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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出来。那老人道:“左掌门得悉少侠与夫人为奸人所算,受了重伤,命在下护送两位前
往稳妥之地,治伤疗养,担保令岳无法找到。”
令狐冲、盈盈、林平之、岳灵珊均想:“左冷禅怎会知道其中诸般关节?”林平之道
:“左掌门和阁下美意,在下甚是感激。养伤一节,在下自能料理,却不敢烦劳尊驾了。”那老人道:“少侠双目为塞北明驼毒液所伤,不但复明甚难,而且此人所使毒药极为阴
狠厉害,若不由左掌门亲施刀圭药石,只怕……只怕……少侠的性命亦自难保。”
林平之自中了木高峰的毒水后,双目和脸上均是麻痒难当,恨不得伸指将自己眼珠挖
了出来,以大耐力,方始强行克制,知道此人所言非虚,沉吟道:“在下和左掌门无亲无
故,左掌门如何这等眷爱?阁下若不明言,在下难以奉命。”那老人嘿嘿一笑,说道:“
同仇敌忾,那便如同有亲有故一般了。左掌门的双目为岳不群所伤。阁下双目受伤,推寻
源由,祸端也是从岳不群身上而起。岳不群既知少侠已修习辟邪剑法,少侠便避到天涯海
角,他也非追杀你不可。他此时身为五岳派掌门,权势熏天,少侠一人又如何能与之相抗?何况……何况……嘿嘿,岳不群的亲生爱女,便朝夕陪在少侠身旁,少侠便有通天本领
,也难防床头枕边的暗算……”岳灵珊突然大声道:“二师哥,原来是你!”她这一声叫
了出来,令狐冲全身一震。他听那老者说话,声音虽然十分含糊,但语气听来甚熟,发觉
是个相稔之人,听岳灵珊一叫,登时省悟,此人果然便是劳德诺。只是先前曾听岳灵珊说
道,劳德诺已在福州为人所杀,以致万万想不到是他,然则岳灵珊先前所云的死讯并非事
实。只听那老者冷冷的道:“小丫头倒也机警,认出了我的声音。”他不再以喉音说话,
语音清晰,确是劳德诺。林平之道:“二师哥,你在福州假装为人所杀,然则……然则八
师哥是你杀的?”劳德诺哼了一声,说道:“不是。英白罗是小孩儿,我杀他干么?”岳
灵珊大声道:“还说不是呢?他……他……小林子背上这一剑,也是你砍的。我一直还冤
枉了大师哥。哼,你做得好事,你又另外杀了一个老人,将他面目剁得稀烂,把你的衣服
套在死人身上,人人都道你是给人害死了。”劳德诺道:“你所料不错,若非如此,岳不
群岂能就此轻易放过了我?但林少侠背上这一剑,却不是我砍的。”岳灵珊道:“不是你?难道另有旁人?”
劳德诺冷冷的道:“那也不是旁人,便是你的令尊大人。”岳灵珊叫道:“胡说!自
己干了坏事,却来含血喷人。我爹爹好端端的,为甚么要剑砍平弟?”劳德诺道:“只因
为那时候,你爹爹已从令狐冲身上得到了辟邪剑谱。这剑谱是林家之物,岳不群第一个要
杀的,便是你的平弟。林平之倘若活在世上,你爹爹怎能修习辟邪剑法?”
