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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晓溪感激的望了望俞和,俞和想上前去找那中年道人分说。可还没迈步,那道人已走回了门中,木门轰鸣一声,在众人面前重重的合拢。
钱旭叹了口气,俯身拾起拜帖:“门派势微,道行也远远不及人家,此事自不可强求。既然这样,只好等过七rì,再来拜门了。”
身后一群人纷纷点头,单只那开门知客的中年道人一拂袖,便有如此不可抵御之威,可想这供奉阁中人,尽都是何等高手,再要冒然撞门,那定是自讨苦吃。
范鸣啐了一口,似乎觉得大落了脸面,恨声道:“装模做样,不过是眼巴巴来讨一口九州龙脉气运的人,何况也就是个供奉阁看门的小道,竟然如此乖张无礼!”
钱旭脸上一变sè,急忙捂住了范鸣的嘴巴:“师弟万万慎言,人家尚没走远,若听见你这话,只怕我们要无端端惹出祸事来。”
俞和分开人群,走到门前,对钱旭二人道:“钱师兄、范师兄,俞和早来定阳几rì,倒也与供奉阁打过交道,且让我来叩门试试。”
钱旭闻言,有些惴惴的道:“俞兄弟可莫要唐突。”
俞和笑着摆了摆手。那边范鸣却不知怎的,忽然yīn阳怪气的道:“是啊,你扬州罗霄门庭广大,倒是说不定可以试试,不过定阳供奉阁连我摩明云宫都没看在眼里,罗霄只怕也讨不到什么客气。俞兄若想自取其辱,当然可去叩门一试。”
俞和听了这话,眉头皱了皱。就见范鸣忽然退出了数丈外,抱臂冷笑的看着俞和,那一群修士,也有人挪动步子,远远走开,似要表明俞和叩门,与他们全无干系。陆晓溪远远的站着,也是一脸紧张兮兮的表情。
这一下,俞和很有点热脸贴上冷板凳的错愕感觉,可话已讲出了口,人也站了出来,这门是不能不叩的。他摸出张真人给他的墨玉扳指,套在了手指上,硬着头皮上前叩门。
屈指轻轻叩了数声,俞和叹了口气,站着等那中年道人来开门。
果然还不到十息,门闩又被抬起,木门重重的拉开,那中年道人从里面踏步而出,脸上已带着一层毫不掩饰的煞气。
可他同俞和一照面,登时愣了一刹那。那脸上竟如沧海变桑田似的,转瞬间换上了一副chūn风般和煦的笑容,双手一抱拳道:“原来是俞师弟来了,快快请进。”
俞和也是一愣,赶忙抬手回礼。可那中年道人一看俞和手上的墨玉扳指,竟然连退二步,抚冠整袍,恭恭敬敬的对着俞和重新一揖到地。
就听他口中呼到:“供奉阁外事执事道宁子,拜见俞和掌印大执事!原来却是俞真人接了我供奉阁掌印大执事之位,此实乃众望所归。大执事快快请移步入司真堂,几位真人正在急盼着大执事前来定夺诸事。”
俞和整个人呆立在门前。他身后的一众青州修士,全都禁不住发出了惊呼声。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夜述心,终须别
“俞师弟,愚兄道宁子,出身璇玑仙门,座师法号明素。”
那中年道人眨了眨眼睛,嘴唇微微开阖,有一缕细细的传音飘入俞和的耳中,这才令俞和恍然大悟。就见这道宁子毕恭毕敬的躬身引手,邀俞和入供奉阁大院去。
俞和扯了嘴角,露出个会意的笑容来,装模做样的大袖一甩,一只脚已踏进了院门。忽回头对陆晓溪招手道:“小溪,快随我来。”
陆晓溪听他呼唤,满脸错愕走了近来,伸手扯住俞和的衣角,怯生生的望了一眼道宁子,口中嗫嚅道:“俞大哥,我钱师兄他们……”
俞和故作恍然想起此事,扫了一眼远处那不知所措的钱旭、范鸣和聂长虹。
钱旭脸上发红,犹豫了一下,低头迈步过来。可范鸣却是大步抢上,似乎理所应当的要随着俞和一起进供奉阁大院。道宁子一皱眉,脸上笑容收敛,只一道眼神刺去,就让范鸣顿时浑身发冷,强收住了脚步。
道宁子对俞和拱手问道:“俞大供奉,这些闲杂人等?”
