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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命运会落到自己的身上。
李响瞪大眼睛,呼吸急促。义贞村里官军四处拿人,用绳索把寡妇们拴成一串。哭声阵阵,鸡飞狗跳,此前纤尘不染的村子,这时惨遭涂炭,变成个人间地狱……
可是李响的心里,却蓦然涌上巨大的、抑制不住的欢喜!
——来了!
——果然来了!
——钥匙在哪儿?钥匙在哪儿!
金婶“扑通”一声跪倒,叫道:“求你了,你快点呀,李大侠!”
李响闭上了眼。
——恳求不是钥匙。
金婶道:“对不住,我以前不应该打你、骂你。”
——道歉不是钥匙。
金婶道:“你要是救了我们,我们一定重金相报。”
——交换不是钥匙。
金婶哽咽哭道:“你是好人,你救救我们吧!”
——好人?
李响睁开眼来,颤声道:“我……我是个好人?即使我把英嫂害成那样,你也说我是个好人?”
金婶道:“你是好人!以前是我们糊涂……”
——钥匙?
李响忽然屏住了气。他颤巍巍地伸出手来,道:“如果我去救你们村中的寡妇,我很可能会打死打伤很多人,你还让我去救她们吗?”
金婶道:“要救!”
——一把锁。
李响将手掌翻开:“即使我去,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救义贞,你还要我去救吗?”
金婶道:“要救!”
——两把锁。
李响挣扎着爬起来:“若是救不了的时候,我还是个好人吗?”
金婶道:“是的!”
——三把锁。
三个问题,每一个都将李响从怀疑自我的虚空中向地下拉回一分;三题问完,李响终于又有了站稳脚跟的基础。一瞬间,李响惊雷阵阵,心中翻滚了十几天的怀疑、绝望、愤怒,同时灰飞烟灭,尽数化为了无尽的火焰,烧得他整个人都像是要炸裂了。
突然,李响的身体整个松懈下来,低声道:“好。”
——牌坊,你们不是盼牌坊吗?
——错了,现在你们知道自己都错了!
——只有我是对的!
——早听我的多好!
他笑得弯下腰去,又笑得直起身来。他高高耸起两肩,两臂高举,然后双手握拳,猛地往下一沉,一声长啸冲天而起!
李响,这才是真的站起来了!
以气化气,以怒火犹疑来炼气炼意,重重压制的铁屋之上终于裂开一条缝隙,酝酿许久,足以摧毁一切的力量顿时喷薄而出!
便在金婶的惊慌注视下,李响再次摆头撤步。他两手握住颈上铁链,奋力一拉,“轰”的一声巨响,牌坊的石柱居中而断。重逾千斤的大石被铁链拖动,猛地甩开。
什么也拦不住我!
什么也困不住我!
在义贞牌坊的顶上石梁上,平平躺着的狄天惊一挺身坐起来。他那么瘦,二尺宽的石梁,宽得足以让下边的村民和官兵都看不到他。
可是其实他一直都在。
高处刮来凉飕飕的海风,令狄天惊精神一振。他单手一撑,从梁上纵身跃下,衣袂猎猎,下方的李响身上散发出来的酷烈气息,一瞬间令他感应到了久违的紧张……和难以遏制的兴奋。
——他们之间,到底要有一战了!
——反骨无用,我今天就要证明!
许久没有的壮烈豪情,突然又回到狄天惊的身上。
“李响,我等你好久了!”
李响抬起头来,大睁的双眼,追着狄天惊落下的身形。他身上的力气几乎要爆开,世界在他的眼中已化为虚无,一切在他视线内的事物都如风中青烟一般,迅速地飘远变淡——唯有狄天惊,唯有这个号称“只手敌天”的人,这个“拆骨灰”的首脑,他的身上还散发着金色的光芒,清晰突兀得令人想要一掌拍灭。
“让开!”
“轰隆”一声。这声音虽然还是李响的,但却像是同时在四面八方一同响起,沉如滚雷,震得人五脏六腑都是一翻。
以声破声,狄天惊须发皆扬,以“哭神吼”的心法喝道:“我要不呢?”他单掌一翻,向天空推上,落下时,寂灭掌无声无息地探来,像是一根针刺进了滚烫的松脂。李响双手一并,两根食指抵紧,奋力一戳,双指正中寂灭掌掌心!
