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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香榭-第2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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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清挠头道:“不仅这个,圆卓师父要是想害戒色,机会有的是,囚禁戒色做什么?”

婉娘皱眉道:“这个土丘绝对不是仅仅为了囚禁戒色这么简单。”

文清道:“吃完饭我就去找四叔,看他那里有什么消息。再去看看戒色,定能找到一些蹊跷。”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正热烈,一见沫儿进来,文清凑上来道:“真香!”瞬间将话题扯到了端午节上。文清本意是不想大节日的扰了沫儿的兴致,但沫儿却觉得不舒服,好像他同婉娘瞒着他讨论什么似的。

如此一来,吃粽子也觉得没什么趣味了。文清见沫儿不开心,本就话不多的他说话更加小心翼翼。婉娘却不在意,哈哈一笑,由着沫儿使性子去。

吃过早饭,黄三本来说要去胡屠夫家买肉,婉娘自告奋勇,要亲自去,说是看看胡青夏怎么样了。

沫儿讥讽道:“你是惦记着免费的猪肉吧?”

婉娘笑靥如花:“还是沫儿懂我,今儿过节,没有肉哪行呢。”

于是留了黄三看门,婉娘带着文清沫儿去了胡屠夫家。

※※※

刚走到街口,就见胡屠夫急匆匆正往这边赶,一见婉娘,堆起些笑容,搓手道:“了不得了……正要请您呢。”

沫儿冷眼瞧着他,见他脖子上留着几条抓痕,脖颈的衣扣也被拉开了一个,像是同女人打架了一般。

胡屠夫尴尬一笑,道:“……树枝划的。”

四人来到胡氏肉铺。今日过节,档口却没开,一块猪肉也没有,沫儿不由得有些失望。

胡氏失魂落魄地坐在院中发呆。婉娘笑道:“今日过节,胡婶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胡氏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挤出一丝笑容,道:“哪里有什么好吃的呢……全糯米的粽子倒有几个……啊呀,请屋里坐。”

婉娘关切道:“胡婶脸色不好,是不是病了?”胡氏摸了摸自己的脸,扭捏道:“没有。”

婉娘不再追问,道:“青夏怎么样了?”

胡氏眼中的惊恐一闪而过,深吸了一口气,故作镇定道:“挺好的。”眼睛却看着胡屠夫。

胡屠夫表情踌躇,两脚交换晃动了好久,突然道:“婉娘你去看看吧,青夏好像不行了。”快步推开偏厦的门。

※※※

胡青夏仰面躺在床上,面如金纸,奄奄一息,只有进气没有出气。婉娘厉声喝道:“我说这个屋子她住不得,怎么还住在这里?”

胡氏吓得一哆嗦,道:“……家里也没多余的房……”

胡屠夫将眼一瞪,怒道:“你这婆娘,非要信什么老道的鬼话,她住不住这屋,跟我们生娃能扯上啥关系?”

婉娘顾不上理会他话中的含义,上前去拉了青夏的手把脉。胡氏见婉娘眉头越皱越紧,更加惊慌,颤抖着声音道:“还有得救没?老天爷啊,我不是有意要害青夏,我只想要个娃儿……”

婉娘打断她的话,问道:“我那日留下的东西呢?”

胡氏躲避着婉娘的眼睛,支吾道:“什么东西?”

婉娘皱眉道:“我留下了六支玄沙香,一盒紫蜮膏,在哪里?”

胡屠夫显然不知情,看婉娘严辞厉色,不像是玩笑,顿时暴跳如雷,咆哮道:“婉娘给青夏的,你藏了做什么?快给我拿出来!”胡氏哇一声哭了出来,跑出去拿了一个油纸包丢给婉娘,又哭哭啼啼地出去了。

胡屠夫一脸歉意,道:“婆娘不懂事,婉娘可不要计较。你看青夏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

婉娘翻开青夏的眼皮看了看,道:“幸亏我来得早,还有得救。你和文清先出去,让胡婶准备些热水。沫儿留下帮忙。”胡屠夫唯唯诺诺地出去了,文清去帮忙烧水。

沫儿盯着青夏,狐疑道:“大前天来好好的,怎么今天半死不活的?”

