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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头脸的手臂,皮肤都给打得赤红,毕守信的臂上还扎了一片炸碎的石片,这时直疼得嘶嘶吸气。
龙头过去,洪水虽然仍然凶险,但已趋平稳。巨石仍然颤动,但已不能让人脚下发虚了,李响战战兢兢来到边上,向下一望,只见洪水约停在了丈许高的位置,奔腾翻滚,滔滔訇訇,本是无知无觉的水流竟似幻化出一张张狰狞巨口,呲牙咧嘴的吐出一股中人欲呕的土腥气,吓得心也凉了,眼望山下,不知叶杏一行如何逃过这般大难。
他向山下望,唐璜却在向山上望。这时忽然惊叫道:“咦?”
只见上游上一人,一蹦一跳的向下游奔来,竟然就是那解卦道士。只见他高起轻落,两袖张开,仿佛一只灰鹤,一路行来,只在洪水中露出犄角的山石树梢上轻轻一点,便又离开。
唐璜赞道:“好蜻蜓点水。”
那道士继续向下,洪水中连落足之处都没了,只能勉强在水面上漂浮翻滚的枯枝上借力,再跳起来,又低又快,平着疾射。
毕守信赞道:“好燕子三抄水。”
那道士勉强停在一块狭长如牛背的石棱上,四下观望,只见远处一棵松树载浮载沉而来,深吸一口气,猛地跃去,只见空中腿影重重,整个人便如踏风狂走。
常自在赞道:“好八步赶蝉!”
那道士落在断松上,气已浊了,落脚一重,那松树向下一沉,随水的力量歪了,在洪水中一滚。那道士两脚扑通扑通的乱倒,一番摇摆,好不容易将松树摆正,头前脚后向下游驶来。
甄猛赞道:“好千斤坠!”
李响忽听“砰”的一声巨响,惊得回过头来,叫道:“谁?怎么了?”回头一看,却见解卦道士正似笑似哭的站在他的面前——原来那断树一路随波逐流,正撞在李响他们的这块巨岩上。
他与几个师兄弟常住泰山,发现山洪将至远较七杀为早,可是当时这方圆几百步里最安全的大石却在七杀身后。本想抢占了自保,偏偏七杀阴差阳错的犯拧,终于反将他们逼走。记忆中,在来路上有几块巨石可以避水,于是急忙上山。可是这么一来,六个人却已失去了挑选的宝贵时间,勉强才各找山岩,洪水的排浪已至。也该着这解卦道士格外倒霉,好不容易找着的落脚点,却是酥的。勉强扛过了龙头,再给冲击两下,竟然便塌了。
他一时猝不及防,只好勉强逃走。可是洪水滔滔,他离最近的露出水面的巨石、师兄弟都还有四五丈,却不是他能逆着山势水势过去的。因向山下逃时,展开身法可跳得更远,故此才孤注一掷,一路且行一步看一步;好不容易拼尽全力到此,脚踏实地时才发现,眼前竟是这几个杀星。
他方才命悬一线,全神贯注于脚下,根本没心思注意唐璜等人,这时突然见面,心才放下眼前就又是一黑。他自玉皇顶现身,率泰山六子宣“血剑令”,布天雷阵,一路追杀,何等的威风?可是这时却在这不及旋踵之处一个人遭遇七杀五人。自己丹田中内力枯竭,整个人已成强弩之末,对手好整以暇占尽地利,眨眼之间,强弱易势,自己竟只有了束手待毙的份儿。不由得悲从中来,猛地拔剑出鞘,道:“我和你们拼了!”
“哈”的一声,毕守信甄猛被他挑战,吐气起势准备动手。忽觉不对劲,回头看时,只见李响唐璜常自在三人面无表情,一个个抱着胳膊站着。毕守信道:“还不动手?”
