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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请秧姑姑回头与太后回禀,就说茱萸感激太后恩典,年前我这还有抄录的经文,改明儿一并送上。”茱萸莞尔笑道。
张黎儿也一道应承说,“也请姑姑替我回禀太后,就说张贵人谢太后赏,改明儿我与姐姐一同去与太后谢恩去。”
秧姑姑连连点头,“好咧,奴婢都记下了,一定把话给带到。”
眼瞧着秧姑姑要赶下家,茱萸忙道,“姑姑慢些走。”又入了里帐,亲自取了件狐狸毛系领来,“今儿个天冷,瞧着又要下雪了,姑姑且把这个围上吧。”
诸人循声瞧去,只见一烟色模样的系领,系带上还绣有两朵梅花,“这上头的花样,是我自个绣的,只是我不精与女红,手艺生疏,还望姑姑莫要嫌弃。”
秧姑姑满心欢喜道,“奴婢这哪里还敢嫌弃才人赏赐,这还是头一遭,收到小主自个做的系领,真当是感激涕零。”
茱萸笑笑,“姑姑也莫要见外了,这里里外外,麻烦姑姑的事儿可不曾少过,也亏着姑姑不与我计较。”
“哪里的话,老奴不过是跑腿传话罢了,倒是劳您体恤。”秧姑姑边说边就将狐狸毛系领围上,“有才人您这份心意,老奴那,这天再冷,也不怕了。”
茱萸客客气气将秧姑姑送出晖春阁,目送着走远了,方才回了屋内。
彩莲拿了今年请酒的单子出来,呈与张黎儿过目,茱萸道,“这都是今年,我拟的吃酒的菜单,妹妹知书达理,通晓这宫里的规矩,你且帮我瞧瞧,可有什么疏漏?我这也是头次在宫里头请酒,怕是心里没底。”
张黎儿接过手道,“承蒙姐姐抬举,那我且先看一看。”边说便又打开单子,只见上面写着:饽饽二品,大碗菜四品,碟菜四品,片盘二品。
张黎儿指着碟菜道,“想着姐姐定然也是想简单一些,那不如这碟菜减两品,换一品杯碗菜,再加一例汤水,这用度也适宜,不至浪费。”
茱萸欣然道,“还是妹妹思虑稳妥,我这想着头次在宫里过年,虽是要朴素,也得热闹些,反是多想了肉食,少了清淡的味儿。
张黎儿嗤的一笑,”姐姐哪里是想不到,多半是故意留了白处,也好让我多说几句闲话。”
茱萸掩面笑道,“今次你既是要同丽妃同请,那可是备了双份的吃食?”
张黎儿道,“我也管不得这些,说了也怕是不妥,这总归有丽妃姐姐在,不如都托予她承办,我只得落个协办之名,实则受累的都是姐姐。昨儿个丽妃姐姐还同我说起,说是要么你这儿也莫办了,不如咱们三人一块儿凑个热闹,也不知你情不情愿。”
话到此处,茱萸才算知晓张黎儿此行目的为何,想着多是受了丽妃之托,便道,“这敢情好,我倒心下嘀咕着,这头次办,还怕办砸了。正好你们相邀,那我便请你将这儿拟的单子,也一并带到丽妃处。回头且跟丽妃说说我这儿出的菜式,她也好有个准备,不至于重了样,大家伙也可图个新鲜劲。”
张黎儿道,“好说,好说,只要姐姐肯去,那我便是欢喜死了。”
两人又说了一阵闲话,眼见雪零星落下,张黎儿方才起身告辞。
再说张黎儿前脚才走,彩莲后脚便收了禀帖入内,“我这才在外处擦抹金银贡器,便瞧着大少爷等人来了。我便按主子说的,想将他打发了去。哪里想,他是抹着泪,死活说要见着您才行,说有要事禀报,奴婢也怕误了事,便来请主子示下。”
“不见,一概不见,且让他哪儿来,便滚回哪儿去。”茱萸微微皱眉道。
彩莲转身便要出去,茱萸又拦住,叹息道,“算了,算了,你还是让他进来罢,我怕是爹爹有事,也不得断了府里的消息。”
一时,只见着李原吉进来,见了便磕头请安道,“小的李原吉叩请歆才人万福金安,新春大喜大福,富贵平安。”
茱萸也不正眼瞧他,只道,“你急着来见我,所谓何事?”
