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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来了,苏州成了一只被捣破了的蚁窝。
情势已控制不住,他哪有好日子过?
韩志高被绑架、被协迫,等于是直接在他量天一尺的脸上掴耳光,甚至是存心砸他量天一尺的饭碗。
这几天,他明里神色从容若无其事,但骨子里咬牙切齿恨上心头,暗地里积极部署,作了周全的准备和妥善的安排。
平时,他巡视管区皆穿公服,但查案时仅穿便衣。
吴县的辖境是府城西南,枫桥镇是最复杂的管区,治安的头痛所在,也是他的注意力中心点。
因此,他经常在这一带巡查。
这天,他在码头区巡视,穿了公服,宵小回避。
不远处是郝四爷的兴隆栈,货物进进出出颇为兴隆。
靠近小街的转角处,摆了一张测字摊,一位獐头鼠目师爷打扮的人是测字混混,正在整理桌上的文房四宝。
街上行人甚多,谁也懒得理会路旁的摊贩是老是少。
小街那一端通后街,后街有经常闹小纠纷的枫桥客栈,也就是卓无威曾经落脚的一家旅舍。
一位弯腰驼背、挟了一只长包裹,半死不活的老人,突然停下来,往摊桌前的四脚凳一坐。
“生意好,少年人。”老人怪笑着说。
测字混混哪配称少年人?
四十出头了,留了鼠须,早已向阎王爷打过招呼啦,但是与老人相较,仍然差了一大截年纪。
年轻时怕人说小,上了年纪又怕人说老,这是人之常情
上了年纪了而还被人称小,毕竟是很快意的事,所以测字混混口中不说,心中却是十分乐意。
“老伯,好说好说。”测字混混堆下一脸笑:“我王铁口……”
“且慢!你姓王?”老人也格格笑。
“对呀?码头上的人,谁不知我王铁口铁口……”
“那我老人家找对人了。”
“老伯想必要找在下测字、断流年测福寿……”
“不急不急。老汉听说过你这个人,王测字王铁四,你的大名是……”
“王六福。”王铁口信口答:“老伯……”
“六福?好名字。呵呵!你家里一定兄弟很多。”
“不多不多,五六个……”
“还好还好。”老人一直不让王铁口把话说完,大概有意不让王铁口接生意。
不远处,量天一尺正背着手缓缓向这儿走来。
“什么还好?”王铁口傻愣愣地问。
“你叫王六福,兄弟五六个,你一定排行老六,是最小的老满。那么,你家里非常幸运地没有王八。”老人不但有板有眼地说,甚至伸手指头计数,笑声刺耳:“呵呵呵……不是好还好是什么?”
王铁口这才明白老人是找碴来的,偌大年纪了,口里损人尖酸刻毒,不由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
“去你娘的老不死混帐……”王铁口切齿咒骂,一耳光隔桌抽出。
老人不知是有意呢?抑或是碰巧?恰好仰天怪笑,一仰之下,人往后倒。也许是重心不稳,也许是凳脚没放对位置,总之,人倒凳倒,恰好躲过一耳光。
人跌倒还不算,老人的脚偏偏会作怪,乱蹬乱踢,一声怪响,摊子掀掉了,东西杂物洒了一地。
王铁口的布招牌也拉破了,成了真正的砸招牌掀摊子。
“杀人啦!救命啊……”老人躺在地上鬼叫连天,乱打乱踢。
王铁口走了霉运,这下子可灾情惨重了!
好汉怕赖汉,赖汉怕死汉,王铁四这条好汉可就傻了眼了,傻愣愣地居然没冒火暴跳如雷。
立即围上一大群人,七嘴八舌热闹得很。
量天一尺在乱中排众而入,老人仍在叫救命。
“好家伙,你!”量天一尺瞪着王铁口发威:“你想打人命官司吗?吃多了撑坏了是不是?”
“张头,这……这老鬼……”王铁口急得额上冒汗,有理说不清。
“你还敢强辩?”量天一尺虎目怒睁。
“这……”
“还不给我滚?”