婉娘道:“你过来扶她坐起。”点燃油灯,取出一根银针,挑了一点紫蜮膏,在灯头上烤了一阵,然后解开她的发髻,慢慢将银针扎入她的百会穴,接着又扎了脑后的风府穴。

这两个穴位皆有通关开窍、祛风驱邪之效,但青夏依然毫无反应。沫儿焦急道:“怎么办?”

婉娘道:“你将她衣服除去。”沫儿用肩膀顶着,腾出两只手来将她的外衣褪掉。

看到她身上的皮肤,沫儿终于明白胡氏眼底的恐惧了。除了裸露出的手部和脸部,其他部位如同蛇一般,结了厚厚一层黑色鳞片,稍微一动,便大片地脱落,唯独腹部碗口大一处,是正常的人类皮肤,只是有些发红肿胀,倒像是撕裂之后留下的疤痕。

沫儿吓得不敢碰她。婉娘无奈,只好从柜子里抱出两床被子让她靠着,指使沫儿点燃两支玄沙香,对准她的脚心熏炙。

就此工夫,婉娘先将紫蜮膏涂抹在她的双手脉门处,然后取出十支银针来,分别扎向她的指尖,挤出十滴黑血来。

十指连心,看得沫儿感同身受。婉娘道:“她中了邪,要通过针灸百会、风府、十宣几个穴位,令阴阳畅通,祛邪匡正。”

正说着,只见青夏喉头“咕”地一响,猛一弯腰,连绵不绝吐出一大堆又腥又臭的黏液来。沫儿手忙脚乱简单将其擦拭了一番,看她微微张开眼睛,兴奋道:“醒了!”但随即大叫一声,跳了开去。

青夏的舌头一伸一缩地抖动着,偶尔舔舐下自己的鼻尖。她的舌头,竟然是分叉的!

青夏慢慢坐直,眼神变得朦胧,呆滞地对着婉娘和沫儿,嘴里发出咝咝的声音。

婉娘若无其事地擦拭着手中的银针,道:“醒啦。趁我心情还不错,赶紧离开。”

青夏的嘴巴突然朝脸颊裂开。沫儿突然想起她是谁了:她就是那日卖瓜果的小贩!

沫儿“啊”了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婉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青夏的嘴巴越裂越大,脖子也逐渐伸长,额头上冒出一个红色肉柱,拉得她五官变形,直至脑袋变成了蛇头,眼睛化成两个颜色稍浅的鳞片,赫然就是初三初四交夜见到的地蠕龙模样。

沫儿拉拉婉娘的衣襟。婉娘瞟了一眼,淡淡道:“你附身人体,找死吗?”

黑蛇不住吞吐着舌头,哀求道:“救我,救我……”

婉娘表情冷淡,道:“我不无故害人,也不喜欢做英雄。说说吧,怎么回事?”

胡青夏,不,那条蛇剧烈地抽搐起来,长脖子往前探出,干呕了起来。婉娘皱眉看着它:“地龙群族一向隐居地下,从不在世间露面。你无缘无故来地面做什么?”

黑蛇用舌头舔着嘴角的黏液,咝咝道:“我……我被人控制。”

婉娘一言不发,等它说完。黑蛇不舒服地扭动了下脖子:“洛阳,道士,可召唤……异类。”它断断续续讲述起来。

地蠕龙不同于其他盲蛇,它吸收地气,身体自我修复能力极强,断成数节后每节都能长成一个新的个体。不仅如此,地蠕龙寿命也极长。坊间传闻,城东有一人,曾听祖辈说过,自家地下有条地蠕龙,待到那人七十八岁时,其孙辈在原址改建房屋,果见那条地蠕龙还在。

大凡长寿的动物,都是具有一定灵性的。地蠕龙也同样,经过百年甚至千年的生长,经历的多了,便有了一定的法力。但同龟、鼋等比起来,它到底低等些,想修炼成人形几乎不可能。

这只地蠕龙便是这样。它本来好好地待在地下,从无非分之想,却被一纸符咒给召唤了上来。

地蠕龙说到这里,突然激动起来,发出一些杂乱的咝咝声,让人极其不舒服。

婉娘上前一步,将手按在它的额头上,一缕白气进入它的体内。黑蛇慢慢平静下来,快速地发出一连串儿咒骂。原来它在咒骂那个人,说人类无故打扰它的生活,驱使它去吃那种奇怪的虫子。

婉娘道:“那人是谁?”