“这不,父亲大人吩咐了,今年是歆才人头次在宫里过年,便着我送了活鸡、鸭、鹅、野兔、熊掌,以及对虾、鲟鱼、野羊、碧糯,还有榛子、松子、杂色粮谷这些进来,说是孝敬才人的。”
说话间,鸳鸯已是忙着在院外头与小厮对着单子账目。
茱萸瞧了窗外一眼,略不耐烦道,“既是爹爹送来的,我收下便是了。只是你方才与彩莲说有急事禀报,又所谓何事?”
2 第六十五章 冬意浓(一)
“这个嘛……”李原吉有些踟蹰起来,“若不是急得火烧眉毛,我这也决计不会来找娘娘帮忙来的。”
茱萸也不吩咐看座,就由着他跪着,听他如此说,知他是个刻意吊胃口,便道,“我这没这么多闲工夫听你东拉西扯,你有什么便说什么,莫要白白占了我好时光。”
李原吉听了,哭嚎着嗓子便道,“诶,都是那不争气的三弟,前些日子,他在青楼看中了花魁,楞是要娶回家做小。可不知,这花魁原是中书舍人——赵延大人包下的。少不得,在青楼里起了口角,没几下,竟把赵大人脸上打出一个肿包来。这赵大人,又是太师手下的人,咱们自然得罪不起。可不,现下三弟就被关在了顺天府中,说是依照着本朝律,这寻滋绊事,得判个重刑。”
茱萸挑眉冷笑,”怎的,他做出如此有辱门风之事,你还有脸替他求情来了?我又能有什么大能耐,无非只是这宫里的小小才人罢了。你且带话给李威,他既是有这能耐惹事,就请他自个好好琢磨琢磨,消化消化。这该怎么着,顺天府尹自有公判,他老老实实在牢里等着就是了。“
李原吉知茱萸心下还有气,这过往的事,若说要一笔勾销也不是那么容易,只碍着如今也就只有她能说上话了。
他又磕头道,“这三弟是做的不好,脾气也坏,从小到大没几件干净事。可是,想想呀,这四妹都死了,咱们就兄妹仨儿,怎么着也该相互扶持不是?”
“如今倒有脸说是兄妹了。”茱萸啐了口道,“想当年,将我与四妹虐的猪狗不如的,可不正是你们么?你不说也罢了,说到四妹,呵,李原吉,你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晓,倘若不是你亲自举荐了我与四妹去和亲,她又怎会下落不明,更别提连尸骨都找不到了。你倒是说说,这笔账,咱们要不要算?”
话至此处,李原吉知茱萸已是知晓原委,若再去强辩,只怕是更惹人嫌恶。
想着此行目的,李原吉又将气咽下,陪笑道,“娘娘莫气,这千不该,万不该,都是我这猪狗不如的大哥不好。”说完便自个狂打了四个巴掌,眼见着茱萸眼皮都没抬一下,又重重磕头道,“虽然这主意是臣出的,可是皇上会挑四妹去和亲,也是因着河阳王力荐所致,要全都怪我一个人头上,那我也认不得。”
河阳王力荐……茱萸心下反复念叨着,一时竟失了神,总想着,将李婵的事,都怨在李原吉一人头上即是,总要他偿李婵一命。可不想,周筠生竟也在里间兴了风浪……想着他以往在桃花坞所言,此事也并非不可能。
李原吉瞧茱萸神色异常,又道,“那王爷虽与您……就算有些交情吧……可是要臣给王爷安这么大一顶帽子,臣决计不敢,还望娘娘明察。”
“哗啦”一声,只见着茱萸将茶盏摔碎在地,吓得李原吉抖了一抖。
茱萸复又拾起地上碎片,只抵着李原吉喉间,压低声道,“李大人,我方才倒是没听明白,你且是把方才所言,再说一遍,可好?”
