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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微亮,这谣言已经变成各路军马都奔京师来,都是要来抢皇位的。这种谣言,在百姓间,但凡只要有人说,就有人信,京师全城都处在人心惶惶之中,百姓们私下里忙着屯粮,生怕哪天事儿起了,可是活命的机会都没了。
东山行宫,灯火通明亮了一夜,周筠生和阿平、鬼爷等都在这里,还有各地下分支的负责人,今日都出现了。
阿平一反平日里的谨慎小心,义愤填膺地说:“王爷我们再也不能等了,再等下去只能是死路一条!您看,这淮南王、岭南王,如今被赐了毒酒,这余的,但凡是王爷的旧部,也被贬到了外州去了。王爷上表说要进京奔丧,皇上也是不闻不问的,这是什么意思?王爷去了,说不准说是未有批复,擅入京师,那是一个死字。王爷不去,又说王爷不忠不孝,又是一条死路。奴才瞧着,这万岁爷,这回事真要对主子动手了。咱们若是坐以待毙,可不得白白称了人家的心思?”
鬼爷亦道,“王爷,这皇帝他不仁,咱也不义。与其坐这儿等死,由着皇帝来拿捏您的命运,不如咱们立刻举事,叫他变天才好!”
周筠生正襟端坐在木椅上,一直未有出生。“变天”这两个字,从鬼爷口中说出来之时,这殿内的人心下听了都是不觉浑身一震。
人人心里都有一杆子称砣,各自掂量着轻重,殿内空气仿若凝固了一般,谁也不愿此时再多说什么出头的话来了。
过了好一会,周筠生吃了口茶,润了润喉,方才说道:“趁着太后国丧期间举事,确实是难得的良机,但本王觉着还是仓促了些。关海如今钱芎竺那里,虽然有很大的进展,但毕竟还没有把话说开,这人迂腐的很,尚且还没有把握。贺兰那厢,叶琮自不用说了,此番定然也不会站在我们这一边。现下,朝廷这上上下下,都是孙巍岱在主持着,我们俩虽是旧交,但是也从不论及政事。”
阿平又给斟满了茶,递予周筠生,周筠生敲打着杯沿道,“明儿个若是皇上将哀诏往咱们这儿一送,本王怎么也得去京师为太后守灵去,满打满算,也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咱们只备着秋日里的事儿,又哪里想过是现下,怕是急了还要坏事。再说,现在举事等于是赤手空拳。太后那二十万的勤王大军的兵符如今虽然在我手中,可是皇上此番必然会想法子讨回去。京师潜藏的八千死士,也只得作一时之用。当初签了投名状的几名将军,如今也未遣人来表态,我们如今也就是一纸空兵,若是叶琮等人联合多部进京勤王,只怕是人数上咱们也不占优势。”
鬼爷笑说:“孙巍岱这人,也算是个经世致用之才,也难怪皇帝会重用他。”
鬼爷又瞟了一眼,瞧周筠生默然,便又说:“可是,他到底还是养在笼中的鸟儿,看着面面俱到,却是独独疏漏了一处,这恰恰是最该抓牢的!”
