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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征愕了一下,脸上立即又恢复了那风度翩翩的笑意,说道:“既然如此,就让我送娘子回去吧!”
“不必了,此地离余家村已经不远,奴家自行回去便了。”
陈征笑道:“不必客气,娘子一个女孩子,在这雪中行路多有不便,况且我有马车在此,既方便又省时!”
余曼芬脸色有些无奈,只好钻进了陈征的马车。
李唐见马车再次扬长而去,心下不由苦笑不已。本来嘛,他对这桩包办婚姻就不怎么看好的,好不容易接受了,不想却是这么个结果。罢了罢了,女子也有追寻自己幸福的权力嘛,若是她不愿嫁自己,成全她也好!只是这余家村,今天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去了。
想到这里,他忽然心里一动,想起了昨夜在餐桌上老爷子的话:“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写休书。”
“难道老爷子早就发现什么了吗?没有理由啊,以他的性子,若是发现什么,就不是把球踢给我,自己就给解决了!”
将所点的酒喝尽,李唐便起身会帐而去。路,还是那条路;人,还是那个人,只是刚才是一门心思往前赶,如今却是一门心思往回走。
就在此时,忽见前面道路上闪出几个人来。
这几个人个个衣衫不整,目露凶光。为首一人约莫二十四五岁的样子,身材微胖,一脸络腮胡子,一双眼睛大而圆,当这双眼睛圆睁起来的时候,像是要从眼眶中掉出来一般。
“李唐!”那人说道:“好久不见了,咱们之间的帐,该好好算一算了吧?”
李唐停下脚步冷然说道:“原来是方大虫,怎么?刚出来就想立即又进去?”
那人正是前些日子被李唐一纸诉状告得陷进铁屋的方腊。
“哈哈哈!”方腊扬声狂笑起来,“我不惧监,奈何以监惧我!我不是对你说过,‘我们很快会再见的’吗?怎么样?这些日子一定很难熬吧?你是不是时常会想,得罪了那条大虫,以后该怎么办啊?”
显然,对于“方大虫”这个称呼,方腊并不介意。
“大丈夫敢作敢当,当初我有胆子把你送进去,又何惧今日面对你和你的一众鹰隼!”李唐心下虽有些惊,但这时候即使跪下来求饶也只能是徒给对方留下一些取笑料而已,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强硬了,大不了窜进附近的山林里,不怕跑不掉。
“好好好!”方腊笑意不减,“难得你一个读书人竟有这般胆量。也罢,我就给你一个机会。咱们单打独斗,你若是能在我手下走过十招,咱们之间就算是扯平了,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交个朋友!”
说着,他转过头去,向着他的几个手下喝道:“兄弟们听好了,我今天要亲自宰了这小子,只要他不逃跑,你们谁也不许上来帮忙,知道吗?”
几名手下齐声应是。
李唐心中暗忖道:“好心计!故意在我面前这般吩咐,不就是为了让我绝了逃走之念,留下来和你死拼吗?也好,既然逃走之心被你看穿,不擒贼擒王我恐怕也难以逃脱,就和你拼上一拼,看是你死还是我亡!”
方腊大概当然没有想到自己的心理战非但没有成功,反而激起了李唐必死的决心。不过,即使是知道了李唐的心理变化,他恐怕不会放在心上。因为从他的表情看来,他相信眼前这个读书人未必挡得住他一击。
方腊伸出手来,立时便有一名手下把一把短剑连同剑鞘一起递到他手上。方腊努努嘴,又有手下把一把大刀递到李唐手上。
方腊回过头来,扬了扬手中的短剑,道:“我手中这把剑,叫做‘碎月星’,虽然未必真能碎月,但普通的破铜烂铁在它的剑锋之下,也不啻豆腐块,你手上的那把刀只是普通的大环刀,对于‘碎月星’来说,就是一堆破铜烂铁。”
他却一个字也不提李唐手上这堆“破铜烂铁”正是他自己给的。
李唐心下暗暗凛然,这方腊绝非平时看起来那般没头没脑。即使是对自己这样绝对有把握获胜的对手,他都是一再行心理战术。先是假作吩咐手下,绝了自己的逃走之心,然后又假惺惺地介绍自己的剑,实则瓦解自己的斗志。最后还要在兵刃上占据绝对优势。
这样的人岂会是一个没有心机,整日没头没脑地欺行霸市的人呢?