李原吉睁大了眼,吓得直往后躲,“臣失言!臣失言了……”一不小心便撞上了碎片,脖间瞬间渗出丝丝细血痕来。
茱萸冷冷笑道,“你且记着,如今你的荣辱,不过是靠我这一肩挑,你若还想多苟延残喘几年,那便给我管好你的嘴。不然,若是哪天我不小心在你这儿丢了把刀子,进了你心窝什么的,可休怪我未提早告之你……”
李原吉吓得满头满身皆是冷汗,眼睛也不知该往哪处瞟,想着茱萸定然是真想要他性命。
只得满口求饶,“娘娘恕罪,小的真不是东西。这说的都是什么玩意,小人自个也记不得了。娘娘就是要我死,那也是没有二话的,只是想着父亲年迈多病,这床前,总还需得有人照应着不是。求娘娘恕罪呀。”
眼见着李原吉吓得已是六神无主,再看他身下一滩不明水渍,彩莲与鸳鸯互瞧着皆窃笑了声。
茱萸坐回位上,又命彩莲上了盏新茶来,掀开茶盖,轻轻吹了口气,吃了口茶。
半响,方有言道,“既是说到父亲,那我也便把话搁在这儿了。这皇上日理万机,朝政繁忙,若是只为这点小事要去劳烦于他,实在是你们不知礼数了。”
见他也不做声,茱萸又道,“况且这李威平日里作恶多端,也该吃点苦头了,既是咱们府里主母不教,自是有顺天府尹来教。”
北风狂做,忽而吹开了窗门,掀翻了一地的窗花,吓得李原吉又跌坐在地。
鸳鸯不慌不忙,栓好窗户,自言道,“今儿个这天可真怪,风也能作的如此大。”
茱萸笑笑,“庙小妖风盛,池浅王八多,多半是咱们这儿进来了什么王八幺蛾子了罢。”
彩莲与鸳鸯听罢,皆是笑出声来。
茱萸又不慌不忙道,“这爹爹,你还需得尽心给侍候好了,若是叫我知晓,你有半点怠慢,可小心你的脑袋。”
话虽说的不重,听到李原吉心中,已满是颤梀,只一个劲地磕头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娘娘说什么,小人便做什么。”
茱萸瞧他模样,知晓定然也是不敢再起什么事端了,又想着李威这不孝子,毒害爹爹,如今总归是到他受教训的时候了。
茱萸便又道,“你且给我记着,这李威不论是受刑挨板子也好,被砍断手脚也罢,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儿,与我可无半点瓜葛。你娘亲杜氏都没办法的事儿,也莫要来求我,我也无这通天的本事,可明白了?”
李原吉忙不住点头,“歆才人的话,小的都记下了。”说着转头便要告退,不想头晕眼花,一头便撞向了桌角,眼见着又起了一个青紫的肿包来。
他只得以手抚面,弓着身快退出了屋外。
“活该,他也有今日。”彩莲指着李原吉背影着。
茱萸淡淡勾起唇角,“来日方长,自还有他可受的。”
2 第六十六章 冬意浓(二)
再说晖春阁,茱萸拟了一封信,着彩莲送出宫,交予顺天府尹之手。
鸳鸯与小太监从外处抬了一三足栾金琅珐大火盆进屋,直道,“今年的雪可够大的,这外头都是四五尺深的雪,若是过几日不转晴,怕是除夕宴都会不成。”
茱萸瞧了眼窗外天色,“这天意最是难测,咱们且在屋里头等消息便是了。”
茱萸放下手头的绣活,瞧眼前小太监有些面生,便问道,“这位小公公,可是在哪里当差?”
“回主子,他本是在太妃殿里做事的,如今太妃不在了,便划到我们院里打个下手。”鸳鸯回道。
小太监利索行了礼,“奴才阿德见过主子。奴才身份卑微,也够不着这屋里头,主子瞧着眼生也是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