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嘻嘻一笑,道:“日有所思……”但随即想起,仪琳是个天真无邪的妙龄女尼,陪
着自己说笑,已犯她师门戒律,怎可再跟她肆无忌惮的胡言乱语?言念及此,脸色
登时一肃,假意打个呵欠。仪琳道:“啊,令狐大哥,你倦了,闭上眼睡一会儿。”
令狐冲道:“好,你的笑话真灵,我伤口果然不痛了。”他要仪琳说笑话,本是要
哄得她破涕为笑,此刻见她言笑晏晏,原意已遂,便缓缓闭上了眼睛。
仪琳坐在他身旁,又在轻轻摇动树枝,赶开蝇蚋。只听得远处山溪中传来一阵
阵蛙鸣,犹如催眠的乐曲一般,仪琳到这时实在倦得很了,只觉眼皮沉重,再也睁
不开来,终于也迷迷糊糊的入了睡乡。
睡梦之中,似乎自己穿了公主的华服,走进一座辉煌的宫殿,旁边一个英俊青
年携着自己的手,依稀便是令狐冲,跟着足底生云,两个人轻飘飘的飞上半空,说
不出的甜美欢畅。忽然间一个老尼横眉怒目,仗剑赶来,却是师父。仪琳吃了一惊,
只听得师父喝道:“小畜生,你不守清规戒律,居然大胆去做公主,又和这浪子在
一起厮混!”一把抓住她手臂,用力拉扯。霎时之间,眼前一片漆黑,令狐冲不见
了,师父也不见了,自己在黑沉沉的乌云中不住往下翻跌。仪琳吓得大叫:“令狐
大哥,令狐大哥!”只觉全身酸软,手足无法动弹,半分挣扎不得。叫了几声,一
惊而醒,却是一梦,只见令狐冲睁大了双眼,正瞧着自己。仪琳晕红了双颊,忸怩
道:“我……我……”令狐冲道:“你做了梦么?”仪琳脸上又是一红,道:“也
不知是不是?”一瞥眼间,见令狐冲脸上神色十分古怪,似在强忍痛楚,忙道:
“你……你伤口痛得厉害么?”见令狐冲道:“还好!”但声音发颤,过得片刻,
额头黄豆大的汗珠一粒粒的渗了出来,疼痛之剧,不问可知。仪琳甚是惶急,只说:
“那怎么好?那怎么好?”从怀中取出块布帕,替他抹去额上汗珠,小指碰到他额
头时,犹似火炭。他曾听师父说过,一人受了刀剑之伤后,倘若发烧,情势十分凶
险,情急之下,不由自主的念起经来:“若有无量百千万亿众生,受诸苦恼,闻是
观世音菩萨,一心称名,观世音菩萨即时观其音声,皆得解脱。若有持是观世音菩
萨名者。设入大火,火不能烧,由是菩萨威神力故。若为大水所漂,称其名号,即
得浅处……”她念的是“妙法莲华经观世音普门品”,初时声音发颤,念了一会,
心神逐渐宁定。令狐冲听仪琳语音清脆,越念越是冲和安静,显是对经文的神通充
满了信心,只听她继续念道:
“若复有人临当被害,称观世音菩萨名者,彼所持刀杖,寻段段坏,而得解脱。
若三千大千国土满中夜叉罗刹,欲来恼人,闻其称观世音名者,是诸恶鬼,尚不能
以恶眼视之,况复加害?设复有人,若有罪、若无罪,扭械枷锁检系其身,称观世
音菩萨名者,皆凭断坏,即得解脱……”令狐冲越听越是好笑,终于“嘿”的一声
笑了出来。仪琳奇道:“甚……甚么好笑?”令狐冲道:“早知如此,又何必学甚
么武功,如有恶人仇人要来杀我害我,我……我只须口称观世音菩萨之名,恶人的
刀杖断成一段一段,岂不是平安……平安大吉。”仪琳正色道:“令狐大哥,你休
得亵渎了菩萨,心念不诚,念经便无用处。”她继续轻声念道:“若恶兽围绕,利
牙爪可怖,念彼观音力,疾走无边方。蟒蛇及螟蝎,气毒烟火然,念彼观音力,寻
声自回去。云雷鼓掣电,降雹澍大雨,念彼观音力,应时得消散。众生被困厄,无
量苦遍身,观音妙智力,能救世间苦……”令狐冲听她念得虔诚,声音虽低,却显
是全心全意的在向观世音菩萨求救,似乎整个心灵都在向菩萨呼喊哀恳,要菩萨显
大神通,解脱自己的苦难,好像在说:“观世音菩萨,求求你免除令狐大哥身上痛
楚,把他的痛楚都移到我身上。我变成畜生也好,身入地狱也好,只求菩萨解脱令
狐大哥的灾难……”到得后来,令狐冲已听不到经文的意义,只听到一句句祈求祷
告的声音,是这么恳挚,这么热切。不知不觉,令狐冲眼中充满了眼泪,他自幼没
了父母,师父师母虽待他恩重,毕竟他太过顽劣,总是责打多而慈爱少;师兄弟姊
妹间,人人以他是大师兄,一向尊敬,不敢拂逆;灵珊师妹虽和他交好,但从来没
有对他如此关怀过,竟是这般宁愿把世间千万种苦难都放到自己身上,只是要他平
安喜乐。令狐冲不由得胸口热血上涌,眼中望出来,这小尼姑似乎全身隐隐发出圣
洁的光辉。
仪琳诵经的声音越来越柔和,在她眼前,似乎真有一个手持杨枝、遍洒甘露、
救苦救难的白衣大士,每一句“南无观世音菩萨”都是在向菩萨为令狐冲虔诚祈求。
令狐冲心中既感激,又安慰,在那温柔虔诚的念佛声中入了睡乡。
第六章 洗手
岳不群收录林平之于门墙后,率领众弟子径往刘府拜会。刘正风得到讯息,又
惊又喜,武林中大名鼎鼎的“君子剑”华山掌门居然亲身驾到,忙迎了出来,没口
