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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头,见江照晚修眉轻蹙含愁,心中似有解不开的结。注目凝望了一阵之后她突然问道:“大哥,你如今觉得快乐么?”
江照晚回过神来,下意识想要点头,可迎上风歌雪澄澈通透的目光,到了唇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自己快乐么?他不禁有些惘然。
去年风入松服用了无忧散的解药恢复正常后,因着愧疚一味作小伏低讨好他,小心翼翼不敢越雷池半步。他也想跟风入松说不必如此,其实自己已经原谅他了,可每次话到了唇边总是又咽了回去,总觉得心口堵着些什么,令他无法释怀。渐渐地两人反而不如风入松失忆时来的亲密无间。有时江照晚甚至想着就这样下去也好,只要能长久地在一起就行,又何必再去谈论什么感情?
可这真是自己想要的生活么?他心里根本没有把握。
风歌雪看了他一阵,渐渐露出了然的目光。她幽幽轻叹了一声,道:“你这又是何必?他过去固然是错了,可后来他也受到了惩罚。你们历经千辛万苦才终于在一起,明明幸福唾手可得,却为何要逃避?——再说你以为这样保持着距离就安全无忧了么?”她无可奈何地笑了笑,“除非你不再爱他,因为相爱的两个人之间是不可能有距离的。”
江照晚低头怔怔望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不爱风入松?这不可能,自己与他已牵扯得太深,几近骨血相连,只要还能呼吸,就会不由自主爱下去。可相爱便意味着最终要成为一体,不论那融合的过程如何痛苦,总还是要继续下去。想要保持距离,唯一的结局只能是渐行渐远。
这时燕山亭推门走了进来,道:“晚膳做好了,一起吃了去赏灯罢。”
江照晚收回思绪,站起身道:“不用了。歌雪她需要好好歇息,我们先告辞,明日再来。”
燕山亭“嗯”了一声,并未出言挽留。待江照晚出了门后他在床边坐下,望着风歌雪静静道:“雪妹,我骗了你那么久,你恨我么?”
风歌雪嫣然一笑,将脸埋在他怀里悄声道:“不,不恨,我现在很是快活——有你和燕风陪着我,我觉得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燕大哥,谢谢你……”
江照晚走到院子里时,风入松正趴在地上给燕风当马骑。看见他走出来燕风故意用手在风入松背上拍了拍,口里嚷嚷道:“马儿跑得好慢,驾驾,快快!”风入松被他催得只好在地上乱爬一气,累得大汗淋漓。忽听见有人“噗哧”一笑,他急忙抬头察看,见是江照晚他立时大窘,忙扶住燕风然后直起身来。
燕风气得噘起了小嘴,对风入松嘟囔道:“你是坏马,我不要骑了。”说完气鼓鼓回了房间里找爹娘去了。
风入松摸摸鼻子,讪讪地问:“歌雪她醒了么?”
“她没事了。”江照晚道,“我们先回去,明日再来看她。”
出门后两人顺着青石小巷默走了一阵,风入松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跟歌雪说了真相了么?她……她是不是恨死了我?”
江照晚见他面上俱是焦惶之色,不忍骗他,便如实告诉他道:“说了……她说她不怪你,如今她很幸福……”
风入松闻言大喜过望,“真的么?”他自忖自己做错的事情太多,可将风歌雪嫁给江照晚又是所有错事之最,故此一直痛悔不安,如今听闻风歌雪肯原谅自己,心头郁积的愁绪立时消散许多。
很快接近了热闹灯市,前方不远处彩灯辉煌,似是如雨繁星,漂浮在夜色之中。车马川流而过,带起阵阵香风,河上隐约有丝竹阵阵,歌声缭绕。间或还有烟火从河面上升起,夜空中绽放璀璨银花朵朵。
风入松精神大振,正要大步上前加入人流,却被江照晚拉住衣角。他惊讶地回头问道:“怎么了?”
江照晚朝右侧安静的河岸看了看,道:“我不喜欢人多,我们去那里隔着点距离观看。”
风入松先是一怔,迅即明白过来,惊喜地道:“你想要就我们两个人对么?”说完又觉得后悔——江照晚一向是比较含蓄的,自己心里知道就行,干甚么非要说出来?
果然江照晚面色微微一红,好在并没有生气的意思。两人先后走到了河边。去年落下的柳叶尚未腐化干净,黄黑色的叶子浸在河水的湿气里,踩在脚下软软的,象是踏在云里一般。寒风阵阵,吹得四下里几分幽凉,与不远处的热闹繁华有些格格不入,然而站在那里遥望着那喧闹,心底却是格外的清澄明净。
风入松踌躇了一下,终于鼓足勇气从背后搂住了他。感觉到对方只是在起初时身子僵了僵,随即便顺从地靠在了自己身上,他心中暗喜,想着想着忍不住笑出声来。
江照晚闻声回头瞥了他一眼,嗔道:“笑什么?鬼鬼祟祟的。”
风入松察觉自己失态,一侧头看见河边一块木桩上系着条乌篷船,忙岔开话题道:“我们划船在河上赏灯,你说好不好?”
