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茱萸要将花瓣抖下,周筠生握住她手腕,“莫动。”
却见他从茱萸袖中扯出锦帕,兜了那花瓣予茱萸,“这院里的桃花乃是昆仑山下移植而来,你回去晒成干,夹于书中也是极好的。”
茱萸嗤笑一声,“臣女确不知,河阳王竟也是惜花之人。”
“你可愿与我在此共度余生?”周筠生忽而抱住茱萸,气息亦跟着喘重了几分。
茱萸一愣,不想他如此直白。
沉默半响,见他神情肃穆,心下反而愈加不安。她不知她在怕什么,只是想着,眼前之人是心怀城府的河阳王,是叱咤风云的皇家子弟,却断不会是什么诚诚赤子。
虽是如此,茱萸仍不自禁缠绕住他,深深地望着,好似拥沉入海。
“本王定不负你。”周筠生双唇于茱萸额心轻轻一点,海霞红,山烟翠,满庭花雨,有情人终相逢。
且说周筠生与茱萸闲话半日,又道,“你大哥前次递呈奏表,你可知晓?”
“未曾听闻,怎的?有何不妥?”茱萸问道。
“这李原吉上启天听,要你府中姐妹去解勿洛之难。”周筠生面色渐沉,“听圣上的意思,想来是属意你去和亲。”
“什么?!和亲?!”茱萸听罢,只觉着又气又恼,“我大钺疆土被犯,要弱女子去和亲求取一时平和,本就是荒谬,他李原吉不上阵御敌,却想着出卖自家姐妹,也真是无耻之极。”
“莫急,本王自有打算,你且信我便是。”周筠生轻抱茱萸道,“你若是成了河阳王妃,自是不必再去和亲。”
茱萸别过脸去,羞怯道,“谁说要与你成亲了?”
周筠生将茱萸手赋于胸膛之上,对天指誓,“天地为证,我周筠生必娶李茱萸为妻,生生世世,永不言悔。”
茱萸不禁噗嗤一笑,“只是与你说笑罢了,好端端的指誓作甚。若是哪日你反了悔,可不是自个找不痛快。”
“断不会有这日。”周筠生笃定道,“只有一事,需得你帮忙才能成行。”
“哦?但说无妨。”茱萸道。
周筠生思虑,“前次我书信李老,请他写封悔过书呈请圣上。李老执拗,至今一字未表,怕也是惹了皇上忌讳。待回府上,你且好生劝着,忍一时,风平浪静。大丈夫能屈能伸,且先度过眼前难关方为上策。否则。。。。。。”
茱萸点头,“茱萸明了,现在时局最不明朗,爹爹若不表态,怕是只得举步维艰。倒是劳你费心了,爹爹那犟脾气,我自会要好生说道说道。”
正文卷 第十章 情定桃花坞(二)
且说周筠生携茱萸来到前院,立于坡上远眺,风吹草低,满目皆是生机。
“你看这稻穗开得正好,待得入了秋,便应该能收割了。”周筠生指着杏树后的稻田道。
茱萸笑道,“你这块地,乍看之下杂乱无章,桃李杏树相交,又有稻穗、菜花、果蔬相映期间,叫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实则暗藏玄机,不可为外人道也。”
周筠生见她说的真切,笑道,“哦?你可说说,都有何玄机可言?”
茱萸随手一点,便是那辘轳,“初见时只觉略有怪异,又不知哪里不对。这会在此近了看,便知全局。此乃一八卦阵,这辘轳便是那阵眼,桃李杏为阴,稻苗果蔬为阳。这片地儿看着稀松平常,实则凶险不已,一看便是高人设的阵法,且是墨家失传已久的阴阳兵法!若是外人闯了进来,只怕是有去无回。”
周筠生大笑道,”本王倒不知,你还晓得这些布阵之法,倒是先前小瞧与你了,幸甚至哉,幸甚至哉!“
茱萸莞尔一笑,“家中藏书阁有书万卷,自打回了忠棣府,闲时便常去那打发时间,也算见过一些奇门遁法。倒也参不透这里面玄机,不过过目不忘罢了。”
周筠生点头,又从袖中取出一块木牌来,只见上绘有青龙白虎缠斗戏珠,牌头隐隐刻了一个“令”字。
茱萸接过手中,轻抚牌面,“这又是何物?”
