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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这不更好吗,人家想出名莫不费尽心机,兄弟怎么反而怕出名的?”
聂十八虽然不知道“人怕出名猪怕壮”这一句俗语的含意,但在田家庄给人弄得浑身不自在的滋味实在不好受,他说:“肖大哥,以后千万不可向别人说起我的事了,我实在怕人知道。”
“哦?兄弟怕余毛虎手下的小贼前来寻仇?”
“这个我倒不怕。”
“那兄弟怕什么了?”
“我,我就是怕受人注意,望肖大哥今后千万别说,不然,我可要离开你了。”
“好好,我今后再不向人说兄弟的事。兄弟千万别离开我,不然,我的凤妹知道了,就会不理我了。”
这时,船上的三名水手和那位烧水煮饭的船家妇人,都跑到船头上看看他们心目中的侠义小英雄,瞻仰聂十八的风采。肖郎真的害怕聂十八离开自己而去,连忙对众船家说:“大家都进船舱里去,我有话和大家说。”
肖郎是他们的雇主,又是聂少侠的大哥,船家们怎敢不听?一齐拥着聂十八来到船舱坐下,船上那名中年妇人几乎是目不转睛地,从聂十八的头,看到聂十八的脚,用地道的广东话对船上的伙伴们说:“我还以为聂少侠是一个威风凛凛、生得异常神勇的不同凡响的人,怎么竟然生得这么厚道,还有点害羞呢,像个大姑娘似的。”妇人这些话,聂十八自然是一句也听不懂,但知道是在说自己。肖郎却慎重地对他们说:“我兄弟的事,你们知道算了,千万别对任何人说。要是招惹一些江湖上的朋友前来惹是生非,连累了大家,有什么三长两短,大家别怪我事前不说。”
船家见肖郎说得这么严重,不由相视一眼。还是那位中年水手说:“肖大爷放心,我们大家郁不会将聂少爷在这里的事说出去。”
船老大这时也不声不晌坐在船舱一角。他的确也是一位穿州过府、走南闯北的老船家,江湖经验甚为丰富,也看见过武林中人的恩怨仇杀,这时也说:“江湖艰险,变幻莫测,大家切莫口花花、下巴轻轻胡乱对人说,往往是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大家小心了!”
这位船老大,可以说是这条船的权威,他的话比肖郎的恬更有号召力,无人不从。中年妇人说:“爹,我们知道了,我们大家都不会说出去的。”
肖郎说:“船老大说得对,今后大家对我兄弟就像对一般客人一样,千万别另眼相看,当没听过这件事,也不知道我兄弟是什么聂少侠好了。”
船老大说:“肖大爷放心吧,我船上的人没人会乱说的。”跟着他又吩咐大家弄饭,饭后准备起锚上路。于是众人散去,各自准备上路的工作。
在吃饭时,聂十八又是奇怪,在船舱的一张矮木桌上,只有自己和肖大哥两个人,船家一个也不来吃,心想:别不是船家将自己当成什么大侠士了,不敢来和自己同桌吃饭?这可不好呵。他轻轻地向肖郎:“肖大哥,为什么船上的人,不来和我们吃饭的?”
“兄弟,他们在船尾吃。”
“他们不和我们一起吃?”
“兄弟,这是水上人家的规矩,船家有船家吃,客人有客人吃,从来不会和客人一块用饭的。兄弟,你不是以前坐过船么?你和船上的人一块吃饭么?”
