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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英华仍然昏迷狂乱,跌在泥水中浑身仍在抖索,她所受的震撼是如此强烈,几乎完全崩溃了。
当一个人突然看到一只其大如屋、狰狞可怖的龙头出现,接着有无数妖魔鬼怪呼号着追逐而来时,不被吓死已经够幸运了。
现在,他们已经不知身在何处。
余豪并不是完全清醒的,他仅凭本能扶住发疯似的梅英华狂奔逃命,反正知道身后有可怖的怪物追赶,到底是甚么怪物他也弄不清楚。
好在他出身高人门下,对定静工夫学有专精,对一些超自然现象也另有见解,心理上他并不怎么害怕。
但生理上的变化,可就不容易克服了,神智昏乱,手脚发软痉挛,气机不顺、血脉浮乱,眼中出现各种幻象震撼每一条经脉……总之,有异物进入气血中,精神与肉体皆不受控制。
这需要极大的毅力,和超人的体力和定力,才能勉强地支撑下来。
他支撑下来了,但梅英华却支撑不下来。
中魔,这是他第一个念头。以他的常识判断,中魔必定有中魔的根由。这种现象,不能解释为魔由心生,而是有外力所诱发。这种外力不是来自大自然,而是来自具有这种奇术人。
后面追逐的一定是人,人比大自然的妖魔可怕一万倍。至少在他的观念里,妖魔杀人的事他还没见过,人杀人却平常得很;凡是身上带有凶器的人,都具有杀人的冲动。
这个人,不是他目前精神迷乱体力不受控制的时候,所能对付得了的,所以他唯一的念头,是带着梅英华尽快地逃命。
好不容易摆脱了追赶的人,却不小心掉入一处泥淖深潭,幸而余豪在栽下的前一刹那,扳倒了一株小树,小树不曾折断,利用小树拉离陷入的泥淖。
梅英华神智迷乱,发疯似的大喊大叫。风雨声虽然掩盖了一切声响,但余豪却心惊胆跳,惟恐叫声把对头引来,所以急于把姑娘弄醒。
拍脸颊无效,他真急了。
“叭叭叭叭!”他掌上加了力,给了姑娘不轻不重的四耳光。
然后,他将姑娘的脸按入泥水中。人急了,甚么蠢事都可能做出来,包括暴烈的举动。
叫声倏上,姑娘发出一阵呛咳。
“梅姑娘,梅姑娘……”他将姑娘抱入怀中,轻拍姑娘的背心柔声叫唤。
梅姑娘终于平静下来了,仍在剧烈地喘息,一脸泥水,状极可怜。
好半天,他终于完全清醒。
“我……我我……”她吃惊地挣扎,发觉自己被人紧抱在怀中,惊惶是极为正常的反应。
“谢谢天!你醒来了。”余豪如释重负叹息了一声:“千万不要叫喊了,不然你我的性命很难保住哪!”
“哎呀!我……我想起来了……”
“你最好不要想。”余豪扶她倚坐在自己身侧:“你一定看到了甚么可怕的东西,其实你甚么都没看见,所看见的只是你的幻觉,看见你平时心中所害怕的东西,而那些东西是不存在的。”
“是龙……”姑娘打一冷战:“我曾听说巢湖有蛟龙,有……”
“天下各大湖,五湖四海,传说上都有龙窟,龙宫,所以你看见了龙。”余豪苦笑:“我们都被一种乱神药物所制,被自己的幻想所愚弄。要不是这场及时雨,药力及时迅速消散,我们可能落在可怕的妖人计算中,目下一切都得靠我们自己了。”
“妖人?”姑娘又打一冷战。
“你听我说,逃,不是办法;要活命,必须反击。现在你有力量自由活动吗?”