正在此时,忽然一阵寒风吹过,路边树上的积雪纷纷落下,其中一些落入了李唐的颈中,李唐顿觉后心一凉,惊醒过来。暗道不好,自己虽然明明看出了方腊的攻心计,但还是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岂不正合了他的心意?
方腊见到李唐眼中回复清明,眼中闪过赞赏之色,微笑着说道:“举人公小心了,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本人的剑法以险求胜,最是讲求攻击对手意想不到的薄弱部位——”
正在此时,忽听远处传来一阵“得得”的马蹄声,方腊扬目往前一看,只见远处一辆马车正沿着官道飞驰而来。还没看清楚赶车人的面目,那车子已经已经在李唐身后三丈处停了下来。
那车夫掀起帷幕,就见车内走出一个人来,不是别人,正是李唐方才在酒肆里遇见的通判衙内陈征。
第9章 秀沱客栈
陈征下得马来,看也不看李唐,径直来到方腊的身边,微微笑道:“咦,这不是‘老虎十三郎’方兄吗?怎么,今日又出来狩猎吗?不知收获如何啊?”
方腊堆起笑脸,毫不尴尬地说道:“也就是碰碰运气,这大冷天的,竟什么也没有碰上,让衙内见笑了。、”
陈征“嘿嘿”笑道:“十三郎还真够勤快的,这大雪天的也出来狩猎。”
方腊老脸一红,干巴巴说道:“衙内有所不知,雪天里野兽的脚印越发容易辨别,正是狩猎的好时机啊!”
陈征“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说的也是。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嘛,勤能补拙,不错,不错!”
方腊像是根本没有听出陈征话里把它比作鸟儿,并指他“拙”的意思来,“嘿嘿”地傻笑几声。
陈征又回过头来,望了一眼李唐,“错愕万分”地说道:“咦,这不是李大郎吗?我可听说你前些日子和方十三闹得很不愉快,这大雪天的,你们在这荒郊野外——”
不等李唐答话,方腊已然抢着答道:“偶遇,偶遇。说来也巧,李解元这只并不笨拙的鸟儿也很喜欢早起吃食。真是有缘得很哪!”
陈征也不揭穿,也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是很巧,巧得很哪!我说你们这些人也真够有趣的,出来打猎没有一个带着弓箭的。不是带着宝剑就是大环刀,有趣,有趣!”
方腊听陈征此言一出,自然中的今日之事是再也糊弄不过去了。当下,他也不继续狡辩,笑着说道:“小人一夜行猎,也累了,就不奉陪了,三衙内请了!”
陈征也不回头,背对着方腊,漫不经意地说了一声:“走好!”
不一会,方腊一行人等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陈征听方腊一行人走远,才回过头来,对着自己的车夫道:“你们都走远一些,我和举人公有话要谈!”
车夫连忙应是,赶车马车往前行了大约百步。
李唐见陈征的手下走远,便率先说道:“今日之事,多谢衙内了!”
虽然对于酒肆里看见的情形有些不满,但那也不能抹煞他救了自己一命的事实。
陈征假作愕然道:“谢我什么?”
李唐微微一哂,道:“大家都是聪明人,又何必把话说得那般明呢?总而言之,我李唐今日欠你一命,他日必有所报!”
