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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邻居们一说,李从安才知道万吉朋和刘一邦还真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现在他有点相信为什么万吉朋要说“我杀他干吗”了。
万吉朋的口碑不是很好,这个男人秉承了长途货车司机的臭脾气,喜欢在晚饭的时候喝酒,喝完酒便倚在搭出来的阳台上,一边浇着花盆里的花,一边抽烟,雷打不动。他享受于此,并且还包括把烟灰和烟头肆无忌惮地投向地面。这其中是不是有着顽劣的儿童恶作剧般的心态,只有鬼才知道。不知道有多少人,猛然间后脊梁一阵灼烧,仰头痛骂便遭到从天而降的一口浓痰。几乎周围的男人都和他吵过架,也打过架,看来邢越旻说他老是揍自己,并不是无中生有。
唯一例外的就是他家楼下的这个刘一邦,因为刘一邦家的大门,就在万吉朋家小阳台的垂直下方,所以“遭袭”的机会就更多一些,刘一邦却从没有与万吉朋争吵。好几次,碰巧“灾难”从天而降,万吉朋摆好架势正准备和这个文弱的男人较量,男人却选择了不可思议的沉默,像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走进了自己的那间小屋子。
按照邻居们的说法,这个刘一邦脑子有毛病。
不过这倒给了李从安灵感,也许阴郁内向的人,反而会做出格的事儿,要么杀人,要么招来杀机。但还是没有证明自己古怪念头的证据出现,这个灵感反倒证明了万吉朋杀掉刘一邦的动机,忍气吞声的刘一邦没准正阴暗地想损招报复万吉朋呢,却被他发现了,结果被万吉朋先下手为强杀害了。
可如果真是这个推理,那万吉朋应该是激情犯罪,怎么可能在屋里一点线索也没有呢?难道他的作案手法如此高明,可问题是,这样细心的人,居然在窗台上留下脚印那么大个破绽,而且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找齐全了他的犯罪证据。
奇怪,实在是太奇怪了……
正想在兴头上呢,背后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
回过头一看,原来是贺北光来了,李从安想得出神,竟然没看见客人是怎么进来的。
“想什么呢?就你这防范意识,我要是歹徒,你小命已经休了。”贺北光拉开椅子,把小公文包放在一旁,坐了下来。
李从安笑笑,把贺北光的杯子翻过来,倒上茶。
“服务员!”贺北光大声地叫着,李从安没跟他说女朋友要来的事儿,他以为自己到了,人就齐了。
“我女朋友正在路上,快到了,先点菜吧!”
“早说呀,”贺北光露出吃惊的表情,“你媳妇要来?那待会儿再点吧,回头菜凉了——人还没到齐,待会儿再点吧。”
服务员被忽悠了两次,脸色不是很好看。
“没事!”李从安说道。
“没事!”贺北光也说道,“待会儿再点吧!”
“不好意思啊!”李从安对服务员道着歉,他给贺北光递过去一根烟,“在忙什么呢?”
“瞎忙!”贺北光接了过去,点上,两人闲聊起来。贺北光最近在忙一件民事案子,一个十七岁的小女孩,刚刚死了爹,家里保姆死赖着不肯离开家,小女孩在两个叔叔的怂恿下,把保姆告上了法庭。原本保姆也只不过是个被雇佣者,要你走也是很正常的事儿,可案子查下去才知道,那根本不是保姆,二十年前就跟小女孩的父亲有婚姻事实了,只不过一直没办结婚手续。现在人一死,为了那套房子,一家人都反目成仇了。
“顾不得亲情了,都是钱闹的!”贺北光摇摇头。
听上去还真是挺无聊的,又是二婚惹出来的麻烦!
“你在查什么案子,刑事案?挺带劲的吧。”贺北光把头探了过来。
李从安笑而不答。
“你的卷宗跟我说说,”贺北光抱怨地说着,“怎么说我也是业内人士,不算外人,帮你出出主意又不会犯什么错误。”
李从安转念一想,这倒也是,有很多法律问题,倒还真要讨教眼前的这个律师同学。
“这事危险,”当李从安把万吉朋的案子大致说了一遍之后,贺北光这样评论道,“按你们现在掌握的线索,证据确凿,不判他死刑,都对不起法律。我知道,不就是没招供嘛,可中国不唯口供论,说什么不重要。而且就算用到识谎仪,一般情况下,也只能参考用,不能用来上庭,就算能上庭,那也是测出他有没有撒谎,而不是反推,不是说没测出说谎,就能证明万吉朋是无辜的。”
这些道理,李从安自己其实也懂。没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李从安有些失望,不过,他决定还是要去看看,去邢越旻的学校看看。如果确定那对母子在案发的时段果真在学校换寝室,也就证明自己的古怪想法是错误的,那也就死心了,可以移交到检察院了,当然,这都要到明天再说了。
“那姑娘不错!”贺北光笑嘻嘻地指着窗外,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姑娘从出租车上下来。她穿着奶黄色的风衣,牛仔裤,皮靴,辫子扎在脑后,她从后备厢取出了红色的拉杆箱。
李从安笑笑,心里却有一丝得意。那姑娘从大门进了饭店,远远地问着服务员,然后看向这边,一路微笑着走了过来,在贺北光惊诧的表情下坐了下来。
“这是我的女朋友姚若夏,”李从安介绍着,“现在真的可以点菜了!”