俞和笑着摆手道:“无妨,他们是我义妹的同门。奉师门之命,来供奉阁找齐康执事有要事办理。那位聂长虹师姐,还将留在我阁中效力。”
道宁子点头道:“即是大供奉熟识之人,自可进来说话。阁中最近整饬繁忙,正是用人之时。”
说罢这道宁子竟也对着钱旭、范鸣和聂长虹三人拢手一礼:“还请三位道友随我入阁,道宁自会唤齐康执事来见你们。”
这一下前倨后恭,闹得摩明云宫的三人手足所措。范鸣一挺脖子,似乎想开口说什么,可聂长虹赶忙偷偷踢了他的脚踝,钱旭直接伸手按住了他的背脊,三人一齐躬身施礼道:“多谢前辈!”
于是道宁子便带着俞和与摩明云宫的四人,朝院子中走去。其余青州修士也不敢上前,眼睁睁看着那木门重重合拢。交头接耳声亦响了起来。
“人不可貌相!真看不出来,那少年居然是定阳供奉阁的掌印大执事,这么年轻?我们千里迢迢,来定阳供奉阁求助,却不想人家的大供奉竟然一路陪着我们进城,而我们之中,却也没谁趁机与他交道一二,当真是有眼无珠。”
“天知道是哪家大门派的弟子?”
“不是听人家说了么,扬州罗霄剑门的。”
“罗霄有这么大的面子?一个年轻弟子就在定阳供奉阁当掌印大执事?那罗霄的掌门真人还得了,岂不是九州道门魁首了?其中必有隐情。不过那个摩明云宫的小师妹,似乎和这位大执事绝非一般交情,今后见了这个女娃娃,可得恭敬着些。”
“噤声,噤声。站在供奉阁门口议论人家的大当家人,你们这是嫌惹不出祸事么?这京都定阳供奉阁藏龙卧虎,没看一个知客道人就高深如斯?散了吧,七rì之后再来拜门。”
一阵议论之声戛然而止。这群青州修士如鸟兽散,各寻落脚之处暂且不提,单说俞和等人进了供奉阁大院。那一路上美轮美奂的园林亭阁、清净雅致的小桥流水,自是迷乱了陆晓溪的双眼,但凡有洒扫童子见了俞和,全都忙不迭的抛开手上的家什,俯身拜倒,口呼大当家老爷安好。
钱旭和聂长虹暗自摇头,范鸣偷眼看了看的陆晓溪,脸上神sè有些yīn沉。
道宁子唤了童子过来,嘱他带着摩明云宫的几人去另一处亭阁,招齐康执事前来一晤。陆晓溪自跟着师兄师姐走了,俞和站在廊口,眼巴巴的望着少女离去的背影。
“师弟回魂!”那道宁子一笑,伸手拍了拍俞和的肩头,却把俞和惊得一小跳,这才满脸通红的低头抱拳道:“道宁师兄有何吩咐?”
道宁子狡黠的一笑,“愚兄演的这处戏码,师弟可还满意?”
俞和大窘,头也不敢全抬起,更不敢去看道宁子那调笑的眼神。他摘下了手上的墨玉指环,苦着脸道:“道宁师兄,你也不与小弟先说一声。什么供奉阁大执事来的,却又是怎么回事?”