李响皱眉道:“交给你们俩了。”给常自在打个眼色,两人转身又去看水。
道士、毕守信、甄猛面面相觑。唐璜轻轻压下甄猛的拳头,道:“什么时候了,还急着打架。”甄猛道:“可是他……”
唐璜抬起头来,对那道士道:“洪水滔天,生死难料,你人单势孤,我们不欺负你,好好在这呆着吧。可有一样:你要是自找不自在,别怪我们把你扔水里去。”笑眯眯的透着杀机。
甄猛犹犹豫豫的收了拳,毕守信无奈,也站直了身子。那道士不料几人竟不乘人之危,仔细看看,果然不像是要痛打落水狗的,这才回剑入鞘,想一想,勉强拱手道:“多谢。”
且说怀恨背着微须汉子,叶杏搀着蓝衫公子,舒展沿途观看形势,五人急匆匆下山,背后七杀与道士的叱咤渐远,眼前山路一旋,绝壁拦路,石阶却转了个大弯,沿刀劈斧斫一般的石壁蜿蜒而下。
五人快步欲行,忽觉脚下大地颤动,远处隐隐传来奇奇怪怪的雷声。叶杏停下脚步,道:“是雷?”
舒展皱眉道:“应该是吧。”已来到那石壁前,一手扶住,道,“别管了,快……”却觉脚下一软,低头看时,原来自己正踩在一处泉眼上,那泉水贴着石壁冒出,汩汩不绝,轻轻托着他的鞋底,笑道,“有趣。”仔细再看,却见山壁与石阶路相邻的交角处,七八步便有一眼小泉,整整齐齐的探头探脑,笑道,“好……”
一个“玩”字还没出口,已觉得不对。他们上山时也走的这路,当时却没有这么个景致。叶杏舒展面面相觑,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安,回头再望,只见伴着雷声,上山坡上竖起一条绵亘数里的银带。舒展仔细辨认,道:“那是……那……那是?”
虽然猜到,却不敢说,猛然间叶杏叫道:“山洪!”
舒展直吓得腿一哆嗦,叶杏却镇定得多,道:“快逃!找高处!”几人狼狈张望,泰山虽高,可在泰山“上”找高处还真不好找。况且这里一座奇山拦路,山洪势必受阻,水势回旋会涨得更高,等闲的岩石已不能满足要求了。
那蓝衫公子脚都软了,一只眼中满是乞求,慌道:“怎么办?怎么办?”
叶杏东张西望,急道:“上山!”伸手所指,却是那半道拦路山。
舒展喜道:“对了!”他方才一时蒙住,只顾着在山这边寻找安身之处,实则这块山崖高过十丈,一边又有山路泄洪,那山洪便是再猛,也漫不过来的。
四人几步来到山下。怀恨首先向上攀去,爬了两步,背后的汉子突然摔了下来。原来他一早失去知觉,全靠怀恨下山时身体前倾,又以双手在背后拢住才保持平衡。这时怀恨爬山,磨胸舁石之际,登时将他仰了下来。
叶杏在后边一把扶住,叫道:“你先把他背上去!”将那蓝衫公子推了出来,他们才相遇就开始逃亡,这半天竟然一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若是将那微须汉子绑在怀恨身上,一者需要时间,二者人昏死时,身体沉重,太会影响怀恨动作,反而换背蓝衫公子能快些。怀恨答应一声,不由分说已将他拉到背上。
那公子叫道:“他怎么办?他怎么办?”又来担心那微须汉子。
叶杏皱眉道:“你别管!”说话间怀恨已背着那公子上了三四丈高。叶杏仰起头来,打量石壁,忽然眼前一亮,叫道:“舒展,帮忙!”和舒展两人架着那微须汉子横行十几步,来到半山腰上一颗斜松之下。舒展急得眼里又是汗又是雨,吼道:“怎么办?”七杀之中,能背人上下绝壁的便只有怀恨这么一个怪物,现在这汉子身高体重,以他和叶杏的力气,那是万万搬不动的。
叶杏抬手指道:“你先上树!”
舒展不明所以,叫道:“他怎么办?”
叶杏皱眉叫道:“上树!”
舒展不敢多问,手足并用,向那树爬去。那树生在半山,高约七八丈,舒展悬崖急落虽不如其他人,但在风雨里独自攀岩还是没有问题的。这时憋住了一口气,哧哧哧哧已爬上五丈左右的地方。回头一看,叶杏口中噙了琉璃绳,正赶上来。
她轻身功夫本高,攀岩也自然快过舒展,眨眼间后来居上,先上了那横松。探身一拉,舒展也纵身上来。叶杏将绳子在自己臂上腕上拢了几道,对舒展道:“一会儿他上来时,你千万接住。”
这时耳边“隆隆”巨响更甚,那洪水巨浪已不过三四百步的距离,舒展惊道:“啊?”
