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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均不许探访要犯,违者……违者……”
那老者一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块东西来,高高举起,跟着便站起身来。其余坐着的三
人也即站起,状貌甚是恭谨。令狐冲凝目瞧去,只见那物长约半尺,是块枯焦的黑色木头
,上面雕刻有花纹文字,看来十分诡异。黄钟公等三人躬身说道:“教主黑木令牌驾到,
有如教主亲临,属下谨奉令旨。”那老者道:“好,你去将那要犯带上来。”
黄钟公踌躇道:“那要犯手足铸于精钢铐链之中,无法……无法提至此间。”
那老者冷笑道:“直到此刻,你还在强辞夺理,意图欺瞒。我问你,那要犯到底是怎
生逃出去的?”
黄钟公惊道:“那要犯……那要犯逃出去了?决……决无此事。此人好端端的在地牢
之中,不久之前属下还亲眼见到,怎……怎能逃得出去?”那老者脸色登和,温言道:“
哦,原来他还在地牢之中,那倒是错怪你们了,对不起之至。”和颜悦色的站起身来,慢
慢走近身去,似乎要向三人赔礼,突然间一伸手,在黄钟公肩头一拍。秃笔翁和丹青生同
时急退两步。但他们行动固十分迅捷,那老者出手更快,拍拍两声,秃笔翁和丹青生的右
肩也被他先后拍中。那老者这三下出手,实是不折不扣的偷袭,脸上笑吟吟的甚是和蔼,
竟连黄钟公这等江湖大行家也没提防。秃笔翁和丹青生武功较弱,虽然察觉,却已无法闪
避。丹青生大声叫道:“鲍长老,我们犯了甚么罪?怎地你用这等毒手对付我们?”叫声
中既有痛楚之意,又显得大是愤怒。鲍长老嘴角垂下,缓缓的道:“教主命你们在此看管
要犯,给那要犯逃了出去,你们该不该死?”黄钟公道:“那要犯倘若真的逃走,属下自
是罪该万死,可是他好端端的在地牢之中。鲍长老滥施毒刑,可教我们心中不服。”他说
话之时身子略侧,令狐冲在窗外见到他额角上黄豆大的汗珠不住渗将出来,心想这鲍长老
适才这么一拍,定然十分厉害,以致连黄钟公这等武功高强之人,竟也抵受不住。又想:
黄钟公的武功该当不在此人之下,这鲍长老若不是使诈偷袭,未必便制他得住。鲍长老道
:“你们再到地牢去看看,倘若那要犯确然仍在牢中,我……哼……我鲍大楚给你们三位
磕头赔罪,自然立时给你们解了这蓝砂手之刑。”黄钟公道:“好,请四位在此稍待。”
当即和秃笔翁、丹青生走了出去。令狐冲见他三人走出房门时都身子微微颤抖,也不知是
因心下激动,还是由于身中蓝砂手之故。他生怕给屋中四人发觉,不敢再向窗中张望,缓
缓坐倒在地,寻思:“他们说的甚么教主,自必是号称当世武功第一的东方不败。他命江
南四友在此看守要犯,已看守了十二年,自然不是指我而言,当是指那姓任的前辈了。难
道他竟已逃了出去?他逃出地牢,居然连黄钟公他们都不知道,确是神通广大之至。不错
,他们一定不知,否则黑白子也不会将我错认作了任前辈。”心想黄钟公等一入地牢,自
然立时将黑白子认出来,这中间变化曲折甚多,想来又是希奇,又是好笑,又想:“他们
却为何将我也囚在牢中?多半是我和那姓任的前辈比剑之后,他们怕我出去泄漏了机密,
是以将我关住。哼,这虽不是杀人灭口,和杀人灭口却也相差无几。此刻他们身中蓝砂手
