱不释手的样子,竟是一刻也舍不得放下。我因此也就对这套银杯上了心,有趣的是,盛满酒的时候,那里面一个个小人真像是会动一样,姿势飘逸,俨然武林高手,名家风范,我跟学照做,有一种舒服的感觉,动作竟真的灵活了许多,虽然跟书本无关,练的时候我却也真是兴致勃勃的,常常会有傻心思,要是这真是一套武功高手的图谱可就好了,只希望有一天我的武功能够赢过二哥,做过一个梦就是,众目睽睽之下,千钧一发之际,我猛然地冲了出去,把二哥从刀尖底下拉了出来,然后……然后我就醒了。
拜这个梦所赐,有时候在练武场上也真会有那样一种错觉,兄弟们的一招一式,在我看来都像是普通一样,总觉得要是我来出手,一招就能把人家的兵器打掉一样——要是真有这样的事情,只怕我们的肚皮都会破掉,我是笑破的,别人的也是。
十月廿五日,洛阳太守周审做五十大寿,爹带我们兄弟贺寿,本来没有我的,是四哥一句话:「算了,带著黑鬼过去,也是个稀罕物,让外面那些人跟著长长见识。」
大家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我也笑,真好,又能跟二哥一道走了,四哥是好人。
路上碰到劫道的强盗,二哥的师父是金龙道人,三哥是少林寺俗家弟子,四哥的师父是大兴庄庄主,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我都替那些强盗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