王铁口是哑子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围观的人你一句我一句,众口一词指责他欺负一个入土大半的可怜老人,老人躺在地上叫苦确也是事实,他怎能分辩?
“老天爷!我……我又惹了谁啦?”王铁口一面收拾烂摊子,一面怨天恨地。
“好了好了,没事没事,大家散了吧!”量天一尺开始赶散围观的人:“你们好像都是些游手好闲的人,也像吃饱了没事干的老太爷,闲得无聊挤在大街上看热闹,走走走……没事了!”
他伸手扶老人的肩背,想将老人的上身扶起来。
“好了好了,老太爷,你可是自己跌倒的。好在老骨头还硬朗,至少没有碎骨头需要处理。”他向老人劝解。
“哎哟!……我的腰……扭……”老人仍在鬼叫。
“算了,别叫了。”他将老人扶起来:“好像真的有人在大街上谋财害命似的,烦不烦呀?”
王铁口愤愤地抱起讨口食的家当,怨天恨地咒骂着走了,凳桌仍摆在原处。
“我闪了腰,哎哟……”老人不肯干休连叫着:“我……我要他赔……赔……赔医药费来……”
“找个地方喝两杯,你的腰就会好的。”他的粗眉攒成一字,对老人喷出的酒臭不以为然:“走,我扶你找地方歇歇。”
“公爷,那……那天打雷劈的……”老人一面扶着他走,一面含糊地咒骂。
折人横街,左首有条小巷子,是死巷。
“那眼线很讨厌,总算打发他滚蛋了。”老人突然清晰地说,盯着他咧嘴一笑,带着他闪入小巷。
他一怔,最后摇摇头苦笑一声!
“高明!”他说:“我张敬这双眼睛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呵呵,至少,你还没瞎。”老人不笑了。
“老伯,贵姓呀?有事?”他不理会老人的讽刺。
“没事找你干嘛?”
“你是……”
“我姓傅,其他,公爷最好不要多问。”
“姓傅?晤!傅大侠,傅华老前辈……”他心中一跳,总算真的没瞎。
“有件事劳驾。”老人打开布包,取出两枝箭:“能看出来历吗?”
黄杨木箭杆,雁翎,箭镞有点变形了,一看便知道是曾经发射过,而且射中了硬物的废箭。
“老前辈的意思……”
“这是疑凶的凶器,事涉镇江一桩天人共愤的血案。”老人正色说。
“这……”他仔细察看两校废箭。
“其他的事情勿过问。”
“奇怪!”他沉吟:“这是苏州卫武备库,新近从南京领到的箭,这两年尚算太平,这批箭还没有分发。”
“偷出来的?”
“这……可能。不过,卫所的官兵,凭良心说还算是不错的,军纪颇严,不肖兵勇盗卖军械的事不至于发生。这两枝箭……”
“不是这两枝箭,而是许多这样的箭,张头,能替我查吗?”老人将箭取回,“而且牵涉到许多人。”
“这……卫城在长洲县,吴县管不着……”
“不能利用私交,向长洲的朋友打听?”
“好吧;在下将全力以赴。”
“谢谢。不管有任何动静,请勿打草惊蛇,好吗?”
“那是当然。”
“干万守秘。我会随时和你联络,再见。”
“再见。
小乌篷船靠上了一座小洲。
宋怀安陪妹妹宋雅贞轻灵地跳上岸,吩咐舟子将舟藏人芦苇,举步向里走。
这里不是码头,码头在洲的南端。
洲虽不大,但洲东却有一座不算小的渔村,全是向太湖讨口食的渔户。洲中心有一庙一观,庙是龙王庙,观是天庆观。
这里,距府城已在二十里外,荒凉偏僻,一年四季看不到一个外地人。
天庆观规模不大也不小,平时有十八名老道在内清修,不时替渔户们作作法事请请神、撵撵鬼,用符水治病驱疫,骗些香火钱过日子,香火自然不会旺,过得相当清苦,清苦就不会引人注意,所以平日罕见人迹。
两人出现在天庆观的观门前,华丽的衣着说明他们不是本地人。
一名没有穿法衣的中年老道踱出现门驻足而观,对陌生人的出现颇感惊讶!
