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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劳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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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上)
“小二哥,这世上哪有什么鬼啊,那都是自己吓自己的。”说这话的是坐在福来酒馆靠窗位置上的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她一边说,一边还用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那个讲鬼故事讲得口沫纷飞的店小二,眼神里满是不屑。
眼见自己辛辛苦苦地讲了大半天,此时却被一个如此小的小姑娘看成了胆小鬼,店小二顿时感到十分的委屈与不满。只不过这小姑娘虽然年纪不大,但毕竟是酒馆的客人,店小二尽管一肚子的火气,却又不好发作,只得将手中的白毛巾往肩上一搭,讪讪地说道:“信不信由你,反正韩家大院最近闹鬼的事全城人都知道,那可不是小的信口胡诌的。”说罢一转身,径自转向内堂,竟是再也不向那小姑娘看上一眼。
此时早已过了午间的饭口,酒馆里除了刚才说话的那个小姑娘以外,就只剩下坐在靠近门口座位上的一名其貌不扬的黑瘦青年。这青年本来听店小二讲鬼故事正上瘾,却不料半路里杀出个程咬金,店小二竟然被那小姑娘一句话便给气跑了,这可着实让他有些气恼。他仰头喝干了酒杯里的最后一口酒,然后一边起身招呼店小二结账,一边用不满的眼光斜视着那个多嘴多舌的漂亮小姑娘,嘴里还自言自语般地道:“唉,我遇见的很多人都说不怕鬼,可要是真的碰上了鬼,只怕他们跑得比怕鬼的人还要快呢。”
话音未落,那漂亮小姑娘已是“啪”地一声拍案而起,嘴里大声喝道:“喂,那个黑猴子,你阴阳怪气地在说什么?”
那黑瘦青年本来只是想逞一下口舌之快,气一气那小姑娘,却不料那小姑娘竟然是个火爆脾气,一点就着,而且一张口便给自己安上了一个“黑猴子”的绰号,这可大出他意料之外。其实他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跟女人正式打过交道,眼前这突然出现的一幕实在是令他有些措手不及,一时之间倒还真是不知说什么好,无奈之下只好息事宁人,装聋作哑,一言不发了。
只不过他想息事宁人,那小姑娘却不肯善罢甘休,只见她一晃身便来到了黑瘦青年的身前,伸出玉笋般的手指,直指他的鼻子,凶巴巴地道:“喂,黑猴子,你把话说清楚,到底谁见了鬼跑得快?”
黑瘦青年面对这近在咫尺的粉白小手,心中的惶恐更甚。要是早知道这个小姑娘如此难缠,刚才就算是打死他,他也不会去捅这马蜂窝的。不过事已至此,后悔也晚了,他索性装傻到底,两眼望天,仿佛眼前什么都不存在似的,静等店小二前来结账,同时心中盘算已定,只要账一结完,马上溜之大吉。
眼见对方对自己视若无睹,那小姑娘火气更甚,她狠狠地跺了跺脚,正要采取进一步的行动,可就在这时,酒馆门外却突如其来地响起一声虽然不大,但却异常凄厉的惨叫。
这叫声来得十分突兀,以至于酒馆里面对面站着的两个人几乎同时身上一震,然后又几乎是同时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门外,刚才的唇枪舌剑所产生的浓浓敌意,自打惨叫声乍起之时,便倏忽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福来酒馆虽然只是一家不起眼的小店,但所处的位置却是这城中最为繁华的闹市,黑瘦青年和那漂亮小姑娘先前到来之时,这门前的街道上还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但此时此刻,当他们再次站在这同一条街道上时,却发现除了三个凶神恶煞般的蓝衣大汉,以及一名倒在地上的衣衫褴褛的老者和他身边的一名十七八岁的瘦小女子外,便再也看不到一个人影了。
倒在地上的那名老者身材高大,满面苍髯,年轻时想必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但此时年纪已老,再加上那一身落魄的行头,以及在那三名蓝衣大汉的拳打脚踢之下所发出的阵阵哀嚎,实在是给人一种英雄末路,物是人非的凄凉感觉。在他旁边尽力拦阻那三名大汉的瘦小女子,虽然相貌清秀,衣着也比那老者稍微整齐一些,但和与她年龄相仿的酒馆内的那个刁蛮小姑娘相比,却又是一个天上,一个人间了。