陈征笑道:“报不报的我也无所谓,事实上,我并不是有心救你。我只是觉得方腊此人行事乖戾,不愿他再伤害无辜罢了。不过,我希望李兄记住一点:在情场之上,你可不要因为我今日救你一命就故意败给我哦!我这个人不喜欢胜之不武。”
李唐闻言心下一动,知道刚才在酒肆里发生的事情陈征也早已察觉了,他只是假作不知而已。当下,他微微一笑,道:“那是当然。”
陈征点头道:“这才是好男儿一个,我也不希望自己击败的是一个毫不还手的人。”
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关于这个方腊,我要警告你,据我们现在得到的消息,方腊的背后好像有一个势力很大严密组织。而你,因为触犯了作为该组织头目之一方腊,一路上是不会太平的,你要小心才是。”
李唐正待说话,就听陈征又补充道:“证据不足,我父亲也无法拘捕他,还请见谅!”
李唐点点头,向陈征深深地作了一揖,转身朝着官道往北而去。
忽然,他听见后面陈征的声音喝道:“记住!咱们情场上的较量还没有完!”
李唐又向前走了一阵,忽地一个不小心,脚下一滑,“刷”的一下,往前滑出一丈之远。他手上的那把大环刀一直忘了丢掉,这一摔,竟然差点把那刀子劈在自己身上。
李唐有些狼狈地爬起声来,咒骂一声,一把丢下手中的刀子。忽地,他灵机一动,暗道:“这雪地这般滑,我何不——”
说干就干,他立即又把刀子重新捡起来,砍下路边一颗小树,修剪半天,一副简易滑雪板就完成了。
看着自己的杰作,李唐心中暗爽不已,眼前这东西虽然极为简陋,但在自己这个前世的滑雪爱好者脚下,定能放射出独特的光芒。
当下,李唐失去了利用价值的大环刀随手丢在地上,又把“滑雪板”穿在脚上,向前滑去。由于做工太过简略粗糙,滑雪板的效果并不好,但是人站在在其上倒是并没有摔下来。而且,随着前行的路程越长,李唐对它的性能就越发心中有底,滑行起来,也就越发得心应手了。
一路上,李唐不由产生了一种御风而行的美妙感觉,看着路边的才、林木房舍不住往后缓缓推移,他心中简直是再畅快没有了。
就这样,他经过几个村落小镇,除了中午时分停下来吃了点东西,没有再停留。
到了定昏时分,李唐终于看见了官道的界碑上“绩溪县界”四个字。
虽然绩溪县依然属于歙州府,但李唐心下还是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又往前行了十多里的路程,眼见天色渐渐暗淡下来。而更为要命的是,越往北上,地上的积雪越薄,到了这个时候,地上大小不等的石块已经依稀可见,他的这对滑雪板也就完全失去了作用。李唐只好将它脱下来,自己下地步行。
这样,什么时候能找到下一个可以投宿的地方就难说得很了。
李唐正担心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要在雪夜露宿的时候,前面屋舍俨然,居然魔幻般地出现一个小镇。
李唐大喜,来到镇上一看,竟有一个客栈,名字很土,就叫做“秀沱客栈”,看来,“秀沱”就是这里的地名了。
李唐大喜过望,连忙上前敲了敲门,良久才见一个小儿漫不经意地打开了门,问道:“有什么事?”
李唐奇道:“你这里不是客栈吗?应该可以投宿吧。怎么大白天的还关着门?我还以为没人在里面呢!”
那小二闻言,脸上顿时堆起笑意,点头哈腰地说道:“是客栈,怎么不是?客官请进!里面请!”忙把李唐迎了进去。
原来,由于外面下雪,而且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这秀沱客栈的掌柜以为今天应该是不会再有生意了,便命小二关了店门,几个人在店里面围着炉子打瞌睡。此时忽见有客人上前来敲门,自然是意外之喜,哪有不热情招待的!
李唐自从今天早上离家之后,不知不觉已经行出好几十里的路程,饶是他身体健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