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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匪像梳子,他们每次过去之后,头发上就看不见什么像样的玩意了。
官府调动前来平叛的军兵多是过路客,他们唯一的目标就是升官发财。
升官靠斩首,发财靠抢劫,纵兵屠戮村镇可以同时满足上述的这两种需求。由此可想而知,在大军所到之处,平民百姓也难以幸免。
过兵的时候,民间就像被篦子(竹制用具,形似梳子,齿缝更为细密)狠狠刮了一遍,整个脑袋上就连虱子都不会剩下。
官过如剃这句谚语是最易理解的,论及贪婪无耻,普天之下也罕有超过基层官吏的,他们丝毫不顾百姓死活。反正回头老百姓真的被逼造反,这件事也不用他们承担责任,官吏们搜刮的酷烈手段就像剃刀一样锋利,所到之处连一根毛都没了,岂不是可比剃光头么!
如今的大秦帝国正值风雨飘摇之际,无心国事的皇帝一心求佛,大量布施田宅给寺庙,而国帑支用不足。
不仅是朝堂上的高官难以拿到足额薪俸,军费开支都难以保证惠及全军。为此,帝国的精锐部队除了戍边的部分之外,全部被集中到关中、河北戍守,蜀中则由于地理原因被排除在外。上述的三个地区集中了全国近半数的人口和财赋,而且是主要的灌溉农业区,至于其他地方就只能靠地方军自行维持统治秩序,一切开销就地解决,为此,各地军纪败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譬如驻扎在淮南的秦军,兵士的来源要么是犯法充军的刑徒,再不然就是被收编起来的盗匪,说他们是兵匪一家那都算夸奖了。
那些出身于本乡本土的山大王,好歹还知道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这些凶横成性的丘八做事则无所顾忌,谁敢指望着他们懂得手下留情,不如趁早自个上吊来得痛快点。
一想起了这些糟心事,土地爷黄世仁要是还能神情镇定自若,那祂的城府就可以不勾脸谱唱一出空城计了。
老话说得好,贼咬一口,入骨三分。白莲教这一招告人谋反,的确是太阴险太恶毒了。
可怜巴巴地望着盟友林旭,老土地试探着说道:
“未明贤弟,要不要老朽发动神符?”
土地爷无疑是神祇序列中最不起眼的小神之一,不过祂们有一招保命绝技,土地神符。
在每个土地爷接受天封时,顺带领到三张土地神符,这玩意可不是回城卷,而是仙侠版的大杀器。土地神符的基本效用是引发地动,直白点说就是制造出一场地震,一张土地神符相当于五级地震的威力,全部三张叠加起来的话,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算术题,而是意味着一场十级以上的强烈地震降临。如此强大的力量,使用不可能没有约束条件,作为代价就是土地爷一旦动用了全部的三张土地神符,祂随即会自动消去神位、神职和神格,从此坠入六道轮回。
早先无事闲聊的时候,林旭也听黄世仁说过土地神符的威力。闻声,他大惊失色,连连摆手说道:
“不是万不得已,此物不用为好吧!你放心,我们再想想办法,总能应付过去的。”
闻听此言,黄世仁点了点头,跟着言辞恳切地说道:
“好,那便拜托贤弟你了。白莲教那群贼子,我早晚要让他们晓得厉害。”
土地爷黄世仁生前是江家集的一代豪商,靠继承祖辈的竹木生意起家,全盛时期家产多达百万贯,因而人称黄百万。
由于生平乐善好施,从不吝惜钱财,乡里乡亲中受过黄世仁接济的人多如过江之鲫。故而,他死后百年仍然能得到本地人的供奉祭祀,一丝真灵得以不昧,其后更是得了授天封,正式成为了执掌一方的土地爷。