眼见那三名大汉越打越凶,那落魄老者的叫声却是越来越低,刚刚冲出酒馆的那名黑瘦青年实在是再也忍不住了。他猛地冲上前,伸手格开那三名蓝衣大汉,同时大喝道:“住手!别打了。”
那三个大汉正打得起劲,哪里会把这眼前这其貌不扬的黑小子放在眼里?随着为首一名大汉的一声吆喝,六只硕大的拳头竟然一齐转向,反而向这不知深浅的劝架者招呼了过来。
黑瘦青年本来只是基于侠义心肠,不忍看那老者被打的惨状才出来劝架的,谁成想架没劝成,自己反倒惹火上身,这可实在令他始料不及。不过,既然拳头已经打到了身前,招架自然是免不了的,毕竟挨打的滋味不好受嘛。说时迟,那时快,也未见他如何动作,那些个打到他身前的拳头便一下子全都落了空,不仅如此,那三个大汉的身子也全都随着拳头的落空而失去了重心,就像是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所吸引一般,竟然莫名其妙地彼此撞在了一起,然后便骨碌碌地躺满一地了。
这手精妙的功夫一露,那三名蓝衣大汉倒还没有什么,站在酒馆门前的那个漂亮小姑娘却不禁大吃一惊。她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黑猴子”,竟然是一个深藏不露的武功高手,而且好像还是她行走江湖以来所遇见的最厉害的高手,而自己却偏偏没有看出来,刚才竟然还想跟他动粗,这事要是传到江湖之上,那她这个人可真是丢大了。
就在她独自在那儿胡思乱想之际,那三个蓝衣大汉已经骂骂咧咧,相互埋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虽然个个摔得鼻青脸肿,狼狈不堪,但他们却似乎谁都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存在,反而将那黑瘦青年围在中间,捋胳膊、挽袖子地要大打出手。
那黑瘦青年对此却浑不在意,只是拱了拱手,道:“三位,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手呢?况且这位老人家已经这么大年纪了,你们要是真的一不留神将他打死了,岂不是还要吃官司吗?”
为首的大汉闻言一愣,随即仰头狂笑道:“哈哈,吃官司?老子可是很久没有听到这个词了。小子,实话告诉你,这古城就是我们蓝衣会的天下,老子就算是打死了这个老东西,也没有人敢放一个屁。”
黑瘦青年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三人,眉头微微一皱,嘴里冷冷地道:“看起来你们一定是横行霸道惯了,是不是?既然如此,那在下也就不必再多问了。”
为首的汉子洋洋得意地道:“小子,这就对了,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你不管这档子事儿了,那刚才你对我们的冒犯,我们也就宽宏大量,不予追究了。小子,还是进去接着喝你的酒吧。”说罢,转身去拉那瘦小女孩的手,嬉皮笑脸地道:“好了,小姑娘,现在跟我们去见我们舵主吧。”
看着伸向自己的那双毛茸茸的大手,那姑娘一边哭着向后躲闪,一边在嘴里不停地喊着“我不去”,同时将双眼不住地望向站在一旁的黑瘦青年,神情十分可怜。
黑瘦青年见状,双眉一挑,跨前一步挡在那瘦小女孩的身前,朗声道:“你们蓝衣会虽然在江湖上人多势众,却也不能如此嚣张。今天,在下就替被你们所欺负的所有人讨一个公道。”说罢身形一晃,只听“噼里啪啦”一阵脆响,三个汉子的脸上已经不知各挨了多少巴掌,待到这青年站定身形之后,三个人的脸便都肿得如同狗熊一般了。
这一手来得干净利落,就连一直站在旁边没有出声的那个刁蛮小姑娘,也情不自禁地拍手叫好。她走到那三个兀自被打得找不着北的蓝衣汉子身前,摇头晃脑地揶揄道:“啊哟,蓝衣会好威风啊,看看,竟然连牙都是红的,实在是厉害啊厉害。”
黑瘦青年手指三人,厉声道:“今天只是给你们一个小小的教训,日后如果再给我撞见你们干坏事,一定要你们的狗命!滚吧。”
那三人此时方才知道眼前这黑小子的厉害,虽然一肚子的不服气,但光棍不吃眼前亏,既然打不过,那就还是先逃离这是非之地再说,反正这古城是他们蓝衣会的地盘,只要回去多找帮手,谅这黑小子也跑不到哪里去。想到这里,三个人连忙点头哈腰地说了些恭维话,并信誓旦旦地保证以后不再作恶,随后便灰溜溜地沿着空旷的街道,向城西方向一溜烟地跑去了。
处理完那三个蓝衣大汉,黑瘦青年这才转过身,向那已经被两个姑娘搀扶而起的被打老者开口问道:“老丈贵姓啊?这三个家伙下手如此狠毒,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你们怎么得罪他们了?”