“我,我是和他们一块用饭的。”
“那船家人一定欺兄弟第一次坐船,不懂规矩,才骗了兄弟,我们是雇主,我们的饭菜,应该比他们好多几道菜。那船家这样做,节省了不少银两,他们无形中赚了兄弟不少的银两。”
聂十八摇摇头:“不会的,那条船上的船家不是这样的人,他们对我很好,“兄弟,你没出过门,给人骗了也不知道。你和船家一同吃饭,他们只不过多添一双筷子,不必另煮了,这样,他们不知吞了你多少银两。因为我们雇他们的船,是出了钱的,他们应该包我们吃住。”
聂十八心想:穆家父女怎会吞我的银两了?我坐了他们一个多月的船,他们不但不要我半文钱,反而赠了我不少金银。其实和船家人口块用饭不更好?像自己人一样,何必去斤斤计较银两?不过,话说回来,聂十八的确不懂这些规矩。
“兄弟!”肖郎见聂十八对自己的话不以为然的神态,心里暗骂道:你这个小子,要不是立二爷要老子好好伺候你去广州,掏出你肚子里的蓝美人秘密来,我在乐昌就将你送回老家了,还这么好声好气对你说话?老子现在变成了乡下人跪着养猪——看在钱份上,不得不伺候你。到了广州,老子叫你有好看的。于是他忍着气进一步说,“我们出门在外,各行各档的规矩都要懂得一点,才不会吃亏。比如我们去客栈投宿,到吃饭时,会不会与客栈的掌柜、店小二同桌共吃饭?”
聂十八顿时哑口无言。是呀,自己从来没有见住客栈的客人,会同店中掌柜、店小二一块吃饭的。看来肖大哥没有错,船家这样做也会情合理,错的是自己的想法了,便说:“肖大哥说得对,我是不懂坐船的规矩。”
“兄弟,你要是强要和他们一块吃,他们反而感到拘束,连吃饭也不敢吃饱,菜也不敢多夹,那不为难他们吗?”聂十八一想,情况的确是这样,互不相识的人在一块吃饭,互相客客气气,真的不好受,这样,不如分开来吃好。
饭后,船便启锚航行,顺水而下。船从曲江县的乌石小镇出发,没有多久,便进入了英德县境内。两县交界的水路,不知是来往的船只较多,还是大白天,贼人们不敢出来打劫。他们平安地度过了这一天的航程,是夜在英德县的石尾塘小圩集泊岸住宿。一连两天,他们经过英德县城,过连江口,到达黎溪小镇,都是白天航行,夜里停泊在人烟稠密的县城圩镇江边上。几时停泊、几时开航、在什么地方靠岸过夜,这一切都由船老大指挥,就是连肖郎也不能有意见,只能服从。看来这位年过半百的船老大,对这一条航道以及两岸的村落乡镇,是非常的熟悉,也了如指掌,他能驾船在急浪中直流而下,能在千钧一发之间闪过险恶的暗礁,也掌握了这一条水路上各处强人、山贼们活动的规律。记得有一次,在穿过坑口咀的险道时,突然岸边行人喝他们停船靠岸,船老人一声猛喝:“别理他们,走!”在江中放船直下,虽然岸边飞来几支利箭,但船在急流中一泻千里之快,飞箭也追不上,远远将这小股贼人抛在船后了。所以一路是,没发生什么不幸的事,顺风顺水,度过了险关,令聂十八对地十分钦佩。
第四天一早,船要从驶黎溪小镇开航时,江岸上出现了一个衣衫褴楼的独目老人,他身后跟随一位十三、四岁的姑娘,这位姑娘怯生生地对正要起锚的中年水手说:“大叔,这船能不能搭我和爷爷去广州寻找亲戚的?”
中年水手以警惕的目光打量这祖孙两人一眼,说:“对不起,我们这条船有人包下了,你们要去广州,找别的船吧,”独目老人颤巍巍地说;“大叔,行行方便,我祖孙俩所带的钱不多,没法搭船去广州,请可怜可怜我们,我这孙女什么都会干,可以给你们船上众人烧水、煮饭、洗衣服、伺候各位大爷们,我们祖孙两人,只求有个坐的地方就行了。”
姑娘又说:“大叔,可怜我们吧,我们到广州,要是找到亲人,船钱会给你们的。”
中年水手说:“这个我作不了主,你们最好去求这条船的雇主肖大爷。”
“那麻烦大叔带我们去求肖大爷。”
肖郎在船舱早已听见了,问聂十八:“兄弟。你看,让不让他们上船来?”