宋怀安兄妹对老道不迎客毫不感到意外,一般说来,寺、庙。宫、观的方外人势利得很呢!对衣着华丽的登门施主诸多巴结,招待唯恐不周,哪有不理会贵客的方外人?这位老道就懒得上前巴结。
“法师可好?”宋雅贞走近娇滴滴颇不礼貌地问。
“很好,很好。”老道阴笑:“女施主可有需要贫道效劳的地方?”
“你?没胃口。”宋雅贞的口吻粗俗得令人吃惊,与和卓天威相处时完全不同:“真真仙姑在吧?”
“你是……”
“我姓宋,这位是家兄宋怀安。”
“哦!幸会幸会。”
“有重要的事与真真仙姑商量,不要说她不在。”
“她……她不在……”老道用不信任的目光,冷冷地打量兄妹俩。
“哦!她不在也就算了。”宋雅贞嫣然微笑:“本来,我是来奉告有关卓天威的消息、,没想到她不在。大哥,我们走吧!”
一听卓天威三个字,老道打一冷颤。
“女施主请留步。”老道换上了笑脸:“一枝春名不虚传,提出的要求没有人能拒绝。”
“好说好说,你们茅山七子也不是省油灯……哦!我忘了,目下该称茅山四子了,对不对?”
“哼!”老道要冒火了,像被踩了一脚的猫。
“嘻嘻,我说错了什么吗?休怪休怪。”
“第二进,东厢。”老道气虎虎地说。
“有劳了。”宋怀安第一次说话,笑容可掬:“在下兄妹没带其他的人前来,放心!”
一位年轻的女道士,已经站在二进殿前面的院子里含笑相迎。
“哟!稀客稀客。”女道士欣然迎客,嫣然一笑百媚生,美丽的面庞美得令人屏息,虽则宽大的道袍掩住了动人的身材,但脸蛋的美、艳、娇、媚,早已令鲁男子一见便心动神摇了。
宋怀安眼都直了,喝了一声彩!
“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宋怀安文诌诌地说:“舍妹对富姑娘的武功才貌、机智、胆识,一直就赞不绝口,羡慕之情溢于言表,在下本来不敢相信,没想到如今……。
“没想到,今日一见,足慰平生?”女道士模仿对方的声调口吻说话,赫然神似,连咬字的尾音也完全相同:“令妹其实也是女中翘楚,一枝春的绰号天下闻名,而真正知道个妹底细的人,屈指可数。本姑娘还是两年前一次偶遇,才知道令妹姓宋。比起我这千变万化的灵狐来,显然更胜一筹。宋小妹不愧称地头蛇,尊府的眼线,比那些城狐社鼠高明得多,愚姐落脚在此不足半月便被你们摸得一清二楚,佩服佩服。”
“旁观者清,并不足怪。”一技春宋雅贞笑笑说:“不瞒你说,苏州近来所发生的变故小妹可说大部了然,甚至一些节外之枝也难逃小妹的耳目。”
“哦!真的?所谓节外之枝……”
“譬如说,卓天威的趁火打劫……不,这样说是不公平的,应该说是卓天成适逢其会而打……”
“哦!宋小妹,那么,你是趁火打劫了?”
“我无所谓,也许该称之为混水摸鱼。”
“你能摸吗?”女道士斜眼着兄妹俩,动人的媚目有异芒一闪即设。
“你说呢?”
“宋小妹,你的人手很多,又是地头蛇,游戏天下期间,结交了不少江湖名门子弟,见多识广。我想,你有这份本钱,可是,宋小妹,我的本钱虽然不见得比你少,但要想摸得如意;并不怎么容易呢!”
“嘻嘻!当然啦,你灵狐是天下四大美人之首,也是天下四大神秘人物之一。在江湖朋友日中,你美如天仙,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