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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拿到的臂章。许三多和成才正在照着军容镜,军衔也配上了,他们和周围的特种兵终于没什么区别。成才的脸上孩童般的笑容,许三多有点失落。
成才:“你别那么心事重重的,现在训练也松了,管得也不那么严了,还想那么多?”
许三多:“所以才不舒服。”
成才:“陪我高兴一下,想想我们费多大劲拿到它。”
许三多强笑,成才二话不说上去痒痒,许三多真笑。成才说:“我们再试试?”
许三多当然知道他是说什么,有点胆怯地看看门口那两名哨兵。
成才说得热闹,却着实有点心虚,大张旗鼓地走过去,而后故作无意地将一只脚迈在门外。哨兵扫了他一眼,让开了一步。成才终于迈到了门外,他走了两步,冲门里目瞪口呆的许三多挤了挤眼睛。许三多仍有些畏惧地看那两名哨兵,因为那一个是少尉,一个是中尉。
成才壮着胆子,冲回门里揪住了许三多的脖领儿,生把他给揪了出来。那两位哨兵索性让开了。他终于忍不住了,跟着成才一溜烟跑开。两个年青的士兵在林荫道里并无目的地追逐,那要求很技巧,因为时常得注意到不让旁的军官看见这明显不属于军人风范的举动。
盲目的高兴,不知道为了什么高兴。后来成才一句话就给挑明了,跟别人一样。我们从下榕树那山沟里出来时唯一的理想。
尖厉的哨声骤然响起。齐桓的声音居然在这里也能听得到——紧急集合!
许三多、成才和吴哲三个用一种发狂的速度冲进屋里收拾行李,将所有的东西打成背包。
齐桓的声音从走廊上传来,冰冷充满厌恶:“毛病!以为脱胎换骨打造金身了?菜就是菜!不在屋等着出去瞎跑?你当在你家呢?队长哄你们两句玩的,就真当自己跟以前不一样了,赶紧收拾!”
等到吴哲一手拎包,一手抓着几本书冲出来时,九个人已经全部站在自己的屋门口,每个人都拿着自己的行李。齐桓冷着脸在发号施令,扫了吴哲一眼:“拖拉磨蹭。”
吴哲:“报告,该提前通知!”
齐桓:“我还跑两趟?多大事?换个房而已嘛,搬到对面就是,还通知?立正!稍息!以连虎为基准,成纵列队形向右转!……松一天连路都不会走了,亏得了还叫老兵?”
其实那队形也没怎么的,他习惯地训,大家习惯地听,队列向楼梯口走去。
听说对面条件特好,可我想九个人没一个人想去,我们宁可住在这栋接近年久失修的破楼,我们不是他们,他们也不是我们。
这一小队人横穿了马路,因手上捧的行李多少像队难民,这引起了几个路兵驻足观望。吴哲和很多人都低下了头,大小都是个军官,被人当猴耍让他们很没面子。
一队跑步过来的老A被他们拦住了。齐桓笑了,他的笑容是只对受训者之外的人而发的:“好看吧?咱们大队很久没见过菜鸟了是不是?走慢点,让人好好看看。”
那些老A中发出清晰的笑声,一队人灰头土脸地进了宿舍。
走廊上的老A讪笑着、议论着,看着每个房门口都站着的那个刚通过测试的新人,他们的谈笑对象是新来的,但绝不和新人交流。
一条走廊上立刻站出了两个世界。
成才对面那兵的目光如看空气般穿过他的身体,成才深受伤害地将目光望向远处的山林。
吴哲肩上那少校衔显然是让他的同寝不太服气,于是那名中尉踱过来跟他比了比个,吴哲回头狠狠瞪他一眼。
所有的人将包捧在手上,用这个姿势来接受老兵们嘻嘻哈哈的检阅。
齐桓从队首走到队尾,他明显是在延长这份难受的时间。
随着齐桓向后转的口令新人们用屁股对着老兵,笨拙地面对着那扇房门,迎接着背后的笑声。然后所有的新人都用这个姿势进了房间,在整层楼齐爆出来的哄笑声中,他们明白了这是一个并不友善的玩笑。
齐桓对他的老A哥们挤了挤眼睛。
许三多捧着自己的行李,队列步姿走进了屋里,他关上了门,也把那阵笑声关在屋外。
他和齐桓共一屋,他看着这间屋,居住条件优良,有独立的卫生间和娱乐学习设备,窗明几净,远胜过高城高连长的连长寝室。
他一直走到桌边,确定齐桓不会再发口令了才站住。
许三多呆呆地看着这间屋,他几乎不知道把自己放哪。桌上和墙上贴满了各种武器的三面识别图,看上去如齐桓一样,冰冷得没有半点人味。
第十八章 第四节
已经是夜色渐下,齐桓才回来。正坐在一张椅子上的许三多忙站起来,半立正的姿势。
齐桓看了许三多一眼:“床褥怎么还不铺上,要我去请钟点工吗?”
齐桓说完就开始在屋里忙活,一会儿翻书一会儿找水,许三多铺着被时也时时保持一个半立正的姿势行注目礼,无比的难受。
齐桓踢了踢水瓶,脸上有些不忿。许三多忙拿起水瓶要出去打水。
“得了,以后记着点就行,”说着他把水瓶里所剩不多的一点水倒掉了底,“该干吗干吗。”
说是这么说,可在这么一个人面前你能干什么,许三多只好看着窗外发呆。
齐桓头也不抬:“你那嘴除了嗯和是都不出别的声吗?”