——断肠指!
掌风森冷,指如红炭。狄天惊左掌补来,垫在右掌之后,周身袍服一胀,金鳞悖逆真气已经发挥到第七重,大笑道:“你的反骨再硬,又能奈我何?”
他的话,李响却没听见。在他的心中,一些狰狞巨响东冲西突,磅礴咆哮,嗡嗡然渐渐连成一句。
打碎……
打碎。
打碎!
李响两眉倒竖,右足猛地用力一撑,身体里快要炸开的杀机猛地被他汇聚到双指之上。无以伦比的力量瞬间被放大了几十倍。他的人突然就变成了离弦的巨箭,而两根手指成了带着血槽的三棱箭头。狄天惊已经把金鳞悖逆真气催到第十重,却仍然被他推动,猛地向后退去。
“砰”!狄天惊的后心撞上了牌坊石柱。就这么稍稍一阻,他的手臂便已撑不住李响的手指,叠在一起的两只手掌,左手的掌背一下子贴上了自己的胸膛。也就是电光石火的一瞬,一道炽热的指力,毫不留情地透了他交叠的双掌,猛地穿过他的胸膛。
李响慢慢向后退去,恶狠狠地瞪着他:“你,不是我的对手!”
——只要战胜了自己,这个世界就再没有人是我的对手!
狄天惊张口咳出一道血箭。败局既定,双手软软垂下,他张口笑道:“你胜了我又怎样?你真能救这一村寡妇么?你以为你是救世主么?”
——没有救世主啊!
——没有人能我,也就没有人能救你!
他的脸色惨白,唇边下颚上的血却艳红。张口说话时,白牙上的红血越发狰狞——这样的情形李响见过,英嫂的脸,又清清楚楚地浮现在李响的眼前!
李响放声大笑,咬破右手食指,从左额到右颊一拉;又咬破右手拇指,从右额到左颊一划,自己在自己的脸上打了个红叉,傲然笑道:“我就是救世主又怎样?魍魉横行,若是人人都不敢当,那这世界就真没救了!”此刻,他在崩溃后重新坚定,虽已将自己折磨得皮开肉绽,但却更为笃定,已不是什么言语再能动摇的了。狄天惊一愣,抚掌大笑。
忽然间,“轰隆”一声巨响,那义贞牌坊骤然倒塌。原来它已是年岁久远,先前被李响胡拉乱拽,本就动摇了根基,后来又被他拽断一根支柱,早就酥了。此刻再承受了狄天惊的猛力一撞,李响的竭力一指,居然就这么突如其来地塌了。
李响吃了一惊,往后一跳,险些被飞石砸到。烟石四溅,声势惊人,才要放下心来,却见前面“芳洁垂世”牌坊晃了一下,也跟着直挺挺地拍了下来。
——却是那些立牌坊的工匠,根本早就知道了义贞村将废,因此才偷工减料,想要敷衍了事。不料被义贞牌坊一震,新牌坊顿时被动摇了基础,一下子跟着垮了。
两声巨响,地动山摇。对面村里的官兵听见这边的巨响,村里村外的都赶来查看。硝烟散尽,李响呆呆望着眼前的牌坊废墟:墟中一只血手,掌心向天,动也不动,却是狄天惊已被埋身于乱石之下。
有带队的将领策马赶来,遥遥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响回过神来,翻起眼睛,露齿一笑,反手将自己两条破破烂烂的袖子撕下,露出一双赤膊,一步一步,踏上废墟。他连续数日水米未沾,这时已不由自主地眼冒金星,两腿打晃,可是那样狂热霸道的气势,却毫无消弱。
那边,有将官挥鞭叫道:“列阵!列阵!”
枪如林,刀如虹,三百官兵迅疾立成阵势。
可是李响不怕,李响何惧?
李响以手捶胸,仰天长啸——
救世主,已然降临人间!
