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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眼龙杵剑于地,左脚将白马王子踩在黄尘扑滚的沙场上,喘着气,环视战场形势。
内圈的战斗基本结束,除了极少数悍勇之徒在顽抗外,苏来尔骑队已经被彻底歼灭。
周边的战斗却进行得极其惨烈,恐怖的战争场景,非笔墨所能描绘、非唇舌所能述说。 自由军团的将士们红着眼狂呼暴叫,塞尔骑兵依旧保持着缄口不言的老习惯,闷头应战。
战场上积屍如山、血流成河,碧绿的原野染成赤红。牵着肉皮血丝的头颅,在草地上翻滚;一段又一段的残肢,层层地散落、堆叠…
…
战场形势难言谁优谁劣,但这种混战局面,却为巴维尔所乐见。
“整队结阵!”
巴维尔将脚下的乔伊赛扔给身后赶来的担架队,重新举起手中的宝剑。
对于他来说,七万步兵已将五万骑兵拖住,内圈的心腹隐患也已经消除,付出惨重的代价,经历艰苦的廝杀之后,战局终于还是逐渐稳定下来,进入了自己的预想轨道。
只要内圈的近两万战士重新集结完毕,就可以发动总体反攻。内圈的部队将加入战团,援助前线主力,增大正面的攻击力。
与此同时,四万后备部队,尤其是两万骑兵,也将投入战场,从侧后包抄塞尔骑兵。
由于伊萨以少攻多,战线铺得很开,队形疏散,而且他们全都加入了战场,再没有后备兵力可以调用。只要能坚持这种一命换一命的消耗战术,大胆地兑子,兵力充足的自由军团一方,优势将越来越明显。
目前十二、三万对五万,自由军团只有两倍多的兵力优势,但如果双方各死伤四万后,那么战局就会演变成八、九万人围攻一万人。
在八比一,甚至九比一的巨大兵力差距下,塞尔人再精锐、再强横,也避免不了最终败亡的命运。 这就是战争中的数学。
“一点锺了。”罗嘉斯从上午八点开始就不停地在看表:“上午的会议还没开完吗?难道大家要空着肚子辩论吗?”
“饿肚子倒不至于。”摩那狄看着手中的小纸条,咧嘴一笑: “刚刚收到的消息,据老杰克速食店的伙计透露,正午时分市议会紧急订了三百多份速食,由城防卫队护送运往市政厅后院。”
“那群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老爷们,可真是勤政的模范哪!要是他们平常也这样,老百姓可就有福喽!”
屋内两人都笑了起来。
两人靠着窗口又闲聊了一会儿后,都猛的收住话头,望向主街的对面。
在那里,衣着华贵的各城议会代表正三五成群地步出市政厅大门,亢奋的潮红还残留在脸上,不少人忍不住边走边大声地议论。
“会议结束了!”摩那狄拉开房门,风一样朝楼下跑去:“我去去就来……”
没过几分钟,从街道上截住一位熟识的议长打探出消息的摩那狄,又像风一样窜回了旅店的房间。 “一百九十三票对一百零六票,宣战通过了!”
“匡当”一声,罗嘉斯手中的杯子落在地上,精美的织花地毯被泼溅上一片难看的污渍……
第十九集 第九章
大陆历九九五年九月六日,这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一天,两大历史事件不期然地在这一天同时发生。
在圣杰西城,经过激烈的论战,商业都市联盟大议会通过决议,正式对海港同盟宣战,史上第五次两盟大战终于爆发。
一般人都认为,这场战争源于两盟的历史恩怨和海港同盟此前落井下石的歧视性税收政策,但事实真相远比表面原因要复杂得多。
猛虎自治领在外交领域吃了一个大败仗,而更令他们恼火的是,谁躲在幕后操纵了这一切、自己的真正对手是谁,直到战争爆发时,也没有理出个头绪来。
而在中央郡东岸的青衣镇,决定南部主战场命运的大战仍在艰苦地进行着。
巴维尔跃上一匹栗色的战马,满意地巡视着已经重新集结完毕的近两万战士。
在空心方阵的外缘,战斗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两军仍是犬牙交错的混战。
在后方阵地上,也迅和梅萨两位老骑将也各自举起令旗相应,可以随时奔赴战场,参加反攻。
巴维尔举起剑,最后一次环顾战场。
宝剑就要挥下,全线反攻的命令就要下达!
正值内圈两万战士和后方阵地四万预备部队将士都屏住呼吸,盯着主帅高高举起的利剑的当口,独眼龙举剑的胳膊却像石化般定住了。
不仅是手臂,巴维尔全身都僵住了,表情凝固、大嘴半张、通体透凉,连心跳在这一刻似乎都停止了。
白杨大道上,兹波林率领的七万五千主力步兵,落后骑兵三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已经赶到了战场!