忽觉眼前一花,叶杏已在松树干上一顿足,纵身跃起,飞起五尺来高,猛地落下,舒展惊叫道:“啊!”却见叶杏落下丈许高时,身子猛地一顿。与此同时,地上的微须汉子骤然倒蹿了起来。
原来叶杏在下边时,先用琉璃绳将微须汉子双足绑牢。那琉璃绳叶杏自平天寨得着,又细又韧,全展开时长近十丈,正是伏击攀援出奇制胜的法宝,一直为叶杏所喜。这时自己上山时从松树左侧而上,又从右侧落下,以绳联系,无形中将一棵松树变成了个滑轴,此上彼落,立时就将那汉子拉了起来。到时候舒展在上边接住那汉子,她再攀着琉璃绳上山,便是既快捷,又稳妥了。
哪知她打得如意算盘,真施行起来却未必就万事如意——那微须汉子是比她重的,她虽然先跳高五尺,又以千斤坠的功夫加大了下坠之势,可是松树粗糙,两人在一上一下时又免不了在岩崖上剐蹭,消耗太多,终于在两人在半空中相遇时,叶杏已然力尽,一起在四丈上下晃荡。
舒展大骇,叫道:“叶杏!”骤觉寒风扑面,轰的一声,山洪第一排巨浪已然撞来,撞在山体上,“砰”的立起半天高的巨浪,舒展只觉得脚下一凉,撞成玉碎的水墙猛地从脚下掀起,来势汹汹仿佛有几百颗拳头一起打在他的脚伤腿上腹上胸上脸上,其势之猛,几乎将他冲得离开松树,飞向天空。舒展拼命把住横松,咬牙憋气,这才捱住。忽然间水墙力尽,又从半天里穿过舒展的身体落下。千百双冷冰冰的手,攀着住他的肩头双脚,合成一股巨力,要将他拉将下去。舒展忍不住放声尖叫,这才稳住了身体。
水墙退下,再看下边叶杏和那微须汉子,两人仍悬在半空,被大水冲洗,以各自的绳索为轴滴溜溜旋转不已,身上水流成河,好像两个雪人正在融化一般。
舒展叫道:“你们怎么样?”却听不见自己说话。叶杏抬头喊了句什么,水声太大,也听不真。
舒展大急,回头向山上叫道:“怀恨!”声音也被掩住了,可是隐约可见,上边似乎光线浮动,似乎有人腾挪来去的动手,难道竟是山上边也有伏兵了么?
可是不管怎样,看起来怀恨都已经被绊住,现在已不能指望。舒展向下望去,叶杏和那微须汉子仍在那里摇摇摆摆。那汉子身体沉重,方才被水墙一抛一落时,又向下滑了五六尺的样子。叶杏的位置这时已被他拉得在他之上了。
第一道浪头拍岸后,崖下水势激荡,无形中缓解了山洪冲下来的势头。故此,如方才那般的倚天水墙已不再出现。可是一退一近时,却也有丈许高的骇浪拍崖。现在洪水深约丈许,激荡的浪头高约丈许,叶杏方才为了防止将那汉子吊起时磕着他的要害,是将琉璃绳绑在他的脚上,故此半空中他的姿势乃是头下脚上。眼看他现在再向下一滑,头脸距离浪头不过五六尺的样子。那洪水眼看着涨起来,到时候,都不用淹死他,便是浪头击打,岩壁碰撞,也将他挤死了。
舒展一颗心砰砰砰的跳起来,一直以来,他因为武艺低微,都只是受其他人的保护,冒险之事从来能避则避。可是现在这样的局面:怀恨不知遇上了什么事;叶杏困在半空中,上下不得。人命关天,却只剩了自己还有行动能力,到底该怎么办?勉强平定心绪,再想其中的关节,隐约似有所得,也不及考虑是对是错,已经把心一横,探身抓住叶杏这边的绳索,从松树上直翻了下去。
那汉子身子远重于叶杏,叶杏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