“我……”姑娘活动手脚。
“你可把我累惨了,我得好好养养力。”
姑娘这才发现两人的狼狈象,浑身泥水成了一双肮脏的怪人。
“是你把我……余兄,谢谢你。”她感到自己身上通过一阵热流,一阵奇异的感觉震撼着她。
余豪在泥水中打坐,雨淋在他身上,脸上的污泥逐渐被雨水冲淋干净,坐在那儿宝象庄严。
梅姑娘在一旁怔怔地凝视着他,风目中渐渐涌现另一种光彩,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象浪潮般一阵阵向心中深处涌腾。qǐζǔü这种感觉她从未没发生过,自然更不知道何以发生。
可是,这种感觉维持不了多久,温暖以逐渐消失,寒意却取而待之。
“怎么会凉飕飕的?”她自言自语。
体力消耗过巨,长久暴露在风雨中,体温仅有消耗而没有补充,感到寒意是正常的反应。
烟雨朦胧芦荻摇摇中,她从空隙里看到人影在远处闪动,一晃即没。
“有人来了。”她低声说,本能地将身形挫低,有点发僵的手按上了剑把。
手掌有泥水,握剑会受影响,她居然老练地伸手在地面的雨水中洗净污泥,可知她的心情已经稳定下来了。她不怕人,怕鬼怪。
“我们要反击。”余豪停止行功调息,折了一把荻枝在手,每段长约六寸。这种芦荻株于如竹,仅硬度差而已,所以也称荻竹,用来杀人当然不能胜任,但在内功火候精纯的人手中,又当别论。
他追随姚文仲,姚文仲不带兵刃,因此他也不带剑,还不到用剑的时候。
“我到右边去引他过来,非必要时请不要出手。”他匆匆地说:“生死关头,任何救应都靠不住,唯一靠得住的是自己,小心了。”
说完,他小心地向右移动,尽量避免拨芦荻发出声,也留意脚下的水声。
远出十步外,他向前方投出一段荻枝,芦荻被触即发出了声响。
隐伏在地,他全神贯注搜索敌踪。
十步外的梅姑娘,已看不到他的身影。视界仅及丈内,芦荻高有八尺以上,生长浓密,叶比芦苇要实些,不接近无法看到。
片刻,没有动静。
梅英华的心已提至口腔,寒意令她感到手脚发僵。
蓦地,她听到左方荻叶籁籁,眼角也看到荻叶中分,人影乍现。
刚本能地转首注视,只惊得魂不附体,一个灰发下垂盖住了丑脸,但仍可清晰看到的奇丑有如鬼怪的面孔,出现在她眼前。
她心中本来就有鬼怪,这一看,突然胆裂魂飞,尖叫一声,脚一软突然滑倒。
鬼怪面孔是一个老丑女人的,也是一身泥水,穿的衣裙奇形怪状,幸而被泥水弄湿了,不然看起来只有半分像人,倒有九分半像鬼。
一条怪异的骷髅鞭,呼啸着向她的胸膛猛抽而下。
生死关头,荻枝破空而至,余豪在千钧一发中闻声赶到,荻枝电射而至,三根获枝全射在老丑女人的脸、胸、右肩窝上,荻枝炸了似的爆烈,老丑女人竟然不曾受伤,仅退了一步。
鞭是一百零八枚鸽卵大的骷髅形铁珠所串成,挨一下有死无生。
鞭在及胸的前一刹那后退一尺,也被余豪贴地扑来一把扣住,然后奋勇急滚。鞭裹住身躯滚缠,势猛力足,居然把老丑女人向侧方拉得冲出五六步。
“孽障该死!”老丑女人厉叱,拉马步运神力凶狠地抽鞭猛挥。
余豪身形飞滚而起,被抛出三丈外砰然摔落。
梅英华在生死关头,终于勇气百倍,抓住好机拔剑,贴地扑出招发笑指天南,双手送剑笔直地贯入老丑女人的右腰胁,剑过似穿鱼,锋尖透左腰胁而出。
老丑女人浑身坚如铁石,却禁不起梅英华全力一击,全身力道贯于剑尖,这一击石破天惊。
她的剑,正是九华山庄梅庄主的行道神刃追电,绝壁穿铜削铁如泥,内家气功也禁不起全力一击。
一剑中的,她弃剑侧滚。
叭一声大震,骷髅鞭有如雷霆下击,间不容发地抽在她先前放手弃剑着地的地方。泥水四溅,鞭抽入泥中深有两尺以上。
