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攸篁手指一顿,忽如听见笑话般地大笑不已,“复活?你在开什么玩笑!我当然知道死人不能复活,又怎会去做这种傻事!”
闻言,三人霎时面露疑惑,并未言语。海镜的目光自女神身上扫过,眼瞳忽的一缩,心中咯噔一颤,忍不住惊道:“……你的目的并不是复活……难道……难道女神其实还活着!”
攸篁颔首一笑,“你说得没错,这女人并未死去,而是在五百年前被我的祖辈强行冰封于此,关于内宫之中!”
众人登时脸色一变,皆被这不可思议的话语震住心神。风相悦眼光顺着冰壁中女神安详睡颜滑过,下意识摇了摇头,不可置信道:“……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朱莲族的人要做这样的事?”
攸篁似是因三人的反应尤为满意,一手按下凹洞中机关,一手横抬,指向沉睡的女神,“你们想知道为什么?好,我这就将她的故事告诉你们。”
说话间,因机关开启,包裹女神的冰块骤然发出巨响,继而自不同方向现出裂缝,须臾已出现一道裂口,不稍多时便会龟裂崩塌。风离言见状,面色一敛,人已如闪电飞出,直扑机簧所在。
攸篁嘴角一挑,忽又按下凹洞中另一处机簧,只听“嗤嗤”声响彻洞穴,那十余根青铜柱中竟爆射出无数暗器,如梨花乱舞,毫无规律。风离言被这密集攻击所阻拦,脚步一收,挥剑当当当格住打来暗器,不禁暗暗咬牙。
见暗器数量过多,海镜与风相悦腾身上前,一人一边挽住风离言胳膊,将他拉离危险之处。
无数暗器在空中疾驰,如流星曳尾,划出道道缭乱银弧,叮叮当当相撞,继而陆续坠地。雪地之上发出“噗噗”声响,被砸出一个个细小凹痕,碎雪随着这份力道轻扬而起,犹如尘埃弥漫,蔽人眼目。
三人眼前顿时只余白屑茫茫,仿若雾霭般浮动,令视线模糊不轻。风离言不觉自责咬牙,握着月华剑的手一紧,筋脉微微凸起。
待暗器落尽,碎雪平息之后,三人望向对面冰壁,便见其上竟已裂开一道巨口,内中女神早已不见。冰壁前,攸篁正挺身而立,自肩头搂着女神柔软之躯,唇角噙了一丝得意笑容。
而那十余根青铜柱间,竟伸出根根尖刺,交织为网状,横贯攸篁与三人之间,阻了去路。风离言见状顿知不妙,心中焦虑万分,额上已渗出细密汗珠。
海镜和风相悦虽想上前,却也因密布的铁刺略感棘手,只得仔细观察着地势与尖刺之间缝隙,暗暗寻找突破之法。
攸篁见他们无法靠近,从容一笑,“我说你们啊,性急得连一句话都无法听完么?还是听我慢慢说完吧。”
说着,他用右手掐住女神下颚,迫使那樱唇张开,左手将一红一白两枚药丸送入其内,“这两枚药丸本是这女人为复活挚爱所制,故而三柄神剑遗失后,药丸便被锁在中原内宫之中。得知此事后,她便陷入崩溃边缘,企图自我了断,却被我的先祖迷yun制止。”
见药丸消失于女神口中,他手臂一松,将她弃置在地,继续道:“因为这女人的天赋在历代女神中也算出类拔萃,极为难寻,加之这两枚药丸中混有她的真气,我的先祖担心她醒来后再寻死路,便干脆将她冰封于内宫之中,当三柄神剑再次聚集时,便能以那藏有她内力的丹药将她唤醒,以供后代使用。”
“使用?”风相悦不觉蹙眉,“不论你们如何称呼她,她始终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怎能说出这样的话!”