道宁子哈哈大笑,可才笑了几声,自举起手,强捂住了嘴巴,“师弟,这可不是我的主意,你还是去找那几位为老不尊的前辈理论吧。不过依师兄所看,这出戏演得却是极好,那位头戴响铃珠花的师妹,该是俞师弟心上的人儿吧?有此一回,人家估计可是对你好生敬仰得紧,定阳供奉阁掌印大执事,放到九州道门,可确是掷地有声的大人物。”
俞和挠了挠头发,苦也不是,笑也不是。嘴巴徒张了张,说不出话来。
“好了,速与师兄我同去司真堂吧。我家师尊,还有柏空师叔、长桑师叔和百灵师叔,可都在等着你呢。”
“哦,诸位前辈都在此处?”俞和有点惊讶,这里可是供奉阁外阁的门庭院落,暗府高人齐聚于此,莫非是要一统供奉阁两支了吗。
“你且去听他们分说吧。”道宁子伸手揽住俞和的肩头,两人沿着回廊快步而去。
不多久便进了司真堂,这是供奉阁外阁执事议事的大堂,里面布置得好似一派宗门的道庭正殿,那偌大的殿堂里面,便只坐着明素真人、张真人、长桑真人和百灵叟四人。四位前辈高人一看道宁子带着俞和进来,同时把茶碗一搁,笑盈盈的看着俞和。
“俞大执事这是chūn风得意马蹄疾,满面红光似阳chūn啊。”百灵叟第一个开口,却没句好话,闹的俞和登时又红了脸,“这边一个千娇百媚的小义妹,那边一个天生丽质的小师妹,俞大执事这可是要好生思量,究竟是情归何处,莫要伤了人家小宁姑娘的心。”
“百灵师伯,你可莫要调侃弟子了。”俞和赧然作揖,眼睛转向张真人那边求救。
可张真人也是满脸的笑意:“你那宁师妹可躲在屋里不肯出来,你这小子,小心将来红颜祸水,情丝难断。”
“宁师妹?”俞和挑了挑眉毛,“师尊莫来乱点鸳鸯谱,我与宁师妹纯是同门之谊,俞和可未敢对她有何非分之想。”
“人家女娃娃心中,可未必是与你一般想法。”张真人摇了摇头。
连素来沉稳,而且重伤初愈的明素真人,都在一边帮腔。四位前辈抓着俞和好一顿调侃,俞和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衣服前襟袍角,几乎要被他揉烂了。
过了未初,张真人才起身来,说要与俞和一起去看看陆晓溪。俞和想把那个墨玉扳指还给张真人,可张真人却摆手不接。“今后这供奉阁外阁,就由你道宁师兄接掌大执事之位,不过你也算是大执事之一,挂个名分,倒无须在此候命。将来你学有所成,自行出山走动时,也可多个落脚之处。有此一道身份,九州供奉阁都须敬你三分。必要之时,各州府的供奉修士,也可助你一臂之力。这便算是你助我们肃清定阳道门供奉的奖赏了。”
俞和推辞不掉,便谢过了张真人,两人去见了陆晓溪。久别重逢,自是好一场欢聚,张真人对陆晓溪说他是云游来此,今夜就要离开定阳,继续北上而去。
下午俞和带着陆晓溪在定阳城中乱逛,采买了一大包小姑娘喜爱的杂物,晚上尝遍了京城百味小吃,两人相依坐在城西的湖边,披着浓艳的晚霞,看着渐渐沉下的暮rì,细声说着不尽的私语。
湖边空地上,搭起了草台戏班子,生旦净末丑粉墨登场,惹得一大群凑热闹的庶民击掌喝彩,可陆晓溪却笑不出来,她怔怔的望着夜sè中的灯火,忽有一行泪水默默的滑落。
“小溪,怎么了?”俞和举起袖子,轻轻的拭去了陆晓溪脸上的泪痕。
“俞大哥,我变了。看到你和师傅都还是老样子,我很开心。但我心里却知道,我自己已不是从前的那个陆晓溪了。”灯火阑珊,映出陆晓溪瘦瘦小小的身影,在夜空中寂寥的摆动,“我不再像以前那么单纯,也不再像以前那么爱哭爱笑。我开始把许多事情深深的埋进心里,却让脸上始终挂着开心的表情。我不明白,为什么当我还是一个俗世小女孩的时候,我可以那么简单的快乐,可等我得了仙缘,走上了这条看似很美好的求长生之路,却反而几乎不能真心的笑一次。”
“小溪,也许是你渐渐长大了的缘故。当一个人成熟之后,自然便需要学会隐藏和掩饰,师傅曾说过,这是一个人心中的城府,它可以保护我们。”俞和拿出了一件青布大氅,给陆晓溪披在身后,挪了挪身子,两人就像当年乞讨的rì子一样,紧紧的靠在一起坐着,彼此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