许三多:“出声。”
齐桓:“说点啥,说个笑话。”他找本书往床上一躺。
许三多干戳着:“从前有个人头痛,他去找医生,医生问他哪痛,他说头痛,医生拿把锥子……”
齐桓叹了口气说:“你人还老实,服帖点,就还能待下去。主要是在我跟前机灵点,别那么木木呆呆的。”
许三多:“明天干什么?”
齐桓:“拯救地球!干得来吗?训练啦!”
训练场上正在练习徒手攀缘,新人和老人绝对的不默契,甚至连队都分出了明显的两块。老兵笑闹,新兵沉默。
折磨我们的教官消失了,折磨我们的人并没消失。记分册没有了,只剩下机械、单调、冷冰和重复,我们甚至怀念教官,他在时还有挑战和愤怒,不会在适应中一点点放弃。我和成才、吴哲甚至都没有交流的时候,我们分了三个寝室,用吴哲的话,伺候各自的主子。
一个老A跑过来立刻被他的队友们围上了,老A们有意把声音压很低,依稀听到下星期要出任务,任务是一起出,但对许三多他们仍是保密的。
这个消息让许三多他们都很兴奋,他们一直在等着,等着一次机会打出自己的位置来,现在机会来了,他们关心的就是下星期出什么任务,有没有用得上自己的时候……
夜里,齐桓摇晃着水瓶,水瓶是满的,他给自己倒水。许三多僵硬地坐着,在看书。
齐桓找话:“死不喘气的,给点内幕要知道吗?”
“关于什么?”
“下星期任务。闲来磨牙,给你透个风。”
“是什么任务?”
“削你们。”
许三多愣住,但也不问。
“哈哈,你以为基地命令削你们这帮菜鸟呀?我倒想。是对抗,削你们这帮菜鸟来的二流部队。”
许三多:“部队只是职能不同,没什么几流几流的。”
“明天我拿个条写上真理两字,钉你嘴上瞧着吧,打残你们,打废你们,老A才是老大。知道老A啥意思?ABCDEFG——A是老大嘛。”
“那跟三五三团打成平手,这A是不是要分大A小a了?”
“有时候你嘴也很利嘛。明摆着的事跟你说一句吧,削你们,削得你们越狠,我们经费越足,就是这个现实。你想什么呢想到眉头打结?”
许三多:“没想什么。”
我想到七连惨败之前,老A们也在这样对话。如果让我刻骨铭心的一切仅仅是为了这个目的,我想揍他,为了七连。
演习是没有悬念的,钢七连对抗时的遭遇在重演。唯一的区别是,这次对抗的部队不是七连那样的步兵精锐。
当战车轰鸣着驶过,车上坐的是常规重装部队的机械化步兵,他们讶异地看着旁边机动车里的老A们,像看一群异类。
许三多将脸转开,他简直有些羞愧。
这样的任务执行了几次。如果我们是出自齐桓所说的目的在和他们对抗,我无法正视他们。
许三多在疾速奔跑,后边追赶的虽足足有一个加强班的人马。他跃过一条沟坎后突然消失了,那名正不抱什么希望射击的尉官停了下来,做了个手势,枪声顿止。他和几名士兵在望远镜里寻找了半晌,却仍没见许三多出来。
尉官:“总得抓住这一个吧!”
士兵:“打中了?”
尉官不太有把握地摇头,几名士兵跟他往那条沟坎匍匐过去,将近沟沿,一声枪响,一名士兵脑袋上已经冒了烟。齐桓、成才整整一小队的老A在埋伏点射击,追赶者是被引进了埋伏圈。许三多从沟里坐了起来开始点射,暴露在射界中的人一个个倒下。
尉官和仅存的人冲进许三多藏身的沟里,所谓仅存,也就是还剩他和一名士兵。许三多近距射击,把那兵打冒了烟,那尉官战术动作极好,终于能逼近和他缠斗。许三多把对方摔倒,再一举手就能取消他的对抗资格。尉官突然认出了他:“许三多?”
许三多愣住,抹去对方脸上的些许油彩便能认出来,那是以前钢七连的指导员洪兴国。许三多反应不过来这样的巧遇,他茫然站了起来,洪兴国也站了起来,管他真假的战争已经不存在了,洪兴国看起来很想跟许三多说点什么。
砰的一声枪响,洪兴国被白烟笼罩。远处的成才拿粉笔在自己右手衣袖上又画上了道,他的衣袖上已经划上了近三个正字。
齐桓:“撤回!任务完毕,撤回!”
许三多看看周围,满是虚拟的尸体,他又一次误会自己在真正的战场,又一次的怆然。他最后看了一眼仍在白烟中被呛得流泪和咳嗽的洪兴国,就转身追向已经撤出阵地的小队。
许三多他们在一块林间空地上集结,齐桓打出一发信号弹,然后开始无线联络。许三多他们警戒着四周,爆炸声仍在余响。
吴哲:“干掉九个,他还是有一点得意之色,成才你几个?”
成才亮衣袖给他看,无言的得意。
吴哲:“十四个?你狠。许三多呢?”
许三多喘着气,不说话。
“许三多?”
许三多:“成才,你把咱们指导员打死啦!”
成才诧然:“哪个指导员?”
许三多:“七连洪指导员!见面,一句话没有,你就砰!”
成才:“全大花脸……我看得清吗?他是假想敌啊……又不是真死。”
许三多哑然,擦把汗:“我想跟他说话。”
“说什么?都是过去的事啦。”
许三多看起来悻悻加惘然:“就是过去了太多事才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