黑蛇痛苦地呕出一口粘液,咝咝道:“是人,是人。”

沫儿斗胆插嘴道:“那人有什么特征?叫什么名字?”

黑蛇歪头想了片刻,道:“和尚,和尚。不,男人,天师。”

听它说话颠三倒四的,让人着急。沫儿嘟囔道:“越说越糊涂了。”

婉娘却道:“不糊涂。和尚,被称为天师的男人,是不是?”

沫儿瞬间想到已经被抓的圆卓。

黑蛇连连点头,原本插在胡青夏百会穴的银针跟着一抖一抖的。沫儿继续追问:“你怎么附在胡青夏的身上?”

黑蛇咝咝地吐着舌头:“她阳气弱,我借来一用。”

婉娘道:“他们驱使你,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黑蛇脑袋循着声音转向婉娘:“端午,毒虫,可控制人。”这黑蛇说话都是两三字一顿的,急死人。

婉娘道:“你附身胡青夏,假扮成钱玉屏,有何目的?”沫儿惊叫道:“是她?”他当日见到那个小贩扭身离去的样子,也有这种疑惑,却不曾想真是被控制了的胡青夏在假扮钱玉屏。

黑蛇慢吞吞道:“虫子,控制我。我控制,人傀。”它用下巴朝自己的躯干一点,显然“人傀”是指胡青夏。

“人傀”这个词儿,沫儿尚为第一次听说。婉娘却似乎毫不惊讶,道:“那真正的钱玉屏在哪里?”

黑蛇摆动着脑袋,一副十分茫然的样子,过了良久,突然浑身一颤,叫道:“来不及了,救我,救我。”它的声音又尖又细,带着如同金属摩擦的咝咝声,极为刺耳。

婉娘看向窗外。院里的树荫渐渐缩短,快到午时了。

婉娘道:“我要一枚地精果,一个月内送来。”黑蛇连连点头。婉娘这才露出一丝笑意,吩咐沫儿:“去将石磨搬开,把那几个瓦罐打碎。”

沫儿听得一愣,重复了一句:“打碎?”

婉娘手脚麻利地拔掉了刚才扎入穴位的银针,道:“要你去就去,别废话。快点!”取出两支玄沙香,化入茶水,然后用手卡住它的下巴,将水灌了进去。

沫儿费力地板起小石磨,迟疑道:“真打?人家瓦罐盛着粮食呢,碍你什么事儿?”见婉娘脸色决然,嘴里嘀咕着,一口气将六个瓦罐打个粉碎,里面的粮食散落一地。

只听咕噜咕噜一阵响,蛇头不住变化,一会儿是胡青夏,一会儿是钱玉屏,接着一条黑影慢慢从胡青夏的后脑勺挣脱出来,顺着床沿蜿蜒而行,朝婉娘略一点头,潜入地下不见。

沫儿小声道:“你怎么放过它?”

婉娘道:“它并无意在世间纠缠,就放它一条生路吧。”

胡青夏呻吟起来。沫儿忙将她的衣服穿上,高声叫文清。

文清端了热水进来,惊喜道:“醒了?”见闻声赶来的胡氏在门前探头探脑,婉娘叫道:“没事啦,进来吧。”

胡氏偷眼瞄着那些被打碎的瓦罐,表情阴阳不定,最终还是默默叹了一口气,挤出一丝笑容道:“多谢婉娘妙手回春。”端来一碗面汤,喂着胡青夏慢慢喝了。

婉娘笑道:“什么妙手回春,我又不是郎中。”

青夏睁开眼睛,看到婉娘,微微点头,强撑着道:“多谢。”沫儿留意,她的舌头已经恢复正常,并无分叉。

婉娘道:“青夏需要静养,胡婶请借一步说话。”在刚打破的瓦罐堆里一阵扒拉,捡了一个牛皮卷握在手中,拉着胡氏走了出来。

〔七〕

几人来到院中坐下。沫儿四处张望,不见胡屠夫的身影,可能是去市场了。胡氏低眉顺眼,惴惴不安,半坐在凳子上。

婉娘淡淡一笑,道:“可巧胡哥不在,胡婶说说事情的来龙去脉如何?”

胡氏看着婉娘凌厉的眼神,讪笑道:“都怪我,怕费事搬东西,害了青夏了。”遮遮掩掩的,简单讲述了这几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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