“噢……”老丑女人丢掉鞭厉叫,双手分扣住剑的前后剑身,身形摇摇欲倒。
“余豪……”梅英华爬起,狂叫着向余豪飞落处连滚带爬奔去。
余豪浑身是血,与泥水混合触目惊心,衣裤破裂,皮开肉伤。
每一颗铁骷髅珠都不是浑圆的,猛抽之下,人哪能不皮开肉绽?假使余豪的内功护身劲道不够.恐怕已经肉脱骨裂,了。
“天哪……”梅英华抱住了他,哭叫失声。
“我……我的百…百宝囊中有……有保命金……金丹……”余毫软弱地说,打击太过沉重,将届气散功消地步,他连手脚都无法移动了。
不远处,老丑女人一步一顿,向两人吃力地接近,丑恶的形状委实令人心胆俱寒。
“追……追电……剑……”老丑女人虚脱地厉叫,突然向前一栽,倒在距两人不足八尺处的泥水中,由于剑横贯在腰间,身躯无法滚动,只能手抓脚踢挣扎,气息有如被屠的牛。
梅英华不加理睬,取出余豪囊中的瓷葫芦,喂了他三颗金丹。
“我……我要带你就……就医,你……你不能死,你……”梅英华一面哭一面叫,手忙脚乱解腰带。
余豪已经陷入行将昏迷境界,连金丹都无法咽下,还是由梅英华口对口将金丹喂度入腹的。
“你……快……逃……”他的语音几不可闻。
梅英华硬着头皮把他背上,用腰带系牢,拔回追电剑,咬紧牙关开始觅路。
任何险要的地方,如果无人扼守,决难阻挡有心人侵人,金城汤池如果是空的,等于是废物,天险不足恃。
鬼沼一带的陷入泥沼虽多,但并不是全片土地皆是沼泽,三个人以三条长腰带连系,小心翼翼逐步探索推进,一个人陷入,有两个人可以救援把人拖上来,碰上面积广大的泥潭,可以绕道而进。
三人历尽险阻艰辛,像三个泥鬼,逐渐推进至煞神甘非的魔巢。
大雨倾盆,固然增加他们的困难,也给予他们不少方便,至少可以避免被潜伏的人发现。像这种天气,通常不会多派暗哨潜伏的。
煞神甘非只有夫妇两个人,根本没有多余的人派出警戒。
屋前建有一座兼作了望台的两丈高亭,视界可以远及里外。
煞神甘非在亭上向四周察看,大雨如注,视界有限,他显得有点不安。
薛忠出现在一旁,背着手欣赏丽景。
“甘老哥,你似乎有点忧虑。”薛忠伸手拍拍甘非的肩膀:“放心啦!姓于的那群人忙得很,决不会派人来监视薛少庄主的动静,没有这个必要。”
“你不要小看他们那些人,那会吃亏的。”煞神甘非说:“双方都派有卧底的人,消息的传递极为重要,如果是你一旦与外面的人中断联络,你不打算设法补救?”
“问题是消息是否紧急,不关乎大局的事,不必急于传递,短期间的中断不会影响大局。哦!嫂夫人与你这里怎样联络?”
“大雨只能用啸声传递简单的讯息。我有点耽心,迄今为止,既没听到她的信号,也没见她返回。再等片刻,她再不回来,我要出去看看。”
“沼泽水涨,出入方便吗?”
“外人当然不便,我闭上眼睛也可从通道走出去。”
屋后边,突然传出南门灵凤的尖声咒骂。
“你那位小主人等不及了。”甘非笑笑说。
“他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假使霸剑功曹不在意女儿的死活,你们岂不是弄巧成拙?”
“不可能的,老哥。就算霸剑功曹不介意,风云会的弟兄也忍不下这口气。但如果小丫头挺身公然表示甘愿做薛家的媳妇,就不会有麻烦啦!霸剑功曹不难对付,涤尘庄能够给足面子,他自会平心静气权衡利害,高兴还来不及呢!所以问题全在小丫头身上。我当然希望薛少庄主表现得让小丫头满意。”
“希望如此,不然将是蚌鹬相争,渔人得利,日后我出山的事就枝节多了。”
“甘老哥,你不是认命改变心意,老死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