,滋味定然极不好受,也算是替我出了口恶气。”但听那四人坐在室中,一句话不说,令
狐冲连大气也不敢透一口,和那四人虽有一墙之隔,相距不过丈许之遥,只须呼吸稍重,
立时便会给他们察觉。
万籁俱寂之中,忽然传来“啊”的一声悲号,声音中充满痛苦和恐惧之意,静夜听来
,不由得令人毛骨悚然。令狐冲听得是黑白子的叫声,不禁微感歉仄,虽然他为了暗算自
己而遭此报,可说自作自受,但他落在鲍大楚诸人手中,定是凶多吉少。跟着听得脚步声
渐近,黄钟公等进了屋中。令狐冲又凑眼到窗缝上去张望,只见秃笔翁和丹青生分在左右
扶着黑白子。黑白子脸上一片灰色,双目茫然无神,与先前所见的精明强干情状已全然不
同。
黄钟公躬身说道:“启……启禀四位长老,那要犯果然……果然逃走了。属下在四位
长老跟前领死。”他似明知已然无幸,话声颇为镇定,反不如先前激动。
鲍大楚森然道:“你说黑白子不在庄中,怎地他又出现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黄
钟公道:“种种原由,属下实在莫名其妙。唉,玩物丧志,都因属下四人耽溺于琴棋书画
,给人窥到了这老大弱点,定下奸计,将罪人……将那人劫了出去。”
鲍大楚道:“我四人奉了教主命旨,前来查明那要犯脱逃的真相,你们倘若据实禀告
,确无分毫隐瞒,那么……那么我们或可向教主代你们求情,请教主慈悲发落。”黄钟公
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就算教主慈悲,四位长老眷顾,属下又怎有面目再活在世上?只
是其中原委曲折,属下如不明白真相,纵然死了也不瞑目。鲍长老,教主……教主他老人
家是在杭州么?”鲍大楚长眉一轩,问道:“谁说他老人家在杭州?”黄钟公道:“然则
那要犯昨天刚逃走,教主他老人家怎地立时便知道了?立即便派遣四位长老前来梅庄?”
鲍大楚哼的一声,道:“你这人越来越胡涂啦,谁说那要犯是昨天逃走的?”黄钟公
道:“那人确是昨天中午越狱的,当时我三人还道他是黑白子,没想到他移花接木,将黑
白子关在地牢之中,穿了黑白子的衣冠冲将出来。这件事,我三弟、四弟固然看得清清楚
楚,还有那丁坚,给他一撞之下,肋骨断了十几根……”鲍大楚转头向其余三名长老瞧去
,皱眉道:“这人胡说八道,不知说些甚么。”一个肥肥矮矮的老者说道:“咱们是上月
十四得到的讯息……”一面说,一面屈指计算,道:“到今日是第十七天。”黄钟公猛退
两步,砰的一声,背脊重重撞在墙上,道:“决……决无此事!我们的的确确,昨天是亲
眼见到他逃出去的。”他走到门口,大声叫道:“施令威,将丁坚抬来。”施令威在远处
应道:“是!”鲍大楚走到黑白子身前,抓住他胸口,将他身子提起,只见他手足软软的
垂了下来,似乎全身骨骼俱已断绝,只剩下一个皮囊。鲍大楚脸上变色,大有惶恐之意,
一松手,黑白子摔在地下,竟站不起身。另一个身材魁梧的老者说道:“不错,这是中了
那厮的……那厮的吸星大法,将全身精力都吸干了。”语音颤抖,十分惊惧。
鲍大楚问黑白子道:“你在甚么时候着了他的道儿?”尾白子道:“我……我……的
确是昨天,那厮……那厮抓住了我右腕,我……我便半点动弹不得,只好由他摆布。”鲍
大楚甚为迷惑,脸上肌肉微微颤动,眼神迷惘,问道:“那便怎样?”黑白子道:“他将
我从铁门的方孔中拉进牢去,除下我衣衫换上了,又……又将足镣手铐都套在我手足之上