江家集这片土地,可以说与黄世仁血脉相连。虽然祂在人间早已没了直系血脉流传,但生活江家集的人们,在黄世仁眼中都是跟嫡亲子孙一般无二的亲人。所谓龙有逆鳞,触之必杀。无论是凡人也好,神祇也罢,抑或是鬼怪妖魔,每个具有独立思想的个体,内心总有些东西是无法以外在价值衡量的,不容他人侵犯,这一条是放诸四海而皆准的真理。
爱之深,恨之切。对待江家集的人们,土地爷黄世仁好似一位年迈的慈祥老人家,悉心呵护着自家的儿孙。谁要动这镇上的人,那简直比用刀挖他的心肝还要痛上三分。
白莲教一伙人居然使出如此卑劣的坑害手段,分明是意欲将江家集上下,无分男女老幼一网打尽的绝户计。他们这一步不留余地的狠棋,算是把一向好脾气的黄老爷子惹毛了。要知道,厚道人一旦发起火来那是更可怕的。凡是敢行大恶者,内心必有大善支撑,不然仅凭着一股凶戾之气,根本无法坚持到最后一刻。而今,老土地黄世仁心里多了这股怨气和保护桑梓的强烈愿望,祂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经过苦口婆心地劝说后,林旭暂时打消了盟友黄世仁玉石俱焚的念头,不过他还真是有点骑虎难下的无奈。先前耗费这么多资源在黄世仁身上,如果祂发动土地神符,其后就直接就轮回去了,林旭前面所投入的那些人力、物力和联络感情的手段,岂不是全都打了水漂?
哪怕不为别的,只为自己的投资不要变成天边的浮云,林旭也得想出个善后的办法出来呀!
翻回头,林旭在故纸堆里面翻检了几天,当他有所收获,如获至宝地捧着一幅阵图前来与黄世仁商量。
在书案上摊开这幅阵图,林旭指点着这幅图上的几处细节,说道:
“……九宫惑神阵,此阵并无伤人之力,只是叫入阵者找不到北而已。州郡调来的官兵再精锐也不过是肉眼凡胎的俗人,待我借地脉布设下大阵,谅他们也想不出破解之法。只要拖过这阵风头,再派人去郡治活动一下消解罪名,这件事处理起来就好办多了。”
老土地黄世仁的资质并不出众,祂也不擅长奇门遁甲之术,看着繁复的阵图,好似鸭子听雷一般,好在这方面的基本常识还是有的。
尽管承认林旭的办法算是最好的选择,黄世仁依旧面现忧色,不大放心地说道:
“贤弟此法固然不错,只是……白莲教那些妖人会就此坐视不理吗?老朽可以料定,他们必然会落井下石的。”
闻听此言,林旭脸上丝毫不见一丝迟疑之色,对于这个问题他也想过了。一只手按在阵图之上,林旭露出自信的笑容,说道:
“不碍事的,咱们不如想个办法,绊住那些家伙的手脚好了。”
。
卷一
046两线·书·
'更新时间'2011…08…0119:10:00'字数'3255
黄世仁厌恶白莲教的想法虽然根深蒂固,奈何终究敌不过心底里对江家集居民怀着的关切之情。仔细掂量了一下两件事孰轻孰重,祂选择了接受林旭的好意,颔首说道:
“好,老夫也赞成,那就拜托贤弟了。”
受到土地承载能力的制约,同一时间段内,一片土地上所能养活的总人口数量是有限的。
类似北宋开封那种罄尽一国财赋,不惜舟车劳顿运输四方粮食物产供养一城的超级大都市,只能算是被权力游戏扭曲的另类存在,实在不足取。
综合来说,单个地区的人口密度在化肥和农药开始普及之前,基本是固定不变的,一块土地长出的粮食能养活多少人口,直接决定了神祇们可以分享到多少信仰资源。正因如此,甭管白莲教要拉信徒去干什么,只要他们的计划成功了,林旭和黄世仁这样的地祇就彻底成了过去式,庙宇断绝香火那也是可以预期中的事情。这种矛盾深化发展下去,必然酿成不可调和的矛盾冲突。
强龙不压地头蛇,白莲教的声势浩大,但他们比起在本地经营了数百年的地祇还是多有不如。凭着土地爷黄世仁的人脉关系,祂在向周边地区几位硕果仅存的地祇修书求援后,轻易地获得了大量情报。
