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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伤……可能永远都不会醒来了?
我暗自想着。这对我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反正我本来就不是十分信任他的承诺,这样就省得我再费心了。
“喂,你还记得我的存在吧?”
我全身一振,赶忙回头。
身后的邯郸残毫无表情地看着我。“你刚才问我‘有没有时间’?”
“啊,是啊。”我不好意思地抓抓头。
“下午吧。”他双手习惯性地放进口袋里,转身,面向前方的走廊。“今天你可以自由活动是吧?下午四点钟,我们在城内的夏之蓝咖啡厅见面好了。”
5
下午,三点。我从医疗处的主任办公室出来,开始计划外出的方式。应该申请车辆吗?还是先步行离开基地,然后坐出租车?
一双脚出现在我凝视着地面的视线之内。
一双肥大的脚。穿着最大号的野战靴。靴子很干净,一尘不染。
我抬起头,看到的是蓝商顺那张肥胖的毫无表情的面孔。
“有事吗?”我问。
他没有进行任何铺垫,直截了当地说:“邯郸敬真的死了吗?”
我点点头。“他跟飞船一起在超空间中爆炸了。不可能还活着。”
“为什么你没有死?”他像一堆装满棉花的麻袋一样朝我倾斜下来,“李伤在死亡边缘挣扎,邯郸敬死了,为什么只有你,现在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我不是也被抢救过了吗?何况我本来就比他们要强一些啊。”我侧了一下脑袋。“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他不理会我的疑问,继续说:“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邯郸敬为什么没能及时登上救生舱?”
“我不知道。”我直视着他的眼睛。“我和李伤赶到救生舱那里的时候距离强制起飞已经只有几十秒钟。当时敬不在那里,一直到救生舱的门合上,我也没有看到他。”
蓝商顺略略眯起眼睛看着我。一瞬间,我看到他的黑眼珠里有一点异样的光彩闪过。
也就在这一瞬间,我拔地跃起,从他肩膀上方翻过,轻轻落地。右手食指戳在他的后脑勺中央。
“死胖猪。”我笑着骂出这句话,想象中的表情立刻就在蓝商顺脸上展现出来了。“别想用‘心灵窥破’来对付我。我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整到的。”
蓝商顺从自己肩膀上方狠狠地看着我,慢慢的跨出一步,离开了我的掌控。
“给我记住。这事没完!”他低声说。猛力甩头,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在走廊拐弯处消失不见了。
他没有再回头看我,因此也就没有看到我脸上讽刺的笑容。
6
PM 4:17,我总算找到了那家叫做夏之蓝的咖啡馆。当我推门进去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最深处的角落里,凝望着门口若有所思的邯郸残。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我加快脚步朝他走去,脸上全是歉意。我知道邯郸残最讨厌的三件事里就有“不守时”这一条。“我没有开车,是坐出租车来的,半路上导航电子出了问题……”
“算了,不用解释了。”他抱着手臂。他穿着对他来说有些大了的野战背心,腰部有点松垮。由于没有袖子,右胳膊上的红蛇骨条形码暴露无遗。“你从十岁的时候就能随口胡编出一大堆理由。”
“真……真是对不起……”我在他对面坐下来。
穿着近似三点式的女服务生走到我面前。我抢在她开口之前就赶紧说出了我想喝的饮料。
“这里虽然是一家咖啡馆,但好像有色情服务的样子。”我一边说一边四处张望,惊讶地发现有不少人都穿着军队的衣服,另外还有一些人虽然没穿军服,但言谈举止之间却将军人的风范表露无疑。
“这座城市现在正在一级警戒状态,大多数能离开这里的人都已经离开了。剩下的全是无法离开的人——流莺,还有毒品贩子。”邯郸残平淡地说。“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谈话了吧?你想告诉我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是在飞船上发生的事情。”我双手互握,放在桌子上。“那个叫做‘司徒浒’的少年在作战时使用了一种类似于‘模拟幻境’的东西,把我引入一个完全催眠状态。也是托他的福,我……在深度催眠之中,终于回想起我姐姐,诡诸泪死亡的原因了。”
“她不是被你杀死的吗?”邯郸残向前靠过来,手肘撑在咖啡色的桌面上。
“我不是指直接致死原因。而是指迫使她做出‘背叛红蛇骨’这个决定的原因。”
邯郸残没有说话,但他的目光经表示出他的注意力已经全放在这个话题上了。
“她当时不得不离开红蛇骨,是因为有人一直在控制她,强迫性地去执行一个庞大的计划。”我放慢速度,一字一字地说,“那个人就是‘诡诸无’。”
邯郸残皱起眉头。“那时诡诸无不是已经丧失自己的意识了吗?而且他被囚禁在一个直径不超过一米的水箱中,已经没有自由行动的能力了。”
“不,他是自由的。”我口气强硬地说,“或许他的身体不自由,但他一定有什么方法,能把自己的意志和力量自由地传达出去。否则姐姐的行为就不可解释了。”
“那个所谓的‘庞大计划’指的是什么?”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当时我还太小,但我依稀记得,那是个非常可怕的东西……如果我长大,也就将参与到那个计划里。而诡诸泪就是因为无法接受这个计划的最终目的,所以才……”
“我有个问题。”邯郸残的左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你现在已经长大了,如果诡诸无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有一个庞大计划需要你的参与,他又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跟你发生接触呢?”
