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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白衣嗤地一笑,道:“当着你师妹的面.也不怕羞。”
梦寰听得一怔,朱白衣也觉到话有语病.赶紧又接着笑道:“我已在湖畔备好小舟,我们晚上在湖中赏月小饮.叫你趁了杯酒订交的心愿。”说完.带着梦寰、霞琳向湖边走去。
停舟岸边.站有一个身躯修伟的灰衣大汉,侧脸而立,似是有意躲避着。怕人看清楚他的庐山真面目。
朱白衣先跳上小船.招招手,梦寰和霞琳双双跃登舟上,只见船头上已铺好了一条很厚的白色毛毯,毛毯中间放一张矮腿小圆桌,桌上八小盘精致菜肴.一边白瓷酒壶中.热气上腾,朱白衣挥挥手,对岸上灰衣大汉说道:“不用你了,我们要自己摇舟小饮。”
灰衣人对小舟一个长揖,转身自去。梦寰几次见到灰衣人,但始终没有看清楚他的面目,不禁留上了神,只见他一揖过后,扭头就走.脚履矫健,转眼消失,仍是没有看清楚人家的面目。
朱白衣左手收锚,右手摇橹,小舟打个转,直向湖心驶去,船行虽快.但极平稳,菜肴油汤,点滴未溢。片刻之间.已离岸里许远近.朱白衣放了橹笑道:“好了,这里湖面很静,我们可以喝酒啦。”
说罢,伸出皓腕,端起瓷壶,替梦寰、霞琳斟满酒杯后,又倒满自己面前酒杯。
梦寰见他五腕欺雪,手指纤纤,斟酒时一阵珠兰香气袭人.不觉心中一动。但未容他多作遐想,朱白衣已举杯劝酒,三个人对饮了三个干杯,沈霞琳已有些力不胜酒,放下杯子说道:“我不能再喝啦!再喝就要寰哥哥背我回去。”
朱白衣微微一笑,斜睇着梦寰间道:“你怎么样?要不要我再陪你三个干杯?”
梦寰笑道:“三杯酒我大概还可以勉强奉陪,再多了就要当场出丑。”
朱白衣端起瓷壶,又替梦寰斟满酒杯,笑道:“人生难得几回醉.莫负今宵。”
说罢,连饮了三个满杯,杨梦寰刚刚陪了一杯酒,忽听得霞琳叫道:“寰哥哥,我头晕了!”
说着话,娇躯移近梦寰.慢慢把上半身靠入他的怀中,梦寰细看她嫩脸泛红,星目半合,柳眉微蹙,实在有了醉意,哪还忍心推开她.只好轻轻扶着她,偎在自己身上,笑道:“我师妹稚气未脱,不懂一点礼数,朱兄不要见笑才好。”
朱白衣放下酒杯,望着两人呆了一呆,低声叹道:“这孩子这样纯真.倒是少见。”说完,慢慢转过脸去。
这一瞬间,杨梦寰似见他眼睛中含蕴着两包晶莹泪水,心中甚觉奇怪.正待开口,朱白衣突然又转过脸来笑道:“天上新月半圆,人间麟凤相依,待小弟为两位合奏一曲,聊表祝贺心意。”
说罢.缓步入舱.取出一张镶玉小琴,梦寰细看那玉琴,只见翠玉为胎,金线作弦,盘龙飞凤.精致无比,不觉吃了一惊。朱白衣看出梦寰错愕神情,淡淡笑道:“这张玉琴,虽然名贵.只是知音难遇,徒负这精致玉琴了。”
梦寰笑道:“玉琴遇得朱兄,正是宝琴得主,琴果有知,夫复何憾。
朱白衣轻伸皓腕,和好琴位,笑道:“但得一曲知春,玉琴碎而无恨。”
说完话,纤指走弦,一缕柔细音韵,自琴上扬出,表韵柔和婉转,渐渐的,琴声愈来愈高,声韵也愈来愈觉凄婉。一波三折,九曲百转,霞琳人本纯洁。此刻又有了七分酒意,只听得泪水若断线珍珠,籁籁下落,终于她伏在梦寰怀中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杨梦寰初听琴音,只觉声的凄婉,闻之酸鼻。时间一久,似乎心神全被琴音控制,不知不觉间星目中也滚滚泪下。
蓦地里琴声停止,余音袅袅散人高空.梦寰神志一清,看霞琳已哭得如泪人一般.朱白衣却手捧玉琴,眼含泪光,站在身侧笑道:“杨兄妙解音律,请评评琴韵如何?”