正文 第一章(中)
那老者长叹了一口气,道:“老朽姓石,这是我的养女梅香,我们父女俩一向是卖唱为生,来到这古城也不过只有两三天的功夫,又哪里会去得罪什么人呢?唉,怪只怪我这养女生得越来越好看,这才引出今日这般大祸来啊。”
石老汉这番话才一说完,刚刚止住眼泪的梅香,便又忍不住轻声抽泣起来。站在一旁的那个刁蛮小姑娘看不过眼,插口道:“石老伯,这就是您的不是了,哪个女孩不希望自己长得漂亮呢?况且,女儿长得漂亮,最应该感到高兴的就是作父亲的,可您竟然把今天的事儿怪罪到梅姐姐的身上,哼,依我看,您大概是有些……”说到这里,她可能感觉到这样对一个遍体鳞伤的老人说话有些不妥,于是便突然之间停了下来,但她的意思,在场诸人却都是心中雪亮。
石老汉再次叹了口气,接着刚才的话头道:“今天中午,我们正在那边不远的那个小茶馆卖唱,这三个家伙正巧也在座。他们一看见梅香,便开始没三没四地胡言乱语,说什么他们舵主年轻英俊、风流倜傥,又有钱有势,和我们梅香是什么天生一对、地设一双,然后便硬要拉我们梅香去见他们那个什么舵主。老朽当然表示不同意,于是他们便摔坏了老朽的胡琴,并且扬言要打死老朽。老朽无奈之下,只好拉起梅香就跑,可我这个年纪,哪里跑得过他们呢?唉,剩下的事,你们就都瞧见了。”
石老汉这番话直说得那个刁蛮小姑娘咬牙切齿,怒发冲冠。她恶狠狠地道:“这蓝衣会的人简直就不是人,哼,下次要是再被我碰上,一定要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说到这里,她猛然转头,对那黑瘦青年厉声道:“黑猴子,刚才你为什么那么轻易地就放那三个畜生走了?你为什么不当场就杀了他们?”
那青年闻言一愣,随即反驳道:“我怎么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再说了,这大明朝也是有王法的,怎么能说杀人就杀人呢?”
那小姑娘跺脚道:“王法?什么狗屁王法,刚才你没听见那三个畜生说,就算是他们把人打死了也没人敢放个屁吗?哼,还什么王法,我呸!”
黑瘦青年一时语塞,过了片刻方才放缓语气道:“既然事已至此,再说什么都晚了,当务之急,还是尽早安置石老伯父女,让他们安全地离开此地才是。”说罢,伸手入怀,掏出一锭大银塞到石老汉的手中,道:“此地你们是不能再呆了,还是赶快出城,远走他乡吧。”
望着手中的大块银两,石老汉不由得老泪纵横。他强忍身上的疼痛,挣脱开两个女孩的搀扶,向着那黑瘦青年一揖到地,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真是好人啊,老朽谢谢啦,谢谢啦。”
那刁蛮小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