江照晚“嗯”了一声,走过去上了船。风入松解开绑在河边柳树上的缆绳,小船便飘在了水面上。
两人并肩站在船头。不远处的灯火辉煌倒映在粼粼波光里,拉得长长的,似是海市蜃楼一般,可他们心中全无向往之意,恍惚觉得只要有对方在身边,哪里都是瑶池仙境,美不胜收。
这样静静站立了片刻,风入松忽然侧身拥住江照晚,将脸埋在他发间低声哀求道:“即便不原谅我,也不要不理我,再多给我一次机会好么?……”
半晌没有听见对方回答,他心里一沉,苦涩地道:“既然如此为何不索性让我傻下去?——我便是宁可傻也不愿意与你疏远。”
江照晚缓缓摇头,望着河面上闪烁迷离的灯光悄声道:“过去种种都是你生命的一部分,我没有权力剥夺。而且……而且我最想要的还是完完全全的你,那个恨我骗我伤我……也爱我的你……”
“可是你不肯原谅我,这样又有什么用?”风入松颓然道。
“不,我早已原谅了你……我只是觉得疲惫,不愿意再谈感情……却又舍不得离开你,所以想着隔着段距离或许会好些……”
“不,我不要这样!”风入松急声道,面上露出焦惶之色,“我是想要和你在一起没错,可不是现在这个若即若离的样子……我要和你真正的在一起,亲密无间,毫无距离……”
“你听我说。”江照晚轻轻打断了他,“这只是我今日之前的想法,可今日见了歌雪,才发现我错了……其实自始至终歌雪都是最无辜之人,可她却没有恨我们,也没有很谷潜流。她毫不犹豫放下了仇恨,只因为眼前所有才是最珍贵的。若是一味被过去禁锢,不懂得珍惜现在,便会连未来也失去——可叹我居然一直不明白这个道理……唉!我真是不如她。”
风入松呆了一呆,忽然明白过来,“……所以你肯理我了?真的么?真的么?你真的肯理我了?……”惊喜之下渐有些语无伦次。
江照晚浅浅一笑,反驳道:“我几时不理你了?” 心情愉悦之下尖长的眼角略有些上翘,带着些妩媚,可淡红色的唇角却是一派温润宁静,强烈的反差凭空生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风入松不觉间看得痴了。
见风入松傻傻瞪着自己,江照晚心中一动,忽然反身在他唇上吻了吻。风入松全身一颤,一把搂住他,俯身覆住了他的唇。舌尖一经相接,便是金风玉露相逢。刹那间云破月开,花影扶疏,夜风徐来,只吹拂得河面上春意绵绵,恍如烟花三月。
亲吻间两人相拥着倒在了船舱里的地面上。自从风入松恢复记忆后他们便再无任何亲热的举动,此刻自是浓情炽烈,只恨不得将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才好。
“照晚照晚……”风入松一边吻着他一边喃喃唤着他的名字,仿佛永远不会厌倦一般。之后温热的唇渐渐下移,在对方胸前的敏感处轻轻吹着气,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在春风吹拂下悄然绽放,夜色里争奇斗艳。江照晚忍不住颤栗起来,两片绯色的唇微微张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已带了水气的眸子里渐露出些期待之色。
风入松伸手掩住他的眼睛,俯身在他胸前咬了咬。江照晚不禁“啊”了一声,因收得仓促,只是个破音,如是海棠树风中一个点头,满树花雨纷飞,为他白皙的身子染上一层艳色。那艳色从他的胸前追逐着风入松轻褪衣衫的手指一路蔓延,迅速到了脚尖。
风入松除去自己的衣衫,将整个身子覆了上去。迎上对方迷离的眸光,他只觉自己的心早化作了春水,情不自禁俯身在对方眼皮上落下一吻。随着他手指的动作,江照晚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尖长的眼角亦染上了红色,成了两片花瓣,蒙蒙的水气不仅不减花瓣的媚色,反而更添艳丽。
风入松全身血液立时沸腾,忍不住将自己缓缓推进了他的身子里。见对方闭上了眼睛不住抽气,似是在强忍着什么痛楚,他心中一阵激荡,忙抱紧江照晚在他耳边急切地道:“不要离开我!我爱你,爱得简直想要立时死了——只怕多活一刻你便会离开我……我们就这样在一起,再不要分开了好么?好不好?……”然而那语气与其说是在征询对方意见,倒不如说是宣誓,异常的斩钉截铁。
江照晚闻言缓缓睁开眼,茫然望了他片刻后忽然搂住他的脖子开始亲吻他的唇。先是温柔轻点,渐渐狂乱失控。炽热的气流在两具相连的身子里交窜席卷,象是立即要彻底焚化了他们,可他们却觉得无比的安心,恍惚间两个人早化作了一个,即便是融了,也总是生生世世的相守。
两岸迷离的灯火倒映在河水里,轻轻摇曳着,被夜风吹落成一河春花秋月。清冷的河水温柔地拍打着船身,小小的乌篷船左右颠簸漂浮着,杳然天地之间,如是浮在水面上的一片落叶,渺小到几近微不足道——好在天大地大,船上两人需要的原也不过是个够容纳一个人的地方罢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