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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
顿时,整个房间都安静下来,只有那个沙哑而低微的字眼儿在空气愈渐变小。
萧衍呆愣了好久,直到那个无力的字眼再次响起,他才反应过来,低头望著那双被痛苦弥漫的苍白面颊,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悲伤。
“融儿,你醒了!”
宝融在他胸前蹭了蹭脑袋,良久良久都没有开口,只是那麽定定的望著他,像是久别重逢的情人般,恨不得将那个人的模样深深的看进自己的心坎中,想要伸手,可手臂抬起还不到半寸,他就痛的又闭上了眼睛,眉头拧的更紧了。
“融儿,怎麽了?”他神色紧张的看向施洛影,“他怎麽了?”
“──”
“说话呀!”
“没…没事……”宝融又努力的撑开眼皮,断断续续的声音好像是被砂石磨过般,粗粗的,眼中也泛出了泪水,“对…对不起……我…我没有……想刺…刺……”
“我知道,知道──”萧衍连连点头,颤抖的声音含著一丝哽咽,“融儿,先不要说话。”
“真的、真…唔……”宝融连咬唇的力气都没有了,却还拼命的开口解释。
“我知道,我真的知道,我的融儿这麽爱我,怎麽会刺伤我呢!其实这件事我已经调查清楚了,我的融儿是被别人陷害的,所以,现在要听话,不要说话,好好休息,等一会儿伤口处理完了,再好好陪你说话好不好?”
“真的?”宝融的身子猛的抽搐了一下,随即牵动嘴角想要冲他笑,可是下一刻他就突然蜷缩起身子,嘴里溢出了一连串的呻吟,肩背处的皮肉颤抖不止,萧衍双手扶著他的双肩,能够感觉的到他的体温在急剧的下降。
“让我看看!”施洛影突然起身,把上宝融软塌塌的手腕,眉头紧皱了片刻後慢慢缓缓舒展开来。
“怎麽样?”萧衍急问。
“没什麽大碍!”施洛影舒了口气,送开手坐回椅中,“只是因为一时激动而导致的气血上涌而昏厥过去,休息一下就没事了,等伤口处理完,我就给他开上几服药,调养上一段日子就行。”
“这样──”萧衍悬在嗓子眼的一颗心这才慢慢的沈了下去。
“也好──”施洛影重新拈起银针,“趁著他昏厥著,赶快将他体内的细刺取出来,这苦也能少受点。”
萧衍看著宝融,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眼角处闪过了一滴不易察觉的晶莹。
这麽刚毅霸气的帝王,居然也会有掉眼泪的时候……
“好了。”施洛影收拾好药箱,目光不自觉的朝萧玉珏望去,一付欲言又止的模样,可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叹息道:“你是要留下来,还是先随我回去?”
萧玉珏用不明情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倏地转身望向萧衍,“萧衍,我有话对你说,能够借一步说话。”
他居然直呼萧衍的名字,眼神清冷的仿佛要将人生生冻死。
萧衍看了看沈睡中的宝融,又看了看萧玉珏,然後冲施洛影道:“帮我照顾宝融,我去去就
来。”
施洛影眼眸中神色复杂,可还是点了点头,目送著这二人走出了暗室。
啪──
方一走出暗室,萧玉珏就再也压抑不住胸口的愤怒,虽然他知道这件事并不完全是萧衍的错,却仍是固执的扬手给了他一个狠狠的耳光。
萧衍不闪不躲,而萧玉珏也是身怀绝技之人,硬生生的将他的脸打偏到了一侧,嘴角还沁出了血丝。
萧玉珏都没有说话,许久,悬在半空中那条颤抖的手臂才慢慢落下来,眼中的愤怒也渐渐消退下去,声音平缓的开口,“等宝融的身子好一些,我就要带他离开这里。”
“什麽?”萧衍连嘴角的血迹都顾不得擦,就有些失态的急急问道。
“难道──你还想让我眼睁睁的看著他再受到别的伤害吗?”萧玉珏戚戚然的勾唇,“这深宫本就是是非之地,像宝融这麽单纯的人本就不适合这里,当初要不是看在你是这深宫之主的份上,就算是拼了我这条命也断然不会将他留在这里,本想著,你堂堂一个大国国君,是有能力保护他的,可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那麽回事。”
“任何人…任何人都别想将宝融从朕身边夺走!”
萧衍的低吼声,换来的,又是萧玉珏一记力道十足的巴掌。
(11鲜币)争执
“萧衍,十年不见,你还是这麽固执,固执到令人发指,如果不是怕宝融伤心,我现在……恨不得一刀杀了你。”
从萧衍的眸中,看不出喜忧,他只是定定的立在原地,微微转眸,避开了萧玉珏愤怒的视线。
“怎麽,不说话了吗?还是,无话可说?”
“朕知道──”良久,萧衍才缓缓开口,可话犹未了,却又听到萧玉珏讽刺的话语,“朕,你如今还有脸自称朕,如果你真是朕,宝融现在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你有没有看到,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到底有多少──”
“萧玉珏,你──”
“我?我怎麽了?自己做错了事,想把脾气都撒在别人身上吗?”
萧衍刚要开口,就又被萧玉珏打断,“宝融的身子本就虚,现在又受了这麽重的伤,刚才洛影为他疗伤挑刺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到他的表情,你有没有体会到他到底正承受著怎样的痛苦,你有没有稍稍体会到一点他的心情?”