第四章 姚若夏
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拨打女人的号码,几乎成了邢越旻的一种强迫症行为了。当然他也知道,打通的可能微乎其微,但他想知道为什么。
在邢越旻的生活里,从来没有一个时刻如同现在这般兴奋。除了数学和那些虚构的小说情节,几乎没有什么能让他激动起来。自从父亲去世、母亲改嫁之后,他的丧父之痛,迅速在万吉朋的拳头下,转变成了愤怒。
他憎恨周围的一切,憎恨母亲的懦弱、自己的弱小。在他的眼中,那个离奇出现的女人就是神,把自己带离黑暗的神。
他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选中的是自己?
直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一切就像“没发生过”一样地发生了,而且还顺理成章。站在家里,他看着窗外,那个女人对自己的行为了如指掌,那么她一定就在附近,就在视野所及的范围之内。
那是一排五层楼高的老公房,邢越旻和它们面对面了一年,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透过对面的窗户,偷窥毫不起眼的自己。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像传说中的女侠那样,俯视着人间的疾苦,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她一定知道谁是该死之人!想到这,邢越旻就不为楼下的刘一邦感到惋惜了,女侠一定有她的理由。邢越旻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找到她,告诉她,自己也能为铲除人间不平献上一份微薄之力。
她为什么不肯见我?
是担心我会拖她后腿吗?
邢越旻有点懊恼,到目前为止,除了张慧佳,他还没有留下任何破绽,张慧佳的事自己曾经跟女人说过,难道她就是因此判断自己会拖后腿吗?
邢越旻想告诉她,那只是个意外,而且现在自己可以为她做一切弥补,只要她肯见见自己。
差一点就“抓”着她了!邢越旻想着,看着对面的老公房。她住在其中的一间?近在咫尺。邢越旻花了很长时间,躲在窗帘之后,像一只警觉的耗子,观察着对面的楼层。最后他猜测,女人就在五楼的那间小房间里。
邢越旻不敢确认。
夜晚来临,每个家庭都从临街的窗户,向外若隐若现地透露着隐私。
邢越旻在偷窥之前从来不知道,生活可以那样丰富多彩:亲情、友情、欲望、争吵,每个窗户里都在讲述各自的故事。
唯独五楼的那个房间,从来没有亮过灯,也从来看不见黑漆漆窗内的动静。
也许这只是一间空置的房间,可邢越旻实在找不到除此之外,还有哪里可以适合长时间观察自己。
现在,邢越旻仍然躲在窗帘之后,就像那个一直打不通的电话,也许等着她回来也是一种奢望,可除此之外,邢越旻找不到任何线索。
直到——屋里的灯居然亮了!
邢越旻心里一抽,他跃跃欲试,但强烈抑制住了自己的冲动。他必须有点耐心,宁愿等着,看看对方的动静再说。
那灯亮了一会儿,确切地说,是亮了好一会儿。邢越旻的眼睛盯着窗户与楼下的门洞,还有街上的芸芸众生,没有陌生人进出。
突然间,有个身影出现了,很熟,邢越旻却看不清她是谁。他揉揉眼睛,身影消失了,邢越旻努力想记起些什么,但一无所获。
又不知所措地等了一会儿,邢越旻终于决定行动了,无谓地等下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他必须迅速把她堵在门洞里。
他下了楼,穿过街道,仰视五楼,灯依然亮着,邢越旻信心满满地走进了楼里。走过狭长的楼梯。他来到门前,心跳得紧,脸贴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扑通扑通声传来,像是在搬弄屋里的家具。
邢越旻整理了下头发和衣衫,他吐了一口气,然后敲了门。
开门的却是个男人,邢越旻愣了一愣。
“你找谁?”
“我找——”邢越旻脑袋往里面伸着。
“她搬走了!”男人反应过来,“前两天搬的,你是她什么人?”
“嗯?朋友!”
“哦,已经搬走了!”
男人说不知道她哪儿去了,她租了半年,却只用了三个月,因为押金付得多,所以也就允许她将丢失的身份证补回来以后,再给房东。
想必这也是事先就准备好的。邢越旻又扑了一个空。
他沮丧地下了楼,出了门,那个熟悉的身影竟然就在眼前,正抬头望着自己家的二楼呢!
※※※
李从安往姚若夏的碗里夹着菜,以示恩爱。单身的贺北光在一旁看得不爽,抱怨道:“得了,欺负我们这些光棍是不是!”“吴越人家”的客人越来越多,被服务员领着穿梭在包厢之间,一群客人出去,另一群客人马上填补了进来。
“幸好来得早!”李从安举起杯子,同贺北光干了一杯啤酒,“要是晚到了,还得在门口等着。”
“换一家不就得了,我也很纳闷,偏偏约这家,我最不爱吃的就是江南菜,没味道不说,还放糖。”贺北光的口味很“本地”,喜欢吃辣的。
“我的口味轻,吃不了辣的。”姚若夏微微笑了笑,表示歉意,“是我让他约这儿的。”
贺北光不好说什么,笑笑说:“其实清淡的也挺好,健康!”
他转得倒是挺快。
李从安吃了一口糖醋鱼,酸甜的感觉其实李从安也不习惯,他咽了下去。“这是西湖醋鱼,名菜,别的地儿你想吃还吃不着呢!”他也夹了一筷子给贺北光。
“现在流行养生,咱们老百姓没那么矫情,但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
“那是!你们刑警累,这我知道,”贺北光笑着凑过身子来,“听说城北分局的副局长刚去世,好像新闻都播了,说死在工作岗位上!”
李从安认识这个人,才四十八岁,电视播得有点夸张,但他自己也是干这行的,知道警察工作的辛苦,如果干别的工作,那个副局长肯定不止这个岁数。
“什么都是假的,身体是真的!”贺北光欷殻У溃盎故且米拍昵岫嗾醯闱 �
李从安心里一紧,贺北光吃饭是有目的的?他最担心的就是这点,贺北光的语调意味深长,如果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