周筠生道,“我大钺每一城,但凡城南,皆有米行一间。往后你若遇着什么难事,可持此令牌前往,即会有人助你脱困。若是见着老板,便问,‘可有苏茉米?’老板答,‘今朝米市行情差,苏茉米无,但有徽南米,可要得?’你且再说,‘徽南米甚好,且先来个五石。’老板答,‘买五石,送一石,下回再来。’这即是对上号了。”
想着今日光景,周筠生又道,“此物姑且当是本王送你的信物,你且好生保存着就是了。”
这木牌的真身,茱萸心下已是猜着几分,定了定神,且大方收下,打趣道,“戏文里,那公子哥儿必是送那值钱的玉器配饰于女子。你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倒好,偏就送这黑乎乎的木牌予我,真当是小气的紧,今日我算见识了。”
周筠生摇头笑着,“你若觉着不好,且还我便是了。”
茱萸踱步到周筠生身后,顺靠着浑厚宽背道,“既是送予我了,断没有收回的理儿,我且勉为其难,替你暂时收着便是了。”
“倒是小王委屈你了。”周筠生反手轻刮茱萸鼻尖宠溺道。
茱萸笑笑,“另有一事,我好奇许久了。坊间传闻,那闵氏乃是朝鲜领议政闵万薰之女……可是真的?”
周筠生道,“善英确是朝鲜领议政嫡女,初来我大钺之时,原是想要献给我父皇的。”边说边又握住茱萸手道,“恰逢景瑜病故,父皇疼惜予我,不忍我饱受孤寂之苦,便将善英指给了我。”
茱萸听了这话,心下百感交集。先王妃萧谨瑜乃是三朝元老萧班嫡亲的孙女,温柔娴淑,又是河阳王幼时先帝亲赐的锦绣良缘。虽萧氏早亡,亏得萧班一路扶持,先帝朝时两废太子才未有波及于周筠生。
而先帝在建隆二年又赐了闵善英予他,自有其深意。坊间传,先帝原属意传位于河阳王,太后篡改了遗诏,周昶景方才称帝。
想及此处,茱萸不免打了个寒颤,只怕是空穴不来风,天家之事,从来都是讳莫如深。
周筠生看在眼里,解下青色披风,为她罩上,“你可又在胡思乱想何事。善英也是个可怜人,断不会与你争抢什么。你且宽心,本王与她往日相敬如宾,只多一份亲眷之情。待你入了我府中,若是不欢喜,我便从此不再见她便是。”
茱萸轻捂住他的嘴,“可莫再说胡话了。闵氏乃是先帝所赐,岂可怠慢于她,倒叫人落了口实,净惹是非。既是个可怜人,你对她好,也该是如此。”
“真心?”周筠生见她略微失了神,不免皱起眉头。
不一时,却见他抬起茱萸下巴,还未等茱萸回话,双唇便重重压了上去。
这吻来的浓烈、炽热,且绵长。茱萸有些措手不及,却未有惊慌,只是抱住他修长的颈部,阖眼回应着他。
晓梦入芳裀,软衬飞落花,远连流水去,一望尘香路。花开堪折时,自是有情人。
夕阳西下,芳草天涯归路。彩莲在忠棣府门口张望半日,都不见茱萸身影,急得欲哭起来。
但见周筠生与茱萸携手而归,方才稍稍放下心来。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快去看看忠叔吧,这会疼得厉害着呢。”彩莲急切道。
“可请大夫来瞧了?”茱萸问道。
“老爷请了郎中来,那郎中见了忠叔便连连摇头,说……说是怕是回天乏力了。”彩莲哭腔诉道。
茱萸只觉脑中一片空白,还来不及细想,便赶忙跑去偏间探视。
还未踏进房内,就听见老忠痛苦呻吟不绝于耳。
