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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弩蔑笑着扔下银子,“我说小娘子,我家公子都给你银两了,可莫再纠缠了。”
茱萸登时红了脸,扭头道,“这鹰鹞怕是公子今日带不走了。“
耶律齐冷眼看来,出其不意,顺手抬起茱萸下巴道,“小娘子莫不是想跟我走?”
李婵见状,急得要上前与之理论,却被阿弩拦截在侧。
一筹莫展之际,彩莲领着官兵从四处包抄而来,领头的军官喊道,“来呀,把鹰鹞带上来。”几个小兵上前欲要抢,耶律齐目露凶光,愣是把几人吓了一跳。
领头军官上前呵斥道,“好大的胆子!太师府上的鹰鹞也敢带走!”
听罢,耶律齐知是今日惹了麻烦事,召来阿弩,做了个手势。阿弩会意,对着军官撒开一纸文书,文书上隐隐印了一个大红印子。
军官一看,是圣上特批的通关文书,大惊,知是来了大人物。遂与底下小兵商议一番,陪笑道,”不知贵人在此,失礼失礼。只是这鹰鹞乃是太师府中丢失那只,小人还得带回去交差,多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耶律齐冷声道,”太师回头若问起什么,你便道,是猫狗伤了这鹰鹞。”“小人晓得,贵人且放心。”官兵带着鹰鹞,讪讪离去。茱萸知他方才暗中折了鹰鹞双翅,心下只道,“真当是个狠绝之辈。”
那红印,乃是圣上玉玺模样,往日茱萸在家中也算见过。再看这几人模样,心下也便明了,来人定是勿洛使臣无疑。想着,便欲与李婵等速速离去,不想却被阿弩拦了去路。
耶律齐持纸扇点住茱萸肩头,“姑娘怎么知晓,这是太师府丢失的鹰鹞?”
”自是胡猜的。“茱萸搪塞道。
实则是李婵见鹰鹞额头有一点白雪,多问了茱萸一道,茱萸便上了心。
再细看这鹰鹞脚上挂着的一碎玉,与那日孙瑶环赠她簪上的玉器质地并无两样,遂笃定定是太师府丢失那只鹰鹞。
“你可知,对我蒙蔽之人,唯有一条路可走?”耶律齐近身幽幽道。
正文卷 第十五章 佳期如梦(一)
茱萸余光扫了一眼,这纸扇用的骨架乃是勿洛特产的大叶紫檀木,这百年只出一株,一看便是上乘的师傅手艺,想来也不是一般人。
因而茱萸又笑道,“公子原先是何人,喜如何行事,都与小女子无甚关系。我只知晓,公子今日断不敢在此放肆。”
耶律齐见她如此镇定,心下生了几分狐疑,只道,“今日我且放你一马,但你须知,这只是你时运尚好罢了。下次若再遇着……”
“断不会再有下次了,公子有公子的阳关道,我有我的独木桥,咱们两各不相干,自也谈不上下次。高山流水,后会无期。”茱萸边拱手,边带上彩莲与李婵,转头就要走。
阿弩见状,忙拦住她们去路,“九爷,今日不可放过她们……”
耶律齐甩开扇子,‘哗’一声扇面滑开,却见扇上画有两匹马驹,鬓毛发亮,身形矫健,当是宝驹无疑。
茱萸一时只觉这画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放她走。“耶律齐嗓音带哑道,“怎么?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么?”