梦寰随手抹下脸上泪痕笑道:“声声扣人心弦.如闻秋雨夜泣,好是好到极处,只是太凄凉了。”
朱白衣笑道:“玉琴换得知音泪,从此不为他人弹!”
说罢.纤指一划,琴弦尽断。梦寰一怔,朱自衣又接着笑道:“弦断琴未碎,异口有缘重聚时.再为你断弦重续。”说完话,眉目间无限愁苦,慢慢地步人舱中。再出舱时,巳恢复平静神色。
沈霞琳经这一哭,醒醒了酒意,泪眼圆睁,望着朱白衣道:“你弹的真好听,把我和寰哥哥都听哭了。”
朱白衣笑道:“你喜欢听、将来我就教给你弹。”
霞琳摇摇头,道:“我不要学,学会了弹起来我就要哭的!”
朱白衣叹息一声.站起身子,抬头看天上月已偏西.凝注两人一阵,说道:“天色已过午夜.你们也该回去啦。”
霞琳突然靠近他身边问道;“寰哥哥说,你的本领大极啦,那你能不能医治我师父的蛇毒呢?”
朱白衣微微一笑,转脸向梦寰看去.只见他盘膝而坐,也正侧脸向她望来。目光中满是忧虑,似是对慧真子伤势甚为担心。朱白衣看梦寰愁苦神情,不自主地走近他身边,笑道:
“你愁什么呢”吉人天相,也许你师和会很快康复的。”
梦寰摇摇头。苦笑道:“家师把疗治我师权蛇毒的希望,完全寄托在妙手渔隐萧老前辈身上,那知萧老前辈亦是束手无策,虽然他说出雪参果可疗蛇毒,但不一定有效。不难断言,家师求药心切.已和澄因师伯连夜赶奔耸云岩去,小弟自知江湖阅历欠缺.技不如人.保护师叔,颇感惶恐……”
朱白衣淡淡一笑,接道:“我看你白天在湖中和那姓萧的女子动手,招术、功力都不算太差,一般武林道上的人物,你已是足可对付,如果碰到高手,那就有些麻烦了。”
说到这里一顿,转转眼睛又笑道:“至于萧天仪,不过是浪得虚名他说金线蛇毒,非大觉寺雪参果不能疗治,那倒是未必见得。”
梦寰听得俊目圆睁.问道:“怎么?难道朱兄医得金线蛇毒吗?”
朱白衣看着他满脸惊奇神情,笑道:“蛇毒既已浸入骨髓,不管多高明的医术.也难医得。”
梦寰默然垂头,朱白衣只是看着他的愁眉苦睑微笑。
这一阵,小船上静极了,沉默中杨梦寰闻到朱白衣身上散发出来阵阵甜香,如芝似兰,幽幽沁人心肺,但和他常从霞琳身上闻得的香气,大是不同,香虽清淡,却是令人欲醉,不觉侧脸向身旁的朱白衣望去。
朱白衣已警觉到,缓缓起身,斜盼着梦寰,嗔道.“你看什么?天天有个如花似玉的师妹陪着你,还看不够吗?”
说完一笑,走到船尾.摇着橹又笑道“我送你们登岸回店吧!”
梦寰皱皱眉,暗想:怎么他在无意之间常常会流露出女儿般的娇媚情态?
