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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也不顾的向云阳抱怨起来。
云阳却面色如常,不但见不到丝毫怒意,还反过来劝卫王,他一边给卫王倒酒一边说道:“我将新罗的事务全丢给桓洐,确实有错。军令如山,罚我也是应该。”
“哼!不过是个连娘都没名字的贱种,还真以为自己是个多高贵的太子?若是没有你,他现在连尸骨都找不到……”卫王酒喝多了,便开始骂起人来,却没有注意到当他说出“贱种”两字时,云阳倒酒的动作微微顿住。
“皇兄与曹王叔难道都忘了吗?当初立他为太子不过是权宜之计。论起出身,他哪里配的上这个位置!宫婢之子果然上不得台面,恩将仇报的白眼狼罢了!”卫王又接着说道。
云阳将酒杯放下,面无表情的说道:“卫王,这种话以后不要说了。”
“有什么不能说?”卫王冷笑一声,“你也怕他?得罪了云家,再加上如此低贱的出身,过些日子皇兄想起一定会嫌弃,他这个太子之位必坐不长久。到时的下场……哼……”
“卫王恐怕忘了,太子身后还有裴家。”云阳声音淡漠的提醒道。
“裴家?”卫王脸上露出讥讽之色,“裴家和皇后想要的不过是权势,扶持谁不一样?”
卫王说道此处,故意压低声音,:“七郎,你看江陵王为皇储如何?”
“江陵王?”
“江陵王是你姑姑的儿子,算是半个云家的人,出身不可谓不高贵?你姑姑刚入宫时与皇后情同姐妹,若是去劝劝皇后改立江陵王,皇后未必不答应。”卫王的声音虽然很低,但此番话却说得胸有成竹。
“改易皇储之事,不是我们能插手的,还是不要参合进去。”
……
卫王喝醉了酒,又骂了一番,云阳便让人扶他下了酒楼,送上马车。见马车离开一段路之后,云阳就又返回了那间包厢。
推开包厢的门,李承勋正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景物,不知在想些什么。云阳走上前从背后搂住他,他却连头也不回,还在那发怔。
“卫王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云阳在李承勋耳边轻声说道。
李承勋轻轻叹了口气,苦笑道:“我一直知道卫王不喜欢我,却不知是这层原因。‘宫婢之子’、‘贱种’……竟都是这么看我的吗?”
“门第身份,是别无长处的人拿来装点自己的。”云阳低头吻了一下李承勋的脸颊,“忘记那种话,你只要记得,你是我最珍爱的人。”
李承勋转过身看着云阳,之后低头笑了笑:“我还是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竟然让救命恩人给我看门。”
“的确是恩将仇报。”云阳笑着回道:“不过卫王只说对了一半,你不是让救命恩人给你看门,而是让救命恩人给你暖床。”
“没错,天冷暖床,天热看门。”李承勋也不害羞,顺着云阳的话笑着说道。
云阳低头与李承勋前额相抵,嘴角上扬:“现在外面这么冷,是不是要我给你暖床?”
……
夏历的三月初三为上巳节,是大唐的三节令之一,这一天人们常常出门踏青,而青年男女亦借此相会。
皇帝照例在曲江芙蓉园大宴群臣,李承勋以身体不适告假,带着刚刚解了禁的江陵王去了云府。
江陵王的生母云贵妃是云阳的姑母,所以江陵王与云阳算的上是表兄弟的关系。但是自上次云贵妃以死逼迫江陵王离开翠微宫之后,江陵王似乎是彻底死了心。当他听说要去云家时,甚至还生有抵触的情绪,不过最终还是随李承勋去了云府。
云府里的下人依旧不多,李承勋熟门熟路的带着江陵王从侧门溜进去,云阳已经在正厅等着了。
江陵王在身边,李承勋与云阳也不能表现的太过亲密,只能装作是普普通通的君臣关系。
云阳先是向李承勋与江陵王行礼,之后李承勋又将云阳引荐给江陵王,江陵王虽然表面上客客气气,但却看不出半分高兴,一句废话也不说。
李承勋只好和云阳假装客气的寒暄,正说着,霓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阿勋哥哥!阿勋哥哥!”霓裳蹦蹦跳跳的跑进屋里,但是还未跑到李承勋身边,她便停了下来。
霓裳注意到了坐在李承勋身边的江陵王,此刻江陵王殿下一身常服,面无表情的坐在李承勋身边,正在抬眼打量着霓裳。
霓裳愣了片刻,之后抬手指着江陵王质问道:“阿勋哥哥,这个女人是谁?你为什么要带个女人来我家?”
此话一出,李承勋和云阳都愣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江陵王殿下的脸早已经黑了下来,此刻眼中带着怒火盯着霓裳,满是杀意。
江陵王今年十一岁,和十四五岁的少女差不多高。再加上他男生女相,而近日长安城的少女又流行穿男子的服饰,霓裳把他误认成女的并不奇怪。
江陵王最恨的就是被人说自己像女人,当下拍案而起,便要离开。李承勋忙站起来将他按住:“霓裳年纪小,不懂事,五郎你别生气。”
“啊……阿勋哥哥你还牵她的手。你这个狐狸精……”霓裳后面的话没说完,已经被云阳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
“霓裳,他是太子殿下的弟弟。”云阳无奈地说道,之后放开霓裳。
“弟……”霓裳看着江陵王,“是弟弟?是男的?”