“可能是因为我那五年的失踪打乱了他的计划吧。”我停了一下,接着说,“但我有一种感觉,诡诸无并没有就此停止。他一直在进行着他的事情,同时等待最合适的机会。”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我吞了一口唾液,“我想弄清楚那个‘计划’的真相。不是被动地等诡诸无来接触我,而是主动地去调查清楚。”
“很危险。”邯郸残半垂着头,他黑灰色的瞳孔像一片冰冷的玻璃,倒映出咖啡馆里的昏黄灯光。“如果诡诸无真的像你说的那样,能自由支配自己的意识和力量,那如果你采取他所不喜欢的举动,很可能会招来危险。”
“我想他不会杀死我的。”我说。“我依稀记得,那个计划似乎是绝对需要我的。何况,这件事情实在太让人不安了。像黑色的软体动物一样紧紧贴在后背上,不停蠕动,闷得人喘不过气。如果不弄清楚,我恐怕往后都无法好好睡觉。”
“你这样有勇气,就是因为你认定不管你做出多么过分的事情,诡诸无都不敢杀死你吧?”
“有点这个原因吧。”我点头。“只要不死,就一定有办法。”
“但问题是,”邯郸残伸出左手食指,遥遥指着我。习惯性的冷笑又出现在他脸上。“他是不是真的不敢杀死你呢?他需要的究竟是这个特定的‘你’,还是仅仅需要一个拥有‘诅咒’的异能者。”
我一呆。
“我想你一定不知道吧。”邯郸残收回了手。“9月8日,也就是昨天,政府那边以邯郸敬的战死和李伤的严重创伤为理由,向霍依兰施加重压,迫使她答应了‘人造蛇牙’的计划。”他扬扬手腕,“我们所有人都被抽取基因样本了。包括你在内。不过在霍依兰的大力坚持下,政府那边还是做出了让步,除非继续有蛇牙战死,否则不会制造复制人。”
“也就是说……邯郸敬在取得基因样本之前就已经死亡,所以无法生产出他的复制人。而李伤现在还没有死,所以也不能制造他的复制人?”
“对。”邯郸残点点头。“但你不一样。你的基因样本已经被保存起来了。如果你被诡诸无杀死的话,代替你的复制人将在24个小时之内制造完毕。现在这种情况,你还有勇气吗?”
“对于他来说也有为难之处。”我反唇相讥,“他怎么能确定那个复制人能拥有我的潜能?”
邯郸残沉默了,我也不再说话。
在这沉默中,我叫的咖啡终于来了。但并不是女服务生端来的,而是一个浓妆艳抹的陌生女人。她把咖啡杯放在我们两个中间,水果一般丰满的嘴唇刚刚开启,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邯郸残就已抢先开口:“谢谢,但今天我们没有‘那种心情’。”
陌生女人一愣,眼神怪异地看了他一眼,脸上浮现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她扇动嘴唇,似乎又想说什么,却又一次被邯郸残打断:“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我差点儿笑起来。陌生女人怒气冲冲地瞪了一下眼睛,转身离开桌子,到别的地方去了。
“你怎么知道她要说什么的?”我低声问。
“我来过这里几次,总听到她跟那些男客们说这一套。”邯郸残向后靠进椅子里,“你下决心了?”
我点点头。“我始终觉得,如果不尽力去调查一下的话,会无法安心。”
邯郸残看着墙角,叹了一口气。“你有线索吗?”
“中央绝密区域。”我说。“我从苏醒的回忆中得知,诡诸泪在死之前曾经五十多次去过那里。如果能弄懂她到那里去是为了做什么,就应该可以得到下一个线索了。”
邯郸残满怀狐疑地看着我。
“调查出结果之后,你打算怎么办?阻止诡诸无的计划?还是计划第二次逃离?”
“这个嘛,”我思考了一下。“目前还无法决定。”
“请允许我把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整理一下。”邯郸残侧了一下脑袋,“诡诸泪无法抵抗诡诸无的‘操纵’,被强迫着去执行一个真相不明的计划。我们回想一下,当时诡诸泪明显拥有自己的意志和行动自由,在人前表现的非常自然。应该说诡诸无对她的‘操纵’并不是傀儡式的完全支配,而仅仅是迫使她去做他需要她做的特定事情,除此之外的其它行为则不在诡诸无的管辖范围之内。”
“是这样的。”
“也就是说,诡诸泪有拒绝诡诸无的机会。诡诸泪是当时红蛇骨当中最强的战士,不论心灵还是力量都十分强大。虽然当时评分制度还没有完善,无法得知她的综合分,但可以想象,她恐怕比你现在都要强大,或者至少跟你一样。她对与那个真相不明的计划的了解也比你要多得多。她显然也是非常反对这项计划的,但她什么都没做。没能成功地粉碎这项计划,阻止它的继续发展,甚至没有破坏他的肉身。最后只能选择自己的死亡来作为最后的终结。我们都知道,红蛇出身的人在被别人控制的情况下所会做出的第一反应应该不是顺从,而是抗争。但为什么身为红蛇第一战士的诡诸泪在这种情况下却什么都没做呢?答案显然只有一个——她什么都做不了。是因为诡诸无的计划太完美无缺,无懈可击,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诡诸泪不止一次的抗争肯定全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