岳灵珊一时无语,在她内心,知道这几句话甚是有理,但想到父亲竟会对林平之忽施
暗算,总是不愿相信。她连说几句“胡说八道”,说道:“就算我爹爹要害平弟,难道一
剑会砍他不死?”林平之忽道:“这一剑,确是岳不群砍的,二师哥可没说错。”岳灵珊
道:“你……你……你也这么说?”林平之道:“岳不群一剑砍在我背上,我受伤极重,
情知无法还手,倒地之后,立即装死不动。那时我还不知暗算我的竟是岳不群,可是昏迷
之中,听到八师哥的声音,他叫了句:‘师父!’八师哥一句‘师父’,救了我的性命,
却送了他自己的性命。”岳灵珊惊道:“你说八师哥也……也……也是我爹爹杀的?”林
平之道:“当然是啦!我只听得八师哥叫了‘师父’之后,随即一声惨呼。我也就晕了过
去,人事不知了。”劳德诺道:“岳不群本来想在你身上再补一剑,可是我在暗中窥伺,
当下轻轻咳嗽了一声。岳不群不敢逗留,立即回入屋中。林兄弟,我这声咳嗽,也可说是
救了你的性命。”岳灵珊道:“如果……如果我爹爹真要害你,以后……以后机会甚多,
他怎地又不动手了?”林平之冷冷的道:“我此后步步提防,教他再也没下手的机会。那
倒也多亏了你,我成日和你在一起,他想杀我,就没这么方便。”岳灵珊哭道:“原来…
…原来……你所以娶我,既是为了掩人耳目,又……又……不过将我当作一面挡箭牌。”
林平之不去理她,向劳德诺道:“劳兄,你几时和左掌门结交上了?”劳德诺道:“
左掌门是我恩师,我是他老人家的第三弟子。”林平之道:“原来你改投了嵩山派门下。”劳德诺道:“不是改投嵩山门下。我一向便是嵩山门下,只不过奉了恩师之命,投入华
山,用意是在查察岳不群的武功,以及华山派的诸般动静。”令狐冲恍然大悟。劳德诺带
艺投师,本门中人都是知道的,但他所演示的原来武功驳杂平庸,似是云贵一带旁门所传
,万料不到竟是嵩山高弟。原来左冷禅意图吞并四派,蓄心已久,早就伏下了这着棋子;
那么劳德诺杀陆大有、盗紫霞神功的秘谱,自是顺理成章,再也没甚么希奇了。只是师父
为人机警之极,居然也会给他瞒过。
林平之沉思片刻,说道:“原来如此,劳兄将紫霞神功秘笈和辟邪剑谱从华山门中带
到嵩山,使左掌门习到这路剑法,功劳不小。”令狐冲和盈盈都暗暗点头,心道:“左冷
禅和劳德诺所以会使辟邪剑法,原来由此。林平之的脑筋倒也动得甚快。”劳德诺恨恨的
道:“不瞒林兄弟说,你我二人,连同我恩师,可都栽在岳不群这恶贼手下了。这人阴险
无比,咱们都中了他的毒计。”林平之道:“嘿,我明白了。劳兄盗去的辟邪剑谱,已给
岳不群做了手脚,因此左掌门和劳兄所使的辟邪剑法,有些不大对头。”
劳德诺咬牙切齿的道:“当年我混入华山派门下,原来岳不群一起始便即发觉,只是
不动声色,暗中留意我的作为。岳不群所录的辟邪剑谱上,所记的剑法虽妙,却都似是而
非,更缺了修习内功的法门。他故意将假剑谱让我盗去,使我恩师所习剑法不全。一到生
死决战之际,他引我恩师使此剑法,以真剑法对假剑法,自是手操胜券了。否则五岳派掌
门之位,如何能落入他手?”林平之叹了口气,道:“岳不群奸诈凶险,你我都堕入了他
的彀中。”劳德诺道:“我恩师十分明白事理,虽然给我坏了大事,却无一言一语责怪于
我,可是我做弟子的却于心何安?我便拚着上刀山、下油锅,也要杀了岳不群这奸贼,为
恩师报仇雪恨。”这几句话语气激愤,显得心中怨毒奇深。林平之嗯了一声。劳德诺又道
:“我恩师坏了双眼,此时隐居嵩山西峰。西峰上另有十来位坏了双目之人,都是给岳不