江陵王殿下的脸更黑了。
长安的上巳节,最热闹的地方当属曲江了。皇帝在曲江设宴,不仅皇亲国戚、大小官员可以带着妻妾、丫鬟、歌伎参加,还允许城中僧道和普通百姓来曲江游览,一时,万众云集,盛况空前。
阳春三月,曲江碧波荡漾,两岸姹紫嫣红,杏花艳态娇姿,占尽春风;桃花繁花丽色,胭脂万点;再加上京兆附近的园户展览的奇花异草以及东西二市的商贾展示奇珍异宝,更为曲江锦上添花。
新科进士在这一天会在曲江举行樱桃宴,拜谢恩师与考官,再去慈恩寺中的雁塔题名留念。宴会快结束时,挑选两位最年轻的才俊,骑两匹高头大马,出了杏园,自曲江边绝尘北去,到长安城内摘遍城中的名花,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说的便是此情此景。
长安城中的女子会在这一日配带上名贵艳丽的鲜花,“争攀柳丝千千手,间插红花万万头”,穿梭于曲江边的园林之间,争奇斗艳。待游玩累了,选一处风景秀丽的地方,以草地为席,四面插上竹竿,解下石榴裙挂在上面,宴饮的帷帐便做成了。帷帐中的女子们会一起品尝美酒佳肴,鉴赏珍宝香丸,吟诗作对,相互调笑,吞花卧酒。大唐民风开放,女子可以骑马露面上街,可以结伴出门远游,也没什么卫道士来说教。
少年郎自然更没什么拘束,他们连帷帐也不必,骑着特有的矮马,结伴穿梭于花树下,遇到景致优美处,便直接驻马,席地而坐,饮酒作乐。大胆些的会脱了衣服跳到水中戏水,故意游到哪家小娘子的绣船,扶着船左右摇晃,再一窝蜂的潜入水中逃散。
霓裳本来正坐在河边玩水,她蹲在那里想捞几只鱼,但看了半天连鱼影也没见到,于是就站起来想找李承勋和云阳过来。
可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两人便没了踪影,不远处只有江陵王靠在树下看风景。
霓裳跑过去问道:“阿勋哥哥和我七叔呢?”
江陵王没好气的回道:“不知道。”
“你……”霓裳感觉江陵王的语气非常不和善,听了就来气。
好在旁边有云府和江陵王府的奴婢和侍卫在,见此情景,立刻机智的说道:“殿下和云将军有要事暂时离开,让姑娘和大王一起玩耍作伴。”
江陵王听后低头瞥了一眼霓裳,不满的哼了一声。霓裳不乐意了,当即说道:“你哼什么哼,我还不想跟你这个分不清男女的家伙一起呢?”
此话一出,江陵王殿下本来就不悦的心情更加糟糕,拳头不禁握紧。他的随身侍从典信最会察言观色,忙低声说道:“殿下,她是您表侄女,您表侄女……”
明明只是年龄相差一两岁的同龄人,却因为辈分问题,江陵王还得让着她……
章七十六
曲江南边有一支流,河流两岸树木茂密,也没什么花卉,地势又偏僻,很少有人会到这里游玩。
此刻,水面上飘着一叶孤舟,云阳正在站在船头慢悠悠的划船,李承勋从船舱中走了出来,坐到云阳身边,看着两岸郁郁葱葱的密林以及波光粼粼的流水,笑着说道:“我忽然想到一首古曲。”
云阳低头看着李承勋,问道:“是什么?”
“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顽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说君兮君不知。 ”
千年前的古曲已不知该怎么唱出来,李承勋只能念白给云阳听。
云阳笑道:“这辞应该由我念给你听,因为我是撑船的人,你是王子。”
春秋时期,鄂君子皙泛舟于新波之中,越人拥楫而歌,子皙不懂越语,让人译为楚语,便有了这支越人歌。
李承勋抬头看着云阳:“那你就再念一遍与我听。”
云阳却道:“让我念一遍不难,不过你能否像鄂君对待越人一样对我呢?”
李承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而后说道:“那你还是不用念了。”
云阳不说话,将船慢慢划到岸边,放好船桨,坐到李承勋身边,在他耳边轻轻说道:“那我只好像鄂君对待越人一样‘答谢’你了。”
……
据《说苑》记载,鄂君子皙听完这支越人歌后,“乃揄修袂,行而拥之,举绣被而覆之。”
……
“表叔,我爬到树上摘杏花,你在下面帮我接着好不好。”霓裳找不到李承勋和云阳,只好认命与江陵王一同玩耍。
被一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小丫头叫表叔,江陵王殿下可一点也不开心,他面无表情的回道:“你这么胖,会把树压断的。”
“哼……”霓裳恼了,她最讨厌别人说她胖,赌气道:“我就要爬上去,掉下来也要压死你!”
说着便不顾随从的阻拦,往树上爬。江陵王也不说话,就在树下看着她。
春日霓裳穿的单薄,但爬树的动作有些笨重,她爬到比较粗的树干上站好,然后开始摘杏花,摘一支便故意砸到江陵王身上。
“帮我捡好!”
“……”
“快捡起来。”
“……”
“你还是我表叔呢?为什么不让我。”
“……”
“你比我年纪大,为什么不让着我?”
“……”
“我是女孩子,你是男孩,为什么不让着我?”
……
霓裳一句比一句说的理直气壮。
江陵王本来不想搭理她,但霓裳爬上了树实在太过醒目。附近的人已经纷纷侧目看向这边,江陵王不想与霓裳起什么纷争,招惹事端。反正也没有事做,就认命的去捡杏花。
当江陵王弯下腰去捡第四枝杏花时,忽然觉察到有人走了过来。他站起身,看到一个看起来比自己年长两三岁的少年正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站在自己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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