周筠生睨起眼来,起身道,“可是又来了什么线报?快些报来。”
“京师堂口的兄弟,方才在小的入殿之前又送来了消息。说是午间在御前听得很仔细,这孙巍岱竟然独独忽略了京师驻守军这一块。他的这个疏露,恰恰给了我们以千载难逢的良机。这京师驻军的长官名叫安童,这安童可是咱们京师堂口的舵主,只要他私下将人调换一下,咱们将这京师几道门给一同关上了,可不就是王爷您一人说了算么?”鬼爷笑道。
周筠生一听这话,虽然也觉着这京师驻守之事,确实算个遗漏。可是这京师城门好关,但这皇宫的门内还有层层御林军把手。这御林军中,周筠生的旧部,已所剩无几,多半都是皇帝的自己人了。
这即便算是将皇宫的门也给守住了,可这城外还驻扎着郊县六区的十万兵马,这些兵马虽然人数不多,可是若再加上直隶的人,这情势可就难说了。只要这宫里把勤王密诏传了出去,这加起来少说也有四十万大军,这将京师城拿下,还不是玩儿一样。
2 第一百二十七章 随风潜入夜(二)
周筠生心下合计着,到那时即便是手上有太后的二十万兵马,再加上京师的八千死士,那也是四面楚歌,只怕是只有万箭穿心的份儿,这事照此算下来,倒是实在是有些冒进了。
思虑再三,他只得沉声道,“不成,这若是准备不妥,只怕是白白叫兄弟们伤了性命。这事儿划不来。再说,照着宫中惯例,这太后薨逝,皇帝守灵至少得满二十日方成。咱们还得再好好准备一些时日。”
“王爷,机不可失,切不可错过此番良机啊。”阿平又说了句。
周筠生垂下眼来,“本王如今只有两句话,一则,你们且把这投名状上的将军一个个找来,但凡他们能即可派兵赶来,那咱们胜算就大了一半。二则,这郊县六区与直隶的兵马,也得想法子拦住了,这事儿若是办不成,那一切都是空谈。”
“既然这投名状当初是奴才领来的,那这事儿,便由奴才接着办。”阿平说罢,便拱手往外处去,一脚跨上了马,便扬尘而去。
鬼爷也道,“这直隶的宗族族长,倒是曾欠了小的一个人情,这自也是该去讨要的时候了。那郊县六区的人,王爷也无需担心,自有咱们京师堂口的兄弟来负责。”
这鬼爷才闪了没了人影,就见着薛巾来传旨了,说是命周筠生即刻进京,去为太后守灵。周筠生算着时辰,想来这宫里要派人来传旨,怎么也该是明日的事儿了。听见这一声旨意,他心下倒是有些诧异,多半是薛巾拼了老命,跑死了不知道多少匹马才能赶得来。
周筠生吩咐下头的人:“去取个三锭元宝来,是要赏薛公公的。”
薛巾听了便是笑的只见眼睛缝儿,连声道谢,“谢王爷赏,老奴怎么担待的起。”
周筠生笑笑,“薛公公,瞧你这一把年纪了,如此快跑到我这东山来,可不是昼夜兼程,得跑散了骨头么,可不得一路辛劳了,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只是皇上先前都还没理会本王的上表,怎么又突然请您亲自跑来着我进宫守灵了呢?”
“诶,现下呀,这宫里的大臣、王叔们,但凡叫得上号的,都在大明宫内守灵去了。灵棚已经搭了好几处,给王爷您也留了一处。这一应的茶水、吃食也都赶紧预备下了。王爷只管放心好了。这给先帝守灵的时候,是几处人塞一块了,可不是要死要活的。这不,皇上便说这次大明宫,让多搭几处灵棚,免得这底下的人受了委屈,回头办事都不利索了。怎么着,王爷,咱们是否可以上路了?”薛巾急促道。
周筠生心下一沉,这摆明了就是要分散人群的意思,这样一个帐篷只准坐一人,可不得有什么事儿要通报也是不及时了,更别说要与朝中的大臣们通个气,说个话了。
这厢,大明宫也是一夜灯火,皇帝已经在太后牌位前守了一夜了。这山雨欲来之像,他也不是不知,此时便与孙巍岱、叶之章、李玬、李玖詹等商议对策。
太后的薨逝,对周昶景来说,也算是一件喜忧参半的事儿,也并非是这些臣下面上看到的悲痛欲绝。这母后死了,为人子的,当然也是十分伤痛,这先帝去了,母后也去了,如今身边也就没有至亲的人了。