阿弩不甘地退到一旁,眼见着茱萸几人离去,愤而道,”九爷,今日被这娘们戏弄了去,阿弩实在是不服。”
”你何曾见我心慈手软过?”耶律齐看着茱萸离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不易琢磨的笑意,“这天下苍生,皆不过是我们手中的蝼蚁,何况区区一个汉人女子。”
且说茱萸三人,一路往南,行了一路。至归云桥,方算松了口气。
“还好他们没追上来,真当是被吓得不轻,差些都不知道会被抓去哪里了。”彩莲捂着胸口道。
“可不是,头次在京师见这些怪人。那紫衣公子模样看着虽是俊俏,却这般凶神恶煞,真当是人不可貌相也。“李婵叹道。
茱萸也不言语,面上听着她俩说着,心下只想着方才那扇上的画,一时出了神,到了府外竟也未察觉。
是夜,月上柳梢头,夜里露气清凉,窗外树影婆娑,对影似成人。
彩莲理了床铺,又剪去烛心道,”小姐,都二更天了,还是早些歇息罢。”
茱萸边抄写着《妙法莲华经》边道,“今夜我想一个人静静,你就莫要在此值夜了,且回去休息片刻,待寅時老嬷嬷巡视前,你再来即可。”
彩莲伸了个懒腰,乐道,“还是小姐心疼人,那奴婢就先退下了,小姐自个当心,有什么再吩咐奴婢即是。”
茱萸点头,目送彩莲离去,关好门窗。
正描摹着经贴,窗外忽而传来敲打声,茱萸随即找了绣花剪子傍身,警惕道,“何人在窗外鬼祟?”
“吱呀”一声,窗户缓缓开启,黑影迅速翻越而入。
茱萸惊得退了一步,呵斥道,“大胆狂徒!”
待得略微睁眼,却见剪子对着的正是那河阳王,一时又惊又喜,不知如何是好。
一队护院循声而来,窗外躬身道,”二小姐,可是见了什么贼?“
“无他,方才乃是一野猫从窗外跃过,吓了本小姐一跳罢了,倒是惊扰护院大哥了。”茱萸说着,拧了周筠生一把。
“小姐无事便好,那我等先退下了。”
听声响,护院似是走远了,周筠生方道,”又是剪子,又是动粗,本王只怕早晚得死在你手上。“
”你这放荡王爷,半夜三更,偷入女子闺阁,纵然是枉死,那也是活该。“茱萸有些气恼道。
周筠生笑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不由分说,抱起茱萸便往屋檐上去。
茱萸最怕登高,只得闭着眼,小心翼翼挪了一脚,却差些滑落,转身慌忙扑回周筠生怀中,“你倒好,跑这里做甚。”
周筠生遥指天边,“今夜月明星稀,正是赏夜色好时候。且带你来透个气,还不好么?“
茱萸顺手望去,星儿稀稀疏疏悬于天边,皎洁月影衬着黑云,徒添几分静谧。
京师笼罩在夜色下,点缀着几盏守城灯,隐隐透着王者之气,茱萸道,“我还是第一次在高处看这京师夜空,竟是如此开阔。”
周筠生笑笑,牵起茱萸手道,“幼时,本王也是个不省事的孩儿,夜里总是睡不踏实。每每闹时,母妃便抱着我,坐于槐树下,数着天边星斗,哼着小曲儿。那曲儿乃是母妃家乡音调,词听不真切,却觉着是极好听的……”
周筠生竟有些红了眼眶,茱萸侧眼看他,“想来娘娘定是温柔娴淑之人。。。。。。“停顿半响,又道,”想当年,我在丽郡乡下,茅屋简陋,抬眼便能看天,那会的月儿怕是比今夜还要好看许多……
周筠生紧紧揽住茱萸,动情道,“你若喜欢,往后我带你去那日茅屋看夜景,你定然会喜欢的。”
周筠生又脱下袍子,替茱萸罩上,继续道,“今日来便想告之,前次我已进宫求了太后,请她收你做个贴身宫女。这样一来可免和亲,二来可避选秀。只是苦了你,先得在太后宫中待一些时日。日后,时机成熟,我便求太后赐婚你我。”
茱萸嗤笑,“我就知您河阳王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大半夜大费周章飞墙而入,原是为说这些。”
周筠生握住玉手摩挲道,“待你进了宫,只怕是见你一面也要难了。太后宫里自是能少些干扰,然这后宫总有人要生是非。我自小在宫里长大,这宫中险恶,再清楚不过,因而要送你进宫去,我真当是犹豫。只是现下,再无比这更稳妥之法了。”
“倒是让王爷费心了,我自装聋作哑即是了。虽我未胸怀大智,但这明哲保身的本事,想来还是有几分的。”
