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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那个时候要好了。莫尼罗和郝古拉跟地球族签了和平条约,三大种族都埋头忙着进行再建设。没了战争,也没了种族歧视。”
“确实。”包包点点头。
“你知道吗?作为活下来的人,我常常会觉得非常有罪恶感。”美儿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顺手拿了一个奶油杯,“你不觉的命运竟然是如此地奇怪,不可捉摸吗?最强,最自负的人死了,我们这些人却活下来了。”
包包知道她在说什么,因此她没有答话。
“拉博森先生的工作真是干得不错。”美儿改变了话题,“我现在认为他是一个最称职的总统,我们应该感谢他。”
包包仍然没有回答。谈话就这么不自然地中断了。
那次二号开发星球的爆炸造成的后果真是惊人。当时,三大种族大部分的军事机器都集中在二号开发星球。灾难一发生,它们,地球族的军队,还有地球族前往诺亚方舟避难的领导人,都随着星球一起灰飞烟灭了,几乎等于三个种族同时解除了武装。莫尼罗和郝古拉族的星球也受到重创,大批的人死亡。那个莫尼罗王子逃过一劫,灾难一结束立刻登基为王。郝古拉换了领导人,地球族则选了拉博森先生来做总统。
那个时候如果不是拉博森先生和霍依兰当机立断,让我们在最后一刻登上飞船,我们就都要完蛋了。也多亏了他们,我们这些人才能过着普通而安宁的生活。
这种毁灭性的结局带来的后果是,大量无辜生命的死亡换来了一个崭新的,充满希望的开始。
我不喜欢这种做法。我想总应该有什么途径或方法,能比较温和地解决所有问题。虽然我想不出来,但我想一定有这么一个方法的。
这种结局对于无辜的人来说毕竟太残酷了。
“包包?”美儿的手碰了碰包包的胳膊。“我要回座位去了。要不要我帮你把东西拿回去?”
“好吧,拜托你了。”包包把手里的盘子递给美儿,“我再去拿一杯饮料。”
“那么,待会儿见。”
包包看着美儿窈窕的身影在人群中消失,唇边的笑容渐渐淡化了。
虚假。
虚假的快乐。虚假的平静。
我们聚在一起,谈论所有的事情,但却只对那三个字绝口不提。
红蛇骨。
我们不敢去谈论它,不敢去回想它。但却永远也忘不了它。
我们从那个残酷而严格的环境中挣脱出来,再没有杀戮的义务和权力。我们变成了普普通通的人类,过普普通通的生活。我们有了所热爱的职业,有了所热爱的人与事物,我们不再满腹诡计,开始学会如何与人沟通,并从中感觉到了快乐。我们这时我们才终于发现,或者说是终于理解,我们以前所做的事情是多么的罪孽深重。
这种平静的生活软化了我们的心。此刻的我们没有了那时候的勇气,我们再也不能像少年时一样,对满手的鲜血摆出一脸冷笑,淡淡地对自己的罪行表示承认,甚至赞许。
所以我们逃避了。不再去回想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不再去回想在红蛇骨里度过的日子。虽然明知道这一切不会因为我们的逃避而变得不存在,但我们还是一味地逃避着。欢笑着站在阳光下,背对黑暗的过去,再也不多看一眼。
只有霍依兰不一样。我不知道她是否做错过什么,但我知道,她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可以勇敢的面对一切。
令人敬佩的女人。
包包在人群中缓慢地行走着。周围的一切都渐渐变得朦胧起来,好像一片恍惚的梦境。
我始终有些弄不明白。最后一次见到邯郸残是在5号要塞的夜晚。那次突袭没什么了不起的,无人死亡,只有三四个人受了伤。可邯郸残却就这么无缘无故地失踪了,以后再也没见到他。
还有诡诸默也是一样。最后见面时,他说他要去解决“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一件“不可以逃避”的事情。当时我不明白他所说的事情是什么。但现在想来,他大约也是为了阻止二号星球的爆炸吧。
诡诸默。
包包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她感觉到胸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难言的感觉如水波一样自心底层层荡开,渐渐占据了整个心灵。
诡诸默……二号开发星球爆炸之后,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如果他真的去了红蛇骨基地,我想他不可能在最后关头找到宇宙飞船……
我知道他多半已经死了。但我还是无法想象他死亡的样子。我知道他曾经经历过无数的战斗,而且还能从死亡行星那样的地方越狱出逃……像这样一个人,不会那么简单就死了。
我宁愿相信他还活着。在某个地方,高高兴兴地活着。
包包对自己笑了笑。
真是些无聊的念头。我什么时候才能接受现实呢?