,然后从那方孔中钻……钻了出去。”鲍大楚皱眉道:“昨天?怎能够是昨天?”那矮胖
老者问道:“足镣手铐都是精钢所铸,又怎地弄断的?”黑白子道:“我……我……我实
在不知道。”秃笔翁道:“属下细看过足镣手铐的断口,是用钢丝锯子锯断的。这钢丝锯
子,不知那厮何处得来?”说话之间,施令威已引着两名家人将丁坚抬了进来。他躺在一
张软榻上,身上盖着一张薄被。鲍大楚揭开被子,伸手在他胸口轻轻一按。丁坚长声大叫
,显是痛楚已极。鲍大楚点点头,挥了挥手。施令威和两名家人将丁坚抬了出去。鲍大楚
道:“这一撞之力果然了得,显然是那厮所为。”坐在左面那中年妇人一直没开口,这时
突然说道:“鲍长老,倘若那厮确是昨天才越狱逃走,那么上月中咱们得到的讯息只怕是
假的了。那厮的同党在外面故布疑阵,令咱们人心摇动。”鲍大楚摇头道:“不会是假的。”那妇人道:“不会假?”鲍大楚道:“薛香主一身金钟罩、铁布衫的横练功夫,寻常
刀剑也砍他不入,可是给人五指插入胸膛,将一颗心硬生生的挖了出去。除了这厮之外,
当世更无第二人……”令狐冲正听得出神,突然之间,肩头有人轻轻一拍。这一拍事先更
无半点朕兆,他一惊之下,跃出三步,拔剑在手,回过头来,只见两个人站在当地。
这二人脸背月光,瞧不见面容。一人向他招了招手,道:“兄弟,咱们进去。”正是
向问天的声音。令狐冲大喜,低声道:“向大哥!”令狐冲急跃拔剑,又和向问天对答,
屋中各人已然听见。鲍大楚喝问:“甚么人?”只听得一人哈哈大笑,发自向问天身旁的
人口中。这笑声声震屋瓦,令狐冲耳中嗡嗡作响,只觉胸腹间气血翻涌,说不出的难过。
那人迈步向前,遇到墙壁,双手一推,轰隆一声响,墙上登时穿了一个大洞,那人便从墙
洞中走了进去。向问天伸手挽住令狐冲的右手,并肩走进屋去。鲍大楚等四人早已站起,
手中各执兵刃,脸上神色紧张。令狐冲急欲看到这人是谁,只是他背向自己,但见他身材
甚高,一头黑发,穿的是一袭青衫。
鲍大楚颤声道:“原……原来是任……任前辈到了。”那人哼了一声,踏步而前。鲍
大楚、黄钟公等自然而然退开了两步。那人转过身来,往中间的椅中一坐,这张椅子,正
是鲍大楚适才坐过的。令狐冲这才看清楚,只见他一张长长的脸孔,脸色雪白,更无半分
血色,眉目清秀,只是脸色实在白得怕人,便如刚从坟墓中出来的僵尸一般。他对向问天
和令狐冲招招手,道:“向兄弟,令狐冲兄弟,过来请坐。”令狐冲一听到他声音,不禁
惊喜交集,道:“你……你是任前辈?”那人微微一笑,道:“正是。你剑法可高明得紧
啊。”令狐冲道:“你果然已经脱险了。今天……今天我正想来救……”那人笑道:“今
天你想来救我脱困,是不是?哈哈,哈哈。向兄弟,你这位兄弟很够朋友啊。”向问天拉
着令狐冲的手,让他在那人右侧坐了,自己坐在那人左侧,说道:“令狐兄弟肝胆照人,
真是当世的堂堂血性男儿。”那人笑道:“令狐兄弟,委屈你在西湖底下的黑牢住了两个
多月,我可抱歉得很哪。哈哈,哈哈!”这时令狐冲心中已隐隐知道了些端倪,但还是未
能全然明白。那姓任的笑吟吟的瞧着令狐冲,说道:“你虽为我受了两个多月牢狱之灾,
但练成了我刻在铁板上的吸星大法,嘿嘿,那也足以补偿而有余了。”令狐冲奇道:“那
铁板上的秘诀,是前辈刻下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