“忠叔,我来了……”茱萸想起娘亲去世那日的光景,心中忽然生了几分薄凉怯意。
周筠生轻握她手,“本王在呢。”茱萸定了定神,方推开门去。
茱萸来到床头,伸手便探了探老忠额面,滚烫似火,高烧无疑。茱萸瞬间落下泪来,“忠叔,你可要撑着点,我来了。”
老忠听是茱萸,顿时来了精神,强撑着睁了眼,“小姐……”
茱萸边安抚着,边替他掩了掩被角,“忠叔,你若不适,多歇着,我们都在此处陪你,大夫说了,你这毛病不打紧,过了几日,你就便会好了。”
老忠想要独立撑起自个,却是无力。
忽而反向瞥见茱萸身后,立着乃是河阳王,因而大惊失色,且吐了口血出来,屋内顿时乱作一团。
彩莲上前扶住老忠,将其靠于身上,茱萸边擦拭,边哭道,“这可如何是好……”
老忠瞧着茱萸,又瞥了眼周筠生,拼尽了全力扯过茱萸道,“不……不……”
待得眼目睁得浑圆之际,早已是咽了气。
登时,茱萸趴在周筠生怀中嚎啕大哭。
周筠生边安抚着茱萸,边侧看了一眼老忠。。。。。。
正文卷 第十一章 巫蛊之患(一)
茱萸因着老忠过世,又想起早年母亲亡故之事,心绪烦愁,整日闷在房内,不吃不喝,也不出声。
终是禁不住这一遭变故,生了病恹之态。周筠生数次谴了大夫来看,也是没见起色,李耿长吁短叹也是枉然。
这厢,大夫人竟又请了神婆到府里。
李耿平日里最烦这些个装神弄鬼之辈,这会也实在是急了,束手无策,且这神婆又是大夫人娘家送来的,只得应付一番。
那神婆进了忠棣府先是跟大夫人请了安。见了茱萸,两眼无神,脸色发青,愣是吓了一大跳。
问起缘由,说是思病的,便点头道,“这就是了,且看我作法,管保就好了。”
却见神婆口里嘟嘟囔囔颂咏咒语,又向李耿道,“大凡那官家小姐生了怪病,久治不愈,多是失了魂魄,这其间的利害,怕是吃斋念经也无用。”
李耿摇头,大夫人问道,“如此说来,此症无解了?仙家可有什么化解之法?”
神婆咧嘴笑道,“这事儿说容易不容易,但是说难也不难。今儿有我在此,小姐可不得有救了。只得我替她多做些个因果善事,便可避此灾祸。”
大夫人道,“这里头可有什么说法?”
神婆道,“今日我先为小姐扎几针回魂针,待得回那庙中,我再做个法事即可。我那庙里供了三尊菩萨,你等且香烛供养,一天添几斤香油,再点个还魂灯,小姐便可高枕无忧了。这还魂灯可是菩萨化身,昼夜都不可停息,因是日日有人看守的,所以嘛……”
“说了半日,你可不是要那香油钱?”李耿仍是不信道。
神婆听如此说,便道,“若不是夫人请我来,我老婆子还不屑下山来。大人若是不信我,我回去便是了。”说罢,作势便要走。
大夫人扯住神婆衣袖,笑道,“仙家来都来了,何必着急走。这香油钱好说,但凡仙家要的,我们一概都不少。”
神婆听了,顺了气,从腰间取出一副银针来,“瞧瞧,这可是看家的宝贝,今日我可都带来了。一副针下去,小姐保准当日便能蹦走。”
茱萸原是卧在榻上,懒理闲事,只想好生静静。听这神婆抽针而来,登时起了身,将一旁药渣子迎面扑了上去,猝了一口道,“呸!哪里来的神棍,在此妖言惑众,我哪里是什么怪病,你只怕不是治病,是害命罢!”
大夫人惊呼,“真是着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