她在放饮料的长桌子旁站住,俯视那些装着鲜艳溶液的杯子,仔细挑选自己想喝的饮料。
非常突然地,她的目光停住了。停在一个透明的杯子上。
那杯亮绿色的溶液和杯子的弧壁都在反射着一个人的面孔。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的影子,像幽灵一样轻轻覆盖在那晶莹的平面上,随着溶液的摇晃而轻微扭曲。
多么……多么熟悉的面孔。
包包缓缓抬起头来,顺着杯子的反射朝自己身边看去。
那个少年站在那里。一头乌黑的头发,一双略微下垂的鲜红眼睛,如女孩子一般小巧的嘴巴带着笑意,似乎也在为该喝什么饮料而发愁。
是他……怎么可能……会是他……
包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这一瞬间,她身边的人群与吵杂声似乎都彻底消失了,天地间只剩下了她和这个少年。
她全身的肌肉都不知不觉地绷紧了,僵硬的如同木石。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少年的面孔。
少年好像终于感觉到了包包的凝视,缓缓把头转过来,歉意地笑了笑。
“我挡住你了吗?对不起。”他随手拿起一个杯子,从包包身边擦过,朝旁边走了开去。
这个声音……连声音都如此……熟悉!
他竟然还活着!
“等一等!”包包叫起来,绷紧的身体突然放松,身体原地一转,闪电般地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少年吓了一跳,手里的杯子差点落地。看着包包,他又笑了笑。但笑容中却多了几分不解。
包包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地,慢慢地,她轻声叫出了他的名字:“诡诸默?”
“嗯?”少年侧了一下脑袋。
“诡诸默?”她又叫了他一遍,“不是你吗?”
“嗯?”少年更疑惑了。“你在找人吗?”
“不。”包包摇摇头,缓缓将手指放松了。“你……你叫什么名字?”
“阿马赖亚。”少年又笑了。这次并不是礼节的笑容,而是那种因为觉得滑稽所以才发出的笑。“我叫阿马赖亚·兰多。”
不是他……我弄错了。这不是他。这个少年只有十五六岁,他如果还活着,现在应该二十多了。
她心中的狂潮渐渐地平息了下去。
“你跟那个大科学家同名呢。”她的手终于完全离开了他的胳膊。
“是啊,同名呢。”少年笑着看着她,仔仔细细地打量她的脸,似乎想从她脸上发现一些什么。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在沉默中互相注视。
片刻之后,少年轻轻把自己的杯子递到了包包的手里。
“再见。”他最后笑了笑,转身朝广场另一端走去。
“再见。”包包握着那个杯子,凝视着少年的背影,直到他完全被人群淹没。
真奇妙……多像一场幻觉。
包包扬面向天,吐了一口气。
我到底在想些什么?他不可能还活着。就算他现在仍然活着,也还是个囚犯。他如果在地球族的势力范围内出现,立刻就会被当成越狱逃犯通缉。
就算他还活着,我也不可能再见到他了。
包包将手中的杯子放回了桌子上。就在她手指离开杯子的同时,她口袋里的通讯器响了。
她掏出通讯器,在耳旁打开。几乎是立刻,李伤的声音就从通讯器里传了出来。
“包包?你见到霍依兰他们了吗?”李伤的声音早已不再像少年时那么纤细。然而恍惚之间,此刻包包听到的却好像仍是7年前那温柔的少年的声音,眼前又仿佛出现了李伤少年时的笑容。
久违的笑容。
“圣诞晚会热闹吗?”
“热闹得不得了。”包包不自觉地把目光投向那个少年消失的方向,“我刚刚见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奇怪?谁啊?”
“回头再告诉你。”包包微微一笑。“新书发表会顺利吗?”
“当然很顺利了。我抽空连新年去映月海的票都买到了。不过听说这次新年旅游会……”
我无法忘记从前的一切。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包包一边点着头,一边不时地“嗯”着,表示她听到了李伤的话。
她缓步穿越人群,朝座位那里走去。
我想,美儿所说的“罪恶感”,我多多少少是理解一些的。但应该如何消除它,我却想不出办法。
或许根本没有办法。也不应该有办法。这种心上的创伤,或许就是对我们过去的惩罚。
我们所应当背负的惩罚。
这时,表明舞会开始的烟火带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升上天空,一下子炸裂开来。散城一大片七彩的光点,在空中有规律地旋转着下坠,将整个阳光之柱空中广场都笼罩起来。
“好漂亮。”包包看着头顶的天空,笑起来。“圣诞快乐,李伤。”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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