“朕、朕──”萧衍居然语塞起来。
“你根本就没把他放心上,不然你就不会将那麽一个毫无任何防御能力的人独自呆著了。”
“那你要朕怎样?”萧衍突然嘶吼起来,他有些抓狂的喊道:“你告诉朕啊,告诉朕怎麽样,告诉朕如何做才能保护他毫发无伤,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心痛吗?朕的心,也很痛,那种痛,你不知道,你也永远无法体会──”
萧玉珏凝视著他痛心疾首的模样,激烈的心情也稍稍缓解了些,许久,他才惆怅的感叹了一句,“其实,我明白,这件事的错并不全在於你,可是当我看到宝融那满身是伤的痛苦样,我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抱歉,没有把宝融照顾好,朕发誓,在你面前发誓,一定会把这件事的幕後主使揪出来的。”
萧玉珏深吸了口气,眼中的愤怒少了些,却又多了几分忧郁,他慢慢的踱到一张红木镂空雕花桌前,挑了挑微微倾斜的灯芯,幽幽道:“有酒吗?”
萧衍微微怔了怔,而後不多一会儿,就亲自端了一个酒坛子来放在了桌上,他亲自为萧玉珏斟了一杯酒。
只见那人端起酒杯,在半空中晃了几晃,而後仰头一饮而尽,又重重的将空酒杯砸在了桌上,“宝融,是我最珍爱,最疼惜的弟弟,他虽生在皇族,可却从没享受过一天皇族人该有的荣华富贵,你知道──这其中的真正原因吗?”
“真正原因?”萧衍皱眉反问。
“对,真正原因,这个原因,我从来都没有对宝融说过,而且我一直觉得,我应该这个秘密永远的藏在心里,然後带进坟墓,可是,我现在觉得,你应该有权利知道。”
“秘密?宝融的秘密?”萧衍的声音中含著一丝颤抖。
宝融身上──居然还有秘密。
“其实宝融,并不是我父皇的亲生儿子。”萧玉珏说完,就伸手从萧衍手中夺过酒罐子,往酒杯中倒酒时还将酒液洒在了桌上,他双颊已然飞上了两抹红晕。
“他不是你父皇的儿子?那他究竟是──”
戚戚然笑了笑,继续开口,“不知道,她的母後到临死前,都不肯说。”
“你以前曾经对朕说,宝融的母亲是生病死的?”
萧玉珏摇了摇头,“父皇很爱宝融的母亲,你无法想象,那种爱是怎样的一种程度,很快,她便有了身孕,当得知这一消息时,父皇高兴的无法言语,更是整日里只陪伴於她身侧,夜夜睡在她枕边,以至於後宫所有的嫔妃都对她心怀不满,甚至是妒意横生,更有一些比她位阶高的妃子将她视作眼中钉,恨不得抓住她的把柄,将她一击置於死地。”
“後来呢?”
“後来──”萧玉珏举杯,又是一杯酒下肚,“後来,她真就被人抓住了把柄,有一名妃
子,在宝融母後就要临盆之时,将那事告诉了父皇?”
“那事,就是指宝融其实不是你父皇亲身骨肉这件事?”
萧玉珏点了点头,“嗯!父皇听了此事,顿时雷霆大发,而此时,那内厢中却传出了一阵哇哇的啼哭声,父皇闯了进去,非要将那个无辜的婴儿处死,可是宝融的母妃却拼死的哀求,口口声声说这婴孩却是他的骨肉没错,可父皇不信,硬是让人准备了一碗清水,然後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将血滴了进去。”
“他想要滴血认亲──”
“然後,他又亲手将那个出生不久的婴孩的手也割破──”话说到这里,萧玉珏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哽咽,竟似有些说不下去了。
“那後来,那两滴血没有融合到一起──”
“是,父皇心头的仇恨又成倍增加,於是宝融的母妃苦命哀求,说自己可以不要命,但一定要好好照顾她的孩子,许是父皇心里还念及两人曾经的旧情,对她说,如果她能将这婴孩生父的名字告诉他,他便会饶她和她的孩子一命,可是她直到死,都是只字不言,最终,父皇还是痛心的看著她惨死在自己面前,只留下还是婴儿的宝融,一个人,孤独的活著。”
萧衍听著听著,眼中的疼惜之意更甚。
“所以,自那之後,我父皇对宝融甚是冷淡,他还是个孩子,记得他五岁那年,他被其他皇子逼的爬到了树上去捡挂在上面的纸鸢,可颤颤巍巍的爬上去之後,那些站在树下看笑话的皇子就开始用石子去打他,他紧紧的抱著树干,像只困在枝头的小猫似地,被打的满头是包,直到半夜,我途径那处时,才听到枝头传出了隐隐的呻吟声,我本想著一定是哪里的野猫,可抬头一看,居然是宝融。”
“那些……混蛋!”萧衍一拳砸在桌上,生生的将桌面砸出了一个不深不浅的小坑,而且也将萧玉珏刚刚斟满的酒震翻,里面的酒洒了一片。
“方才的话,我说的有些过重了,我在这里道歉,只是宝融从小的就是苦过来的,如今又见他受了那麽重的伤,受了那麽多的委屈,我真的──”萧玉珏的眼角慢慢的被一滴莹润的泪珠所覆盖,只是迟迟的,他没有让它从中滚出来,“我明白,你对宝融的好,只是这宫里,实在是不适合他,所以我想先接他去山里面小住上一阵,一来是为他的身体著想,二来,是想先避避风头。”
萧衍目光犀利的凝视著桌面上那个被自己砸出的坑,终於点了点,沈吟道:“好吧!朕会派些信得过的侍卫跟在你们身边,以防万一。”
萧玉珏正要开口说话,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