“人?”攸篁似是感觉极为可笑,一瞥女神紧闭的双眼,嗤的一笑,“对于朱莲族来说,女神并不是人,只是献给上天的祭品,以及王族的工具罢了。”
闻言,三人一瞬沉默,海镜与风相悦不禁忆乌兰内宫中那犹如祭坛的地面,以及空旷清冷的石室,不论是哪一任女神,皆是独自一人幽居其中,被黑暗与孤单渐渐吞没。
“怎么不说话?惊讶了么?”攸篁呵呵笑起来,双臂一展,仰望上方纯白雪壁,眉梢眼角透出掩不住的愉悦,“你们何不想想,那样孤高美丽的女人,在寂寞中被磨去了最美年华,恋情与友谊皆被抹杀,至死都注定为族人献出一生,是何等的可悲,又是何等的可叹!但就是这样的存在,才更惹人怜爱,更令人愉快啊!”
“抹杀?……你是说,女神的情人实际是……”海镜深吸一口气,脱口而出道。
攸篁垂下头,笑颜如一个孩童般天真无垢,“你猜得不错,她的情人是我的先祖设计害死的,因为女神的一生,只能奉献给朱莲族人。”
霎时,冰冷洞穴中突地宁静,落针可闻。海镜三人直直凝视攸篁,只觉心中凉意比起四周冰雪更甚,随血脉逐渐铺展,冻心彻骨。
正此时,女神眼皮忽的一动,指尖也轻颤了一下。攸篁登时面有喜色,后退数步,仿佛看着自己的作品般,周身激动得微微战栗。
☆、第194章 高情已逐晓云空(1)
宽阔空间中,黑暗如潮水般弥漫,仿若层层黑云压在心头。晦暗之中,两侧壁面各现出一排飞天仕女,每一具皆由白石雕成,长长广袖如云舒展,绫罗衣裙精雕细刻,端的是巧笑嫣然,海棠风韵,娇媚动人。
而她们高扬的手中,则各托一盏石制烛台,台中幽暗火光将仕女面庞映得一半明亮,一半阴森。缕缕色光交织如雾,氤氲在广阔洞穴中,也令这光芒显得黯淡不明,压抑冷寂。
此刻,忽明忽暗的光线中,一名幼小女孩正伏于地面,嘤嘤哭泣。她的前方则跪伏三名妙龄侍女,皆是琥珀色眼瞳,身着绫罗衣裙,发丝高挽,以玉簪固定。
面对涕泪的女孩,她们面上却没有丝毫怜悯,只是以毫无感情的清脆嗓音道:“拜星大人,您不能离开这里,您是朱莲族的女神,是全族的希望,万万不能有任何闪失。”
那名为拜星的女孩哆嗦着身子,哽咽道:“那么,你们可以留下来么?昨天你们将乳母带走,只剩我一人,这里好黑,我好害怕……”
一名侍女摇了摇首,“拜星大人,您是朱莲族至高无上的存在,奴婢们怎能与您共居一室?若无他事,奴婢们就告退了。”
说着,侍女们面对女孩站起,一步步退出,像是一具具没有生命的人偶般机械。女孩急得跳起,向她们跌跌撞撞跑去,“等一下!不要走!不要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然而待她跑至石门边时,大门已牢牢阖上,剧烈轰响震得室内烛火一阵飘摇。
女孩拍打着石门,嘶喊着,悲鸣着,稚嫩嗓音哭得几欲嘶哑,却也未能得到任何回应。最终,她双膝一软,绝望地跪坐在地,那地面隐约可见蜿蜒着道道树状纹路,犹如一根根荆棘藤蔓,将女孩的灵魂牢牢绑缚其上。
“……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样的地方?为什么大家都不肯陪在我身边?为什么要留我独自一人?……”
泪水滴滴沾湿白玉地板,她胡乱抹着面上泪迹,忽的扬起白嫩粉颈,再次捶打着坚固大门,用沙哑之音高喊:“放我出去!我不想做女神!我只想做一个普通的人!一个能和大家在一起的人啊!”