聂十八这几天来,也听懂了一些广州话,虽然不全懂,也大概知道这祖孙两人,是来求搭船去广州的,说:“肖大哥,看他们也可怜的,就让他们上船来吧。”
船老大突然说:“不能让他们上船!”
聂十八愣了愣:“为什么?”
船老大无情地说:“没为什么,就是不能让他们上船来。”
肖郎说:“兄弟,既然船老大这样说,我们不能搭他们去广州了。”于是走到船头,对那祖孙两人说:“你们别来求我了,这条船不能搭你们,你们走吧!”
独目老人哀求说:“肖大爷,我……”
肖郎毫无同情之心,一挥袖说:“不用说了,你们快走!去求别的船搭你们。”
聂十八看得不忍,说:“肖大哥。他们身上没钱,怎么叫他们搭别的船?”
“兄弟,这事你最好少出声,万一这条船出了事,你担当得了吗?”
“这…!”聂十八一时不知怎么说,这个责任,他的确担当不了。
船老大喝着那中年水手:“快起锚上船!”
聂十八不禁又看在这一可怜的祖孙,他们难道是坏人?不像呵。但船老人这么绝情一定是有原因的。他想了一下说:“慢着!”话落,人跃上了江岸。
肖郎一怔:“兄弟,你这是干什么?”
“大哥,我和他们讲几句话。”聂十八对独目老人和姑娘说:“老人家,我们这条船的确不能搭你们去广州。这样吧,我这里有十两银子,你们拿去,这样,你们就有钱搭坐别的船去了。”说着,他将一锭十两重的白银交到老人的手中。十两银子,对一般平民百姓来说,已是一个不小的数目了,农民一年恐怕也挣不到这么多的银两。十两银子搭船去广州还有余。那位姑娘以惊奇的目光打量着聂十八。独目老人也以一种复杂的目光望着聂十八,似乎在这意外的变化中,他不知所措了。半晌,他颠巍巍地对孙女说:“孙女,你还不多谢这位好心的少爷?”
姑娘怯生生他说:“多谢少爷!”
聂十八说:“别这样,你们走吧!”说完,又跃回船上。
聂十八这一举动,有点出乎肖郎、船老大等人的意料之外,也令独目老人和那小姑娘怔在江边上。肖郎心里说:这个小子,全无半点江湖经验,容易上当受骗。我真不明白,他怎么会平安来到岭南?几位水手见聂十八出手那么大方,敬老惜贫,富有同情心,真不愧是人们传说里的侠义人物,不禁对聂十八又增添了一份敬仰。而船老大似乎与众人不同,以严峻的目光盯了聂十八一眼,不满地喝着那中年水手:“起锚,开船!”
“是!”中年水手将铁锚收了上船,撑竿一点江岸,船便轻轻地荡离了江岸,往清远县而去。船离开了黎溪之后,船老大用责备的口吻对聂十八说:“聂少侠,你不应该赏那老人银两。”
聂十八愕然:“为什么?”
“这样一来,少侠不啻将财富亮出来给贼人们看见了!”
“什么?贼人?”聂十八不由怔住了。
“聂少侠,不是我倚老卖老,你太过好心了,要是我没有看错,那所谓的祖孙两人,恐怕是江中鳄这一股贼人的线眼,有意上这条船来探听虚实的。”
聂十八更是大吃一惊:“他们是贼人的线眼,来船上探听虚实?不会吧?”
“聂少侠,但愿我这一次看错了人。”
肖郎说:“船老大,我相信你不会看错人的。”的确,这个七煞剑门的剑手,在江湖上行走多年,又怎么看不出来?只是他想看看聂十八如何对付而已。从这一件事,他更看出了聂十八是一个毫无江湖经验的雏儿,很容易对付得了。
聂十八茫然:“那我们怎么办?”他想不到自己的好心却办坏了事。
船老大神色凝重地对大家说:“不管他们是也不是,我们都要多加小心,以防不测。”他又对三位水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