周筠生笑道,“这四下无人,怎还满口王爷,叫我筠生不好么?我自是信你的,只是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罢了。”
茱萸咬着下唇,羞惭惭道,“筠生……”而后又望向天际,“这天边明星闪烁,我亦想在这世间做回自个,顺着本心而活。且为了你这话,这宫里再苦,茱萸亦能挨下来。”
周筠生捧着茱萸面颊,柔声道,“茱萸,等我……”
茱萸点头,埋首在周筠生怀中。
月色如水,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但求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正文卷 第十六章 佳期如梦(二)
不日,薛巾携了两份旨意,带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来了忠棣府。
李原吉与李威忙不迭上前相迎,“薛公公远道而来,辛苦辛苦。”
李原吉边说着,边从袖中掏出一袋银子,掩着袖口,递予薛巾道,“给薛公公和兄弟们吃酒用的,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薛巾阴阳怪气捂嘴道,“想来吃酒怕是还吃不上,只多吃个花生米罢了。”
李原吉一听,知是薛巾胃口大,又悄悄递上一袋,“礼多人不怪,还望公公笑纳。”
薛巾方才笑道,“听皇上说您是个有本事的,杂家今日这么一看,还真没错,公子真是一表人才。”
三人说笑着跨入府内,见李耿等已在中堂候着,又道“哟,杂家才到呢,李老大人怎就在此候着着了?真是折煞我这老太监了。”
“即是圣旨,自是臣下恭迎,岂有叫薛公公等之理。”李耿说着,又遣了小厮看座。
薛巾懒懒摆手,“不必了,敢问哪位是二小姐?”
茱萸浅笑着行了一礼,“茱萸在此,谨听公公教诲。”
薛巾打量了一番,见是个平常样貌女子,心想着,真不知上辈子积了多少福气,未过选秀,就先进了大明宫,多少人求还求不来的运气。
薛巾拎着嗓子,清了几声,方道,“圣旨下。”
众人齐齐跪着,薛巾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有女茱萸,秉性柔嘉,秀外慧中,晓通佛理,实属难得。现特赐‘礼音娘子’称号,入大明宫,服侍太后左右。钦此。”
茱萸接过圣旨,“谢主隆恩。”边说着又往薛巾边上靠,于暗处塞了一粒斗大的珍珠,轻声道,“有劳公公了。”
薛巾笑道,“真是个知趣的主,也难怪太后跟皇上亲自要了你去。”
“小女不懂那宫里的规矩,往后进了宫,若是有什么不妥之处,还望公公多多提点。“李耿躬身道。
“李老大人客气了,谈不上什么指点。老奴不过是在宫里呆的时间久了,只多知道些祖宗训谕罢了。”薛巾笑了一声,“哪位又是李婵小姐?”
李婵应道,“臣女在此。”即时,心下狐疑,怎么今日自个也有旨意要接,可不曾听人说起过。
“李氏,窈窕淑女,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特封为永定公主,不日赐婚勿洛海蚮王,钦此。”薛巾念着,抑扬顿挫。
李婵的心也跟着乱了,全然忘了圣旨这回事,只想着‘赐婚勿洛海蚮王’几个字,登时落下泪来,不知从何说起。
李耿见状,忙替李婵回道,“小女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万岁。“
薛巾笑笑,“安定公主定是喜极而泣,这几日宫里便会来人,教习您一些习礼。另太后宫里的曦嬷嬷,也会来接礼音娘子入宫,还请两位在府中静候佳音。”
李威道,“我这妹妹,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一听这旨意,真当是乐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