这些日子举步维艰的地祇们只能勉强维持自身存在,无力提供什么实质性的支援,只是以祂们的手段搜集一些相关信息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很好,二十七个大头目,三个香主,一个坛主。这些人算是淮南白莲教的中流砥柱,一举解决他们,我想一年半载之内,淮南的白莲教势力也不可能再有什么大动作了。”
根据地祇们从外围搜集的情报汇总分析,林旭拟订了这个反制计划。在黄世仁看来很是妥当周详,只是两位地祇蓄势待发未及发动之时,迎头撞见了一桩祂们始料未及的难题。
近几日,江家集的几个樵夫相继在山中失踪,他们的家人向邻居和宗族求助后,江家集居民们自发组织起近千人规模的搜索队入山。只是踏遍了在正常情况下樵夫们上山砍柴必经的各条路径,仍然没发现野兽袭击留下的痕迹,而且这些天不曾有过大风大雨之类的天灾。满腹狐疑的人们不禁开始揣测,这是否表示妖鬼开始作祟。在稍后一段时间里,江家集土地庙的香火便骤然间旺盛起来,前来求告的香客络绎不绝。
面对着意外状况,老土地黄世仁苦涩地一笑。与踌躇满志,准备打白莲教个措手不及的林旭讲过自己的难处后,黄世仁颇为无奈地说道:
“林贤弟,对不住了,又要劳烦你。山中忽然有异变,镇上人心惶惶,看来你我要兵分两路才行。对付白莲教之事由我和燕道长出手,那些樵夫是在霍山中失去了音讯,不如由你出面处置更为合适,这样安排可好?”
闻听此言,林旭还能说什么,只得点头表示赞同,说道:
“事到如今,那也只好如此了,你我就分头行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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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的树枝劈啪作响,橘红色篝火在风中不住闪烁着,随着一阵山风吹过了树梢,正在燃烧着的干脆柴枝,不时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溅出一蓬火花。
在架起的篝火左近,一头名副其实是生得豹头环眼的豹妖张开了血盆大口,一边啃食着烤得半生不熟的人腿,一边抽空看着那些目睹它大快朵颐而直流口水的同伴们,言语含混不清地说道:
“桀桀,果然还是这人肉好吃啊!可惜霍山君那家伙把自己吹得神乎其神,真格动起手来软绵绵地像个雌儿,上回被那狗屁山神打了一回就原形毕露了。唉,九峰镇上那么多肥美的血食都到了嘴边,竟然又给他们溜了。”
闻声,围拢在篝火旁的几个同伴顿时吓得连连摆手,其中一个长相苍老的妖怪劝诫豹妖说道:
“少说两句,那霍山君可还没死呢!再说,它手下有贝大夫那个狡诈的家伙帮忙,谁敢说个不字?”
听闻同伴提及那位素来以阴险诡诈而闻名整个霍山的狈妖贝大夫,貌似粗豪的豹妖也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跟着环顾左右不见异状,它这才放下心来,继续大大咧咧地说道:
“要说贝大夫那老东西也不知是咋想的,认准了霍山君那个大嘴巴,要是换作老子……”
“喀吧!噗通!”
这头口水四溅的豹妖正说得眉飞色舞之际,突然间一只毛茸茸的大手从它身后探了出来,一把掐住豹妖的脖子。不待这头豹妖作出任何反应,大手毫不费力地一扭,篝火周围的妖怪们就只听见了一声骨头折断的清脆声响。随即,这头死后现出原形的豹妖,那毛色斑驳的尸身一头扎进了燃烧的火堆中,旋即一股烧灼毛发的焦臭味充斥在鼻端。
这时候,一个魁梧的身影从树丛阴影中现身出来,冷冷地说道:
“哼,换作你又能如何?竟敢跑到江家集偷吃,惊动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