(卷五:《破坏王》完)
第6卷:《亡命徒》
楔子
从二层客房到一层大堂,楼高两丈三尺,共四十二级台阶。
空气中潮乎乎的弥漫酒气,是早上伙计们用清水勾兑老白干,擦抹楼上楼下角角落落留下的。花棚高吊,红绸裹柱,白灰刷墙,新纸糊窗,刮了面儿的桌椅全都重漆,四海酒楼这几日劝退散客,认真打扫,已经初具规模了。
门窗都虚掩着,青色的阳光昏昏的洒进来,大堂里已经乱得没有插脚的地儿。办喜事要用的东西旗锣伞盖、鞭炮马鞍、火盆秤杆、花烛金钩、活雁红箭、绸缎酒肉、请帖红包、首饰吉服、轿子杯盏,堆了满地。
从二楼看下去,那几个正手忙脚乱的归置东西的人,忙碌如蚁。
周宗法手拿清单,道:“喜鞭六挂六千响。”
吴妍翻了一气,在桌子下边掏出一捆鞭炮来,认真码成两叠放到桌上,道:“都在。”
周宗法道:“铜盆两口,新鞍一副。”
怀恨肩膀上担着马鞍,双手铜盆一碰,“当”的一声大响,道:“有了!”
周宗法道:“请帖一千张,红包一千个。”
霍守业和云申正闷头点数,没人理他。周宗法提高嗓门,道:“请帖一千张,红包一千个。”
—。文。—云申抬头道:“无量天尊,没点完呢。”
—。人。—周宗法道:“弓箭一副!”
—。书。—常自在正拿着那红弓拉紧放开,道:“这弓不行嘛,没劲儿的!”
—。屋。—周宗法一跳跳过去,劈手夺下弓箭,骂道:“这是人家结婚用的,你还想用来杀人啊?”拿笔在清单上打个勾。
怀恨头上顶着铜盆,咧嘴笑道:“挨骂了吧?挨骂了吧?”
周宗法骂道:“你敢把盆摔瘪了?跑了十好里地才买着的,我看你还上哪淘换去?”继续清点,问道:“凤冠霞帔一套,谁见了?”
吴妍笑道:“买了!”兴致勃勃跨过地上的杂物,到门后的一个包袱里翻,翻来翻去找不到,不由有点茫然。
霍守业头也不抬,道:“万人敌已经拿走了。”
吴妍把那已经翻得乱七八糟的包袱重重一放,叉腰生起闷气。大堂之中,一时陷入死寂。
唐璜脱困,骆九风、关魔儿身死仿佛还是昨日之事。但这其实已是狄天惊与七杀定下拆骨会的第四天,距离万人敌与叶杏的婚期也只有三日。朝廷派来的钦差已经在义贞立起了第二座牌坊,李响却仍将自己用铁链锁住。狄天惊虎视眈眈,常自在、怀恨、吴妍不得脱身,周宗法、霍守业、云申,就是他们一根绳上的蚂蚱。一干高手,走不得战不得,不由自主的就成了给万人敌、叶杏置办婚礼的跑腿的。
立柱之后,万人敌附耳叶杏,轻声笑道:“他们还是不忿于叶杏嫁给朕这样的老头子。即便日常努力佯作热心,也会不时泄露真正的想法。”
叶杏看他一眼,轻轻在他心口一捶。
而外面却隐隐传来喧哗之声,又有人远远的大声吆喝。声音渐近渐响,脚步纷乱,倒像是许多人争先恐后的从门前跑过了。
客栈的大门“哐当”一声大响,判官春秋笔费画舌撞门而入,叫道:“醒了!”
周宗法问道:“什么醒了?”
费画舌在众人面前停身站好,大口喘息,道,“李响……李响醒了!”
“呼”的一声,却是叶杏已自二楼跃下,夺门而去。大堂中的两派高手愣了愣,突然都明白了“醒了”是什么意思,顿时争先恐后的往外冲去。
他们身后,那被剧烈冲撞的客栈门扇不断摆动。
大堂之中一片空旷,万人敌心中一片悲凉。
第一章 惊醒
七杀出了门,费画舌自己坐着,虽不说话,但整个人都兴奋得控制不住的颤抖不休。“腾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