巴维尔咽喉冒火,嘴里有股说不出的苦涩感觉,心脏就像被一根冰锥猛的钻透,身体摇摇晃晃,几乎不能在马鞍上坐稳。
兹波林洞若观火,早在回军返程之前就已经猜出了对手的意图,并将计就计,设好了环环相扣的连环圈套。
苏来尔盟友被无情地推上前锋线,充当了诱敌的牺牲品。伊萨的骑队冲锋,消灭了数万敌军,极大地削弱了敌人的有生力量,并把敌军死拖在对本军有利的战场上。
而最后,七万余主力步兵方才现身,以摧枯拉朽之势摘取最后的胜利。
战争就是这样,出现一次失误,往往不得不用另一次更大的错误来进行挽救和弥补,而这又会给军队带来更可怕的灾难。
巴维尔两次临时调度兵力,确属无可奈何的被迫之举,但这样做,他也一步一步把全军带入了更危险的境地、拖进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平素迅猛骁勇的兹波林,在指挥本次战役时,一反过去立决速胜的风格,变得极有耐心。他像一个高明的棋手,不动声色地调动棋子,一步一步地把对手将死。他也是阴险的谋杀犯,一点一点地收紧勒在敌人脖子上的绳套。
对手的这些变化,巴维尔显然醒悟得太晚。等他看到敌军主力赶到,回过味来的时候,局面已经不可挽回——此时塞尔人不仅在质量上,就是在数量上也占据了优势。巴维尔要想取胜,希望非常渺茫。
塞尔步兵开始在激烈的战场后方列阵。久历战火考验的塞尔人,行动非常迅速,七万五千大军很快佈成一个宽阔的横阵,宛如一条横卧在平原上的银色巨蟒。
战鼓擂响、雪海涌动,七个万人步兵方阵开始迈步向前。
和伊萨一样,兹波林也利用平原上的开阔地形,除留下五千后备亲卫步兵外,将手里的全部兵力一次性投入,力图以最快的速度、最大的动量、最狠的打击,一举摧垮敌人的战斗意志,迅速夺取辉煌的胜利!
在陷入苦战时来了强大的援军,就连冷酷毒辣的塞尔骑兵,此时也一反常态,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巴维尔揪着马鞍,稳住晃动的身形,深吸一口气,将举了好半天的胳膊用力前挥:“全军注意,全线反攻!”
一催马,独眼龙带头冲锋。
在他身后,两万名战士紧跟着主帅前进。
后方阵地,也迅和梅萨也摇动战旗,带着四万预备队投入战斗。
决战的时刻终于到来……
在明知打不过的情况下,撤退当然也是一种选择,然而巴维尔此时却不可能做这样的抉择。
吃了败仗后的撤退,乃是战争中最难的一项艺术,即便是最优秀的军队也不一定能够完成,何况是训练程度不足的自由军团,更何况是在易于追击的平原上!
从古至今,无论哪一个时代、无论何种形式的战争,战场上都有一根神秘而不可捉摸的无形炼条,它把全军凝聚成一个同心同德、同生同死的整体,并构成了战争的主要神经。
那就是,被人们称为“士气”的东西。
全军的战斗意志、指挥官的各项命令,都要循着这根炼条,传到战场的每一个角落,落入每一个战士的内心深处。
巴维尔心里清楚,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处于下风的自由军团,士气将成为自己最后一根可以押上赌台的筹码,也是自由军团唯一能与对手媲美,甚至超越对手的因素。
而要激发喷薄的士气、保持高昂的斗志,就绝不能够退缩,而必须不断地进攻、进攻、再进攻!
直面最强大的敌人,予以迎头痛击,战斗精神才能得到尽情的张扬、全军士气才能昇至沸腾的巅峰、生命才能绽放出夺目的光辉!
退则必死,进则尚存一线生机。同样是死,与其被敌人像围猎般难看地追杀,不如在沙场上拚个你死我活,来一个痛快的了断!
即便是败,也要败得壮烈;即便是死,也要为自己的生命索取最高的代价!
一直都是艳阳高照的天空,此刻开始聚集阴云。厚厚的云层遮蔽了阳光,给大地披上一件灰暗的斗篷。
太阳神不敢再看人间这毛骨悚然的景象,躲进云层中哭泣,而死神则接替了他的位置,狞笑着给万物罩上自己的标记。
地面上的两支大军,从将军到普通士兵,所有人都无暇顾及天气的变化,而是全身心地投入到惨烈的廝杀中。
心在跳动,血在激荡,太阳穴砰砰作响,凭着本能挪动着脚步,凭着本能挥舞着刀枪……
血光刀光,他们已看不清楚,亦视而不见;喊声嚎声,他们已听不清楚,也充耳不闻……
他们忘记了周围的一切,也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很多人把嗓子都喊哑了,却不知道自己嘴巴里在喊什么;手臂酸痛难当,却不知道杀了几个敌人……
武器在不停地挥动,人腿马腿在错杂地进退,所有人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杀!杀!!杀!!!
战线失去了意义,它扭曲成极不规则的犬牙交错的锯齿形,敌友混杂,难以分辨……
时间失去了意义,人们沉醉在疯狂而野蛮的状态中不能自拔……
空间失去了意义,方圆几公里的狭小地面上,二十几万人在自相残杀……
秒针每滴答一下,就有一大群鲜活的生命成为死神的祭品,他们遗下的屍首,在战场的各个角落被大地纳入怀抱……
艰苦的战斗进行了两个多小时,战场上又增添了六万具屍体,其中四万属于自由军团。
尽管从总人数上看,双方势均力敌的局面尚未改变,但形势却对自由军团一方非常不利。
虽然武器装备,两方同样精良,但两方战士之间在战术素养方面的差距,却在这次战役中显露无遗。
无论是步兵大方阵之间的对挤,还是小分队之间的混战,无论是弓弩手之间的互射,还是骑手间的交锋,自由军团都明显落于下风。
两方的阵亡比例清晰的表明了这种差距,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差距只会越变越大。
无论中央正面还是两翼战场,自由军团都在被迫收缩,他们的有效控制区域在不断地变小。
如果战况继续沿着这种轨迹发展,一旦他们被驱赶着挤到一起,空心大方阵被挤成密集的实心,屠杀的时刻就将来到。
失去了人数上的优势之后,巴维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