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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下面要干什么?”谷潜流一边恶意地问风入松,一边脱自己的衣衫。风入松懵懂地望着,虽然不清楚他是在做什么,心里却没由来紧缩成了一团,气闷难受得厉害。
谷潜流嘲弄一笑,“知道你不懂……哼!我想要得到的东西一定要得到!无论是用什么方式……”说到这里忽然想到拂尘,立时觉得丢盔弃甲,气焰顿消。不知为何,他可以对所有人耍尽手段,唯独在拂尘面前总是畏首畏尾,瞻前顾后,他猜想可能是少年时拂尘的冷漠轻视对自己的自信心打击太大,到了如今依旧走不出昔日的阴影。
脱光上衣后就着一股愤懑压上了江照晚的身子,想要藉此发泄满心的挫败与怒气。冷不防被人用力一拉,一个踉跄差点撞在床沿上。他猛然回头,见风入松正死死拽着自己,不假思索一把将他甩在了地上,厉声道:“你干什么?”
“我……我不喜欢你这样对他!”风入松喊了一声,一骨碌爬起来又去狠命拽他,想把他拖离榻边。谷潜流双目一瞪,一脚踹向风入松。风入松“啊哟”一声倒在了地上,胸口一闷,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他顾不得身上疼痛,迅速爬过去抱住谷潜流,口里嘶叫着:“不行不行!你不能欺负江大哥!”
谷潜流立时怒火上涌,“妈的!不给你点颜色看看我不姓谷。”对着风入松便是一顿拳打脚踢,风入松口中虽然不住痛叫,却始终不肯松开他。谷潜流忍无可忍,狠命一脚将他踹向房门,只听得“嘭”一声巨响那扇门便斜斜飞了出去,而风入松则重重摔在门槛上,口吐鲜血晕厥了过去。
第 46 章
(四十六)
谷潜流怔了怔,因觉得他甚是碍眼,便走过去扯住他的头发将他拖到了门外草丛里。完了正要回屋子里,不经意间看见半山上一片红光。他愣愣望了片刻,心里猛然一跳:“是清明寺!”无暇细想便朝着那个方向狂奔而去。
一路跑到了清明寺,见大殿什么的都好好的并未着火,东边的后院却是冒着烟,隐约传来嘈杂的人声。他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腔,忙疾步飞奔而去,到了寺庙后院看见一堆和尚提着水桶站在那里议论,面前一块平地上乌烟阵阵,黑色的灰烬四下里飞舞。
他抓住一个和尚急声问:“拂尘呢?拂尘呢?”
那和尚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拂尘师兄已登极乐……”
“什么?这不可能!”他一拳将那个和尚打倒在地。众僧见他打人,连忙围过来制止。谷潜流一瞥间看见住持,忙冲过去揪住他的衣领喊道:“拂尘呢?你说,你快说!”
住持被他勒得咳嗽了几声,一时说不出话来。小沙弥净心见状疾步跑过来解释道:“谷公子,拂尘师叔他……他被火烧死……噢不,圆寂了……”说到这里不禁红了眼。
谷潜流呆了一阵,忽然一把推开住持,冲进废墟里。这场火烧得异常干净,小小的院落里什么都成了灰,只剩下几块焦黑的石头。火中明显有“火引”的气味,想当日他烧随音山庄时只用了的一点点“火引”,偌大的山庄便烧得连具尸体都不留,更何况眼前原本只是个小院子。
“不可能……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他忽然撕心裂肺大叫一声,拔出刀乱砍地上的灰尘泥土,口里吼叫道:“你出来,你出来,我知道你没死!你想要用这种方法逃过我么?我不会再受骗了!……”
众僧见他状若癫狂,都不敢靠近。暗夜里只见黑灰泥土漫天席卷而来,从前幽静雅致的小小院落如今仿若变成了人间地狱一般,森然可怖。
不知过了多久,谷潜流终于精疲力竭倒在了地上。天边隐约有了曙光,虽是黎明,却异常阴冷昏暗,倒仿佛天马上就要黑了一般。
净心见谷潜流一动不动躺在地上,踌躇了半晌,终于鼓足勇气端着一只盒子上了前去,又小心翼翼道:“谷公子,这是拂尘师叔留给你和江公子的,说是贺礼……”
“滚开!”谷潜流狂吼一声伸手将他推倒在地,那只盒子便“咣当”一声摔成了碎片,里面一本册子滑出老远。谷潜流一呆,迅速爬过去捡起一看,竟是本完完整整的《鱼龙舞》。
他怔忡了片刻,忽然歇斯底里大叫了一声,三下两下将那本册子撕得粉碎,口里怒叫着:“你滚出来,滚出来!你留这个给我做甚么?怕我没练全鱼龙舞早死么?我就不练,我死了都是你害的,我不让你心里好过!……”一瞥间看见净心正将一块彩色之物往怀里揣,他震了一震,猛地扑过去将那物抓住,就着曙光一看,竟是他早先丢失的那块紫水晶。
他俯身一把抓住净心的衣领,厉声喝问道:“这水晶你是从哪里偷来的?快说!不说我杀了你!”
净心吓得浑身瘫软,战战兢兢道:“不是偷的!是捡的,捡的……”
“在哪儿捡的?”
“在……在……哦对了,就是那夜我和净德送谷公子回木屋时在半途中捡的,净德可以作证,净德!净德!”他用力扭过头四下寻找净德。
净德虽然怕得厉害,终还是走上前来。谷潜流对着他吼道:“什么时候?你们什么时候送我了?”