然而冰凉石门不会给她任何回答,她的声音亦无法透过坚硬石壁传出,只能被这无尽孤寂吞没,化为声声回音,游荡于漆黑之中。
……
如墨黑暗自眼前渐渐褪去,一片刺目纯白豁然入眼,女人不禁微微闭了闭眼,待适应这明亮色泽后,才撑地而起,睁开眼皮。
头脑仍有些许晕眩,她坐在地面揉了揉眉心,须臾终于全然清醒,记忆刹那如洪流般涌上,一幕幕闪现眼前,如浮光闪掠。
她蓦然抬首,泪珠忽似珍珠般滚落双颊,在锦缎蓝衣上洇渗而开。
对了,三柄神剑在中原丢失,内宫无法开启,那个男人也已不可能回来,自己又会再次变回孤单一人……
而后,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长得令她几乎要以为,梦境中那些美好的景象便是现实。
转首一望,她的眼中便跃入一名微笑着的年轻男子。男子身着一袭浅黄绢衣,其上绣着朱莲族惯用的树状图纹,一丝一缕犹如血脉蜿蜒,在她眼中说不出的扭曲可怖。
“……你……你是谁,这里是……内宫?”女人眼瞳一缩,颤颤巍巍立起,直立于男子身前。
“这里确实是女神内宫,我想你还未忘记吧,五百年前你带领朱莲族登上这座岛屿后,便在此长眠不醒。”
“五百年……”女人喃喃自语着,目光茫然垂向地面,“怎么可能……已经过了五百年了么……”
“不错,距离你沉睡之时,已过了五百年岁月,而今朱莲族人正需要你,因此我才会将你唤醒。”攸篁语气上挑,慢悠悠说道,笑容愈发意味深长,“现在,就将你余下的力量也贡献给朱莲族吧,女神拜星。”
听了他的话,拜星依旧只是凝望地面,一语不发,似是尚未接受眼前发生的一切。
攸篁略一蹙眉,提高了声音,“当年你炼制的两枚丹药已被你自己服下,因此你才能从五百年的长眠中醒来,但不论时代如何,我们的敌人皆是中原,而今正是需要你带领族人夺回故土之时了!”
“夺回故土……”拜星这才缓缓抬首,将眼光放于攸篁身上,“……你,就是现在的岛主?”
攸篁扬了扬下颚,轻笑道:“正是。”
拜星再度静默不言,盯了他半晌,琥珀色眸中竟渐渐泛上一层泪光。良久,她忽的大笑起来,纤纤玉手紧紧攥住蓝色衣角,周身止不住颤抖,衣上环佩璎珞亦被震得清响不绝。
这时不仅是攸篁,就连海镜等三人也不由面露惊诧。
拜星虽是笑着,眼角泪水却如断线玉珠般滴滴滚落,笑声最终也化为悲戚呜咽,犹如泣血般声声悲啼。
“五百年……五百年了,你们还不肯放过我么!”突然间,她双手紧握成拳,自喉中挤出喑哑嘶鸣,泪光闪烁的目中盈满愤恨与憎恶,“我已将毕生给了朱莲族,可是为什么,你们却连死亡的权力都不给我!”
这句话阴冷低沉,完全不似自一个女人口中说出,其中深藏的怨恨犹如一只冰冷的手,在每个人心间拂过,带来一阵刺骨寒意。
攸篁神色一动,似乎对拜星尤为感兴趣,“答案显而易见,就因为你是朱莲族的女神,肩上背负了一族的责任与希望,所以无论如何挣扎,如何反抗也是徒劳。”
说着,他长长吐出一口气,以极为欣赏的口吻道:“不过,陷入挣扎与反抗时,你的身姿却是相当美丽呢。”
拜星冷冷一笑,目光似箭,直向攸篁望去,“是么?你方才说,将我唤醒是为了什么?”
攸篁道:“为了引领我族,从中原人手中将故土夺回。”
拜星听罢,不住点头,“我明白了,这就是朱莲族人心目中女神该做的事情吧。”
攸篁听得一愣,不明就里地偏头,并未明白拜星的意思。
拜星见他面露不解,轻轻一笑,手臂一扬,蓝色衣袖便如蝶翼飞舞,手腕璎珞叮当作响,“你还不懂么?上辈子的我已尽了作为女神的责任,从现在起,我再不是朱莲族的女神,所以你们的事与我毫无关系,我要做的,首先便是将朱莲族全部毁灭!”
“你……”攸篁登时大骇,随即又嗤的一声,大笑起来,“别胡言乱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