不大功夫,小船靠岸,朱白衣送两人登岸后,对霞琳笑道:“你要好好地看住你寰哥哥,别让别人把他偷跑了。”
说完活.半侧脸斜睇梦寰又道:“李瑶红决不会就此死心,她不夺人爱,不过是一时间天良谴责。据我看李瑶红不是平常的女人.不平常的女人很不容易对男人重情,但万一对男人动了情,那就如春蚕作茧.不能称心如愿,必要丝尽人亡。古今多少英雄豪杰,确实能做到视富贵如云烟,名利若故屣.但真能摆脱情字的却是少之又少。尤其是女人,一旦情怀洞开,就难自禁,她就是不因爱转恨,加害你师妹,但也必想尽方法去缠夹你,英雄肝胆,儿女心肠,你杨梦寰可能逃不出她绵绵情网,因为我是……”是字说了一半.突然住口,眨眨眼又笑着接道:“我是旁观者清,所以交浅言深地劝你几句。你师妹胸无城府.心洁如玉,讲心机手段决难和李瑶红相提井论。鬼丫头不但机智绝人,而且敢作敢为,如果我看法不错,她什么事都能做出来,她决不会让自己受尽折磨,抱恨一生。杨兄看似薄情,其实阁下是个多情对子……”
梦寰听到这里.摇摇头,接口笑道:“朱兄良言,小弟心领。我杨某人称不上英雄,既然不是英雄,自然不会有儿女心肠,李瑶红如果看错了人,那是她……”
说到这里猛然想起不对,下面半句话,又赶紧咽回肚里。
朱白衣笑道:“那是她自讨苦吃.对吗?你好大的口气,能运慧剑斩断情丝.谈何容易?我就不信我自己有这大本领。”沈霞琳一直在睁着大眼睛听两人谈话,小姑娘心地纯真.并不是傻.两人谈的话,她听懂了不少。回头看着梦寰.一张素来娇稚的脸上,突然间罩满忧郁神色。杨梦寰知她纯洁的心地里.已有了很大的感触,不觉拉着她,低声慰道:“朱兄给我说笑话,你怎么能当真的听呢!”
霞琳凄苦一笑道:“贞姊姊也对我说过,要是你将来不再跟我好了,我是不能活的。”
杨梦寰摇摇头笑道:“没有的事,你不要胡乱猜想。”
朱白衣听得不自主地打了一个哆嗦.幸得梦寰和霞琳谈话,都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等梦寰转过头来,他已恢复镇静,笑着对两人道:“夜深了,你们快回客栈去吧!”
梦寰道:“朱兄住哪家客栈?我们先送来兄回去。”
朱白衣淡淡笑道:“我如孤雁独飞。茫茫天涯随遇而安,你们走吧!”说完话,慢慢转过身子.缓步而去。
梦寰望着朱白衣消失的背影,出神良久才和霞琳转回客栈、回到客栈,已三更过后,梦寰送霞琳到卧室.嘱咐她好好休息.自己才回到房间安歇。夜阑人静.目华透窗,杨梦寰却制不注心潮汹涌,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突然间一声细弱的娇叱.由静夜中传来,杨梦寰心里一惊,翻身下床,匆匆穿好衣服.推开一扇窗跃入院中,此刻店中客人都已入睡.客房凄黑,只有慧真子住的房间中烛光通明,这一下几乎吓得杨梦寰叫出声。两个急跃,已落在师叔卧室门外,两扇房门虚掩,一推便开,梦寰一掌护面.一掌蓄势迎敌,一侧身闪入房中,案上烛光一阵摇摆,微颤复明。但见慧真子仰卧榻上,闭目未醒,童淑贞两脚垂在床下,上半身却侧卧床上,看样子,大概是她闻警跃起.人还未落实地,已被人制住穴道,动弹不得了。
再看师叔床前,一个青衣人正半伏着身子,在她身上关节要穴推拿,梦寰一见那青衫,不用再看来人面目已知是朱白衣了。他只管推拿着慧真子关节穴道.对梦寰逼近身后浑如不觉一般。
蓦地里.朱白衣停了手.回过头对梦寰笑道:“你怎么没有睡着呢?”此刻.梦寰已想到朱白衣可能是给师叔疗毒,但他还是不自觉的间道:“朱兄,你这是干什吗?”
朱白衣眼神一闪,逼视着梦衰笑道:“我点了师权奇经八脉。松了她三百六十四处关节,你只要一动她,她就骨散筋脱、现在除了她五腑功效如常外,其他地方都已是没有用了。
而且在骨髓中浸入蛇毒,也正缓缓从松驰关节中随血液流入全身.再过一刻工夫,蛇毒就逐渐开始攻入心脏了。”
梦寰听得呆了一呆.道:“你存心要害她蛇毒攻心?”
朱白衣微微一笑道:“嗯.害了她又怎么样?”
说着话,漫步到了门外,丢下了杨梦寰一个人站在房中发愣。他跑到师叔身侧。除了能微微听得喘息之合外.全身各处果是连一动也不动。朱白衣告诉他.只要一动她.慧真子立时就骨散筋脱,杨梦寰哪里敢动,自知又不是朱白衣的敌手,心里空自发急;想了一阵,才行出房门,只见朱白衣神定气闲地站在门外,抬头赏月,若无其事.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