净德擦了擦汗,结结巴巴道:“就是……就是有一夜……有一夜您……您被蛇咬了,江公子……江公子将您送来寺里……寺里解毒。早晨拂尘师叔……让我们俩……将您……将您抬回了木屋……好像是五月初二……”
五月初二?谷潜流心里猛然一跳,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思绪恍惚间又飞回了那一夜。他记得那夜自己被红鸾蛇咬了后冲回了木屋,看见江照晚立即扑了上去,之后神智便有些模糊不清了。只记得与一个人在一张床上翻云覆雨,周围一片漆黑。等醒来时已是阳光明媚的次日,自己浑身清爽躺在木屋的床上,江照晚正坐在对面沉思……
难道那夜的人竟是拂尘?不可能!这决不可能!他一向都那么厌恶自己,鄙视自己——思及当年他对自己的冷漠轻视,谷潜流心里闷痛郁烦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可是拂尘也有对自己好的时候,虽然只是短暂的瞬间。他低下头怔怔盯着指间的水晶,天边第一缕朝阳照在上头,反射出金紫色的光,带着被血浸染过千年的幽暗映射在他的眸子中,荡漾出根根血丝来。
记得许多年前那一夜,正是他十五岁生辰,自从父母死后他再没庆祝过生辰,因此并未放在心上。那日给人看完病天已黑了,他回了与谷未存一起居住的小院。屋子里冷冷清清,谷未存正在房里研读医书。看见他回来他起身走了出来,将一样东西扔到他怀里,淡淡道:“这是今日采药时捡的,你拿着玩罢。”
那是块晶莹润泽的紫色水晶,烛光下泛着温柔的紫色,照得谷潜流心里晕陶陶的。那样幸福满足的感觉,即便是在此刻回忆起来,依旧那么清晰。那是谷未存第一次送他东西,也是唯一一次送他东西。这些年他一直将这块紫水晶带在身上,视若至宝。
自己是从何时起爱上他的?难道就是从那一刻起么?他有些记不清楚了。他只记得自己曾经爱得多么无望、孤独、疯狂。
不会的!他决不会牺牲身体为自己解毒,他明明是最讨厌这些事情,也最恨自己的!这时忽然想到江照晚。对了!江照晚一定知道那夜发生了什么。想到这点谷潜流纵身一跃而起,朝清明寺大门方向狂奔而去。
那些围在四周一直不敢上前的和尚见他发了疯似的跑走了,终于舒了一口气。然而思及葬身于火海的拂尘,回想着他平日的谦和高雅,又不禁有些黯然神伤。
木屋外的草丛里,风入松缓缓睁开了眼。感觉到全身散了架的疼痛,他呻吟了几声,正想要闭上眼睛继续休息,这时脑中忽然闪过一些凌乱的片断,他连忙爬起身来,连走带爬冲进了屋子里。见江照晚大半个身子赤裸着躺在床上依旧昏睡着,谷潜流却已没了踪影,他顾不得惊讶,忙过去给江照晚套上衣衫,随即背起他便往门外跑。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决不能再让谷潜流再看见江照晚。
他身上本就有伤,又忘了武功,背着一个人自是极为吃力,走了没多久便头昏眼花没了力气。到了一处树林边他将江照晚放了下来,自己坐在一旁呼呼直喘气,准备歇一下再走。
见江照晚的胸口有些红痕,风入松心里没由来得觉得难受,忙替他掩好了衣衫。正这时江照晚冷不丁睁开了眼睛,风入松吓得“啊”一声后退了几步,后脚跟被石头一绊,仰头跌倒在了地上。
江照晚霍然坐起身来,发觉自己衣衫不整,胸口处还有些可疑痕迹,只当是风入松趁虚而入。他气得面色铁青,咬了咬牙,站起身掉头便走。
风入松见他要离开,连忙爬起来冲过去挡在他身前,急急道:“江大哥你是去找谷大哥么?不要去……谷大哥是坏人……”又指着自己鲜血淋漓的胳膊道:“看这里——谷大哥打的……”
江照晚握紧拳头,愤声道:“风入松,你也不用再装了,更不要再用什么苦肉计——你即便是立刻死了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装……苦肉……江大哥你说什么?”风入松迷惑地抓抓头。
江照晚见他一脸无辜迷茫的模样,只当他还想故伎重施,想到他一而再再而三欺骗自己还乐此不疲,激愤之下喉咙一甜,差点吐出一口血来。他勉力强忍住,指着他咬牙喝道:“你还想装傻子骗我么?我便是宁可死也不要再信你!滚!”
“不……不……”风入松连连摇头反对。他脑中虽是模糊一片,对江照晚却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仿佛只要能跟着他便什么都好,此刻见江照晚赶自己走,心下立时惊恐骇然。
江照晚连连冷笑:“好好好,你不走我走!”话音未落人已到了十几丈之外,随即提气狂奔而去。风入松吓得大喊了起来:“别走!别走!”一边奋力追了过去。可是他根本不知该如何使用轻功,身上被谷潜流打过的地方又痛得钻心,没多久便彻底失去了江照晚的踪迹。
跑了一阵风入松停住脚步,半蹲在地上急喘着,抬头望着远处连绵不绝的群峰,一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正这时忽听见身后有人大喊道:“风入松你站住!”随即他便被一群人团团围住,正是以杨玉明为首的一众漕帮弟子,大约有二三十人众。
风入松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你们找我么?”
“你又想装做不认得我们么?”杨玉明阴笑着道,“这次我们人多,你可是插翅也飞不出去了。”用力一挥手,众人便拔出武器围攻了上去。风入松见他们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瞅了个空缺拔腿便跑,一路没命地狂奔。他虽然忘记了武功与轻功,身子骨还算不错,漕帮中人一时间也抓不着他。追了一阵杨玉明渐渐不耐烦了,举起手中的大刀对着他投掷了过去。只听得“扑”一声,那一刀正刺中了风入松的背心,立时鲜血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