群与令狐冲害的。林兄弟随我去见我恩师,你是福州林家辟邪剑门的唯一传人,便是辟邪
剑门的掌门,我恩师自当以礼相待,好生相敬。你双目能够治愈,那是最好,否则和我恩
师隐居在一起,共谋报此大仇,岂不甚妙?”这番话只说得林平之怦然心动,心想自己双
目为毒液所染,自知复明无望,所谓治愈云云,不过是自欺自慰,自己和左冷禅都是失明
之人,同病相怜,敌忾同仇,原是再好不过,只是素知左冷禅手段厉害,突然对自己这样
好,必然另有所图,便道:“左掌门一番好意,在下却不知何以为报。劳兄是否可以先加
明示?”劳德诺哈哈一笑,说道:“林兄弟是明白人,大家以后同心合力,自当坦诚相告。我在岳不群那里取了一本不尽不实的剑谱去,累我师徒大上其当,心中自然不甘。我一
路上见到林兄弟大施神威,以奇妙无比的剑法杀木高峰,诛余沧海,青城小丑,望风披靡
,显是已得辟邪剑法真传,愚兄好生佩服,抑且艳羡得紧……”林平之已明其意,说道:
“劳兄之意,是要我将辟邪剑谱的真本取出来让贤师徒瞧瞧?”劳德诺道:“这是林兄弟
家传秘本,外人原不该妄窥。但今后咱们歃血结盟,合力扑杀岳不群。林兄弟倘若双目完
好,年轻力壮,自亦不惧于他。但以今日局面,却只有我恩师及愚兄都学到了辟邪剑法,
三人合力,才有诛杀岳不群的指望,林兄弟莫怪。”林平之心想:自己双目失明,实不知
何以自存,何况若不答应,劳德诺便即用强,杀了自己和岳灵珊二人,劳德诺此议倘是出
于真心,于己实利多于害,便道:“左掌门和劳兄愿与在下结盟,在下是高攀了。在下家
破人亡,失明残废,虽是由余沧海而起,但岳不群的阴谋亦是主因,要诛杀岳不群之心,
在下与贤师徒一般无异。你我既然结盟,这辟邪剑谱,在下何敢自秘,自当取出供贤师徒
参阅。”
劳德诺大喜,道:“林兄弟慷慨大量,我师徒得窥辟邪剑谱真诀,自是感激不尽,今
后林兄弟永远是我嵩山派上宾。你我情同手足,再也不分彼此。”林平之道:“多谢了。
在下随劳兄到得嵩山之后,立即便将剑谱真诀,尽数背了出来。”劳德诺道:“背了出来?”林平之道:“正是。劳兄有所不知,这剑谱真诀,本由我家曾祖远图公录于一件袈裟
之上。这件袈裟给岳不群盗了去,他才得窥我家剑法。后来阴错阳差,这袈裟又落在我手
中。小弟生怕岳不群发觉,将剑谱苦记背熟之后,立即将袈裟毁去。倘若将袈裟藏在身上
,有我这样一位贤妻相伴,姓林的焉能活到今日?”岳灵珊在旁听着,一直不语,听到他
如此讥讽,又哭了起来,泣道:“你……你……”
劳德诺在车中曾听到他夫妻对话,情知林平之所言非虚,便道:“如此甚好,咱们便
同回嵩山如何?”林平之道:“很好。”劳德诺道:“须当弃车乘马,改行小道,否则途
中撞上了岳不群,咱们可还不是他的对手。”他略略侧头,问岳灵珊道:“小师妹,你是
帮父亲呢?还是帮丈夫?”
岳灵珊收起了哭声,说道:“我是两不相帮!我……我是个苦命人,明日去落发出家
,爹爹也罢,丈夫也罢,从此不再见面了。”林平之冷冷的道:“你到恒山去出家为尼,
正是得其所在。”岳灵珊怒道:“林平之,当日你走投无路之时,若非我爹爹救你,你早
已死在木高峰的手下,焉能得有今日?就算我爹爹对你不起,我岳灵珊可没对你不起。你
说这话,那是甚么意思?”林平之道:“甚么意思?我是要向左掌门表明心迹。”声音极
是凶狠。突然之间,岳灵珊“啊”的一声惨呼。
令狐冲和盈盈同时叫道:“不好!”从高粱丛中跃了出来。令狐冲大叫:“林平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