可是,如今太后一走,这但凡是前朝后宫的事儿,也便没一件会使他觉得头痛的了。打以前,这太后也时常要说些什么,但凡是说出了口的,周昶景多多少少也要有所顾忌,且要跟着做一些,不然就是背负了不孝的罪名。
这往前数,从太师的事儿开始,多少件事,如果不是因为碍着太后的情面,只怕是许多人都早已人头落地了。因而,这太后对皇帝来说,多少还有点垂帘听政的意思,自然这太后一走,再加上太师这个心腹大患已除,这朝中,也便是他说一不二的地方了。
此时他并不担心,自个说了什么话会伤到太后的心,或者说了什么不妥的,引起了党羽纷争。现在的周昶景,披麻带孝,一身孝子的行当,说是在为太后守灵,可是,他的神色却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当然,不仅仅是这一桩事。方才太监呈报了叶琮与数十位将领的勤王效忠表,这是代表对皇帝的誓死效命,也就是说,但凡这京师有异动,他们便随时会进京勤王。或者更准确来说,如今已经是在勤王的路上了。
而就在方才,镇南首府的信儿也来了,说是今朝也将会派十万大军入京,一切但凡皇帝调遣,此时此刻,周昶景心下如吃了定心丸一般,既安心,又带着些许的亢奋。
可是他是一国之主,也是个孝子榜样,因而还是哭嚎,“母后啊母后,您为何如此狠心,抛下儿子就要走。如今儿子也是没有爹娘的人了,您就不睁眼看看您这可怜的儿子么……”
又有太监小心翼翼地靠近了皇帝,轻声道,“启禀皇上,这京师里说是现下都在传着谣言,这顺天府尹说是压不住,进宫来请旨来了。”
皇帝眯眼道,“谣言?呵,这京师里又在传什么了?”
“说是河阳王被毒死了,各路人马都进京……”
“进京什么?”
“进京抢皇位来了。”
“一派胡言!”周昶景沉下脸来,“你且告之顺天府尹,就说,这谣言压不住,那就不压了,这爱说什么,自长在别人嘴上,管也管不住。可是他得给朕查明白了,这谣言,都是哪儿来的。若是查不了,那便小心他顶上的乌纱帽。”
“诺。”小太监忙跑着转了身离去,皇帝觉着头顶有些湿意,顺着望了眼天际,这漫天雪白的飞点是什么,可不是雪么?八月飞雪,这可是京师从未有过的奇观。
周昶景心下想着,这好好的竟然下起雪莱,想来是这老天爷知晓,这京师里头大开杀戒的日子又要来了,指不准,就得冤死几个人来,可不得提前下个雪,也算可怜可怜这世间人来。
2 第一百二十八章 步步惊心(一)
周筠生与薛巾才到了城门口,就见着天有异象,八月飘雪,只怕不是什么好兆头。只见着他伸手一握,这雪便化了水,消失的无影无踪。
安童此时刚好轮值带班守城,见是河阳王来了,忙命着手下人等开城门,齐齐站成两列,垂着头行礼。
周筠生拉住了马,放缓了步子,只侧眼瞧了安童一眼。安童眼色沉着,稳如磐石地立在那儿,周筠生心下莫名觉着有股安心的劲儿,这京师的防口,有此人在,倒确实放心的下。
待得河阳王与薛巾入了城内,城门缓缓关上。周筠生也未犹豫,狠狠抽了一马鞭,一溜烟便到了紫禁城门口。这里皆是由御林军守卫着,当年跟随自个南征北战的旧部,如今早已被撤下,现下都是陌生面孔。
周筠生抬眼看着这灰蒙蒙的天,这怪雪停的正是时候。
乾曜宫内,皇帝正与叶之章议着事,关海又来了战报,耶律齐趁着大钺薨乱之际,正趁势率领大军大举来犯。如今耶律齐已经继位为王,这来势汹汹,怕是又要有恶战。
周昶景道:“之章,你倒是跟朕说说,今儿个京师内又出什么新的谣言来了。”
“禀圣上,说是河阳王奔丧半途被皇上派到关海去,结果就战死了。”叶之章拱手道。
周昶景道:“荒唐,前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