子的道谢。岳不群甚是谦和,满脸笑容的致贺,和刘正风携手走进大门。天门道人、
定逸师太、余沧海、闻先生、何三七等也都降阶相迎。余沧海心怀鬼胎,寻思:
“华山掌门亲自到此,谅那刘正风也没这般大的面子,必是为我而来。他五岳剑派
虽然人多势众,我青城派可也不是好惹的,岳不群倘若口出不逊之言,我先问他令
狐冲嫖妓宿娼,是甚么行径。当真说翻了脸,也只好动手。”哪知岳不群见到他时,
一般的深深一揖,说道:“余观主,多年不见,越发的清健了。”余沧海作揖还礼,
说道:“岳先生,你好。”各人寒暄得几句,刘府中又有各路宾客陆续到来。这天
是刘正风“金盆洗手”的正日,到得巳时二刻,刘正风便返入内堂,由门下弟子招
待客人。
将近午时,五六百位远客流水般涌到。丐帮副帮主张金鳌、郑州六合门夏老拳
师率领了三个女婿、川鄂三峡神女峰铁老老、东海海砂帮帮主潘吼、曲江二友神刀
白克、神笔卢西思等人先后到来。这些人有的互相熟识,有的只是慕名而从未见过
面,一时大厅上招呼引见,喧声大作。天门道人和定逸师太分别在厢房中休息,不
去和众人招呼,均想:“今日来客之中,有的固然在江湖上颇有名声地位,有的却
显是不三不四之辈。刘正风是衡山派高手,怎地这般不知自重,如此滥交,岂不堕
了我五岳剑派的名头?”岳不群名字虽然叫作“不群”,却十分喜爱朋友,来宾中
许多藉藉无名、或是名声不甚清白之徒,只要过来和他说话,岳不群一样和他们有
说有笑,丝毫不摆出华山派掌门、高人一等的架子来。刘府的众弟子指挥厨伕仆役,
里里外外摆设了二百来席。刘正风的亲戚、门客、帐房,和刘门弟子向大年、米为
义等恭请众宾入席。依照武林中的地位声望,泰山派掌门天门道人该坐首席,只是
五岳剑派结盟,天门道人和岳不群、定逸师太等有一半是主人,不便上坐,一众前
辈名宿便群相退让,谁也不肯坐首席。忽听得门外砰砰两声铳响,跟着鼓乐之声大
作,又有鸣锣喝道的声音,显是甚么官府来到门外。群雄一怔之下,只见刘正风穿
着崭新熟罗长袍,匆匆从内堂奔出。群雄欢声道贺。刘正风略一拱手,便走向门外,
过了一会,见他恭恭敬敬的陪着一个身穿公服的官员进来。群雄都感奇怪:“难道
这官儿也是个武林高手?”眼见他虽衣履皇然,但双眼昏昏,一脸酒色之气,显非
身具武功。岳不群等人则想:“刘正风是衡山城大绅士,平时免不了要结交官府,
今日是他大喜的好日子,地方上的官员来敷衍一番,那也不足为奇。”却见那官员
昂然直入,居中一站,身后的衙役右腿跪下,双手高举过顶,呈上一只用黄缎覆盖
的托盘,盘中放着一个卷轴。那官员躬着身子,接过了卷轴,朗声道:“圣旨到,
刘正风听旨。”群雄一听,都吃了一惊:“刘正风金盆洗手,封剑归隐,那是江湖
上的事情,与朝廷有甚么相干?怎么皇帝下起圣旨来?难道刘正风有逆谋大举,给
朝廷发觉了,那可是杀头抄家诛九族的大罪啊。”各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这一节,
登时便都站了起来,沉不住气的便去抓身上兵刃,料想这官员既来宣旨,刘府前后
左右一定已密布官兵,一场大厮杀已难避免,自己和刘正风交好,决不能袖手不理,
再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自己既来刘府赴会,自是逆党中人,纵欲置身事外,又
岂可得?只待刘正风变色喝骂,众人白刃交加,顷刻间便要将那官员斩为肉酱。哪
知刘正风竟是镇定如恒,双膝一屈,便跪了下来,向那官员连磕了三个头,朗声道:
“微臣刘正风听旨,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雄一见,无不愕然。
那官员展开卷轴,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据湖南省巡抚奏知,衡山县庶
民刘正风,急公好义,功在桑梓,弓马娴熟,才堪大用,着实授参将之职,今后报
效朝廷,不负朕望,钦此。”刘正风又磕头道:“微臣刘正风谢恩,我皇万岁万岁
万万岁。”站起身来,向那官员弯腰道:“多谢张大人栽培提拔。”那官员捻须微
笑,说道:“恭喜,恭喜,刘将军,此后你我一殿为臣,却又何必客气?”刘正风
道:“小将本是一介草莽匹夫,今日蒙朝廷授官,固是皇上恩泽广被,令小将光宗
耀祖,却也是当道恩相、巡抚大人和张大人的逾格栽培。”那官员笑道:“哪里,
哪里。”刘正风转头向方千驹道:“方贤弟,奉敬张大人的礼物呢?”方千驹道:
“早就预备在这里了。”转身取过一只圆盘,盘中是个锦袱包裹。
刘正风双手取过,笑道:“些些微礼,不成敬意,张大人哂纳。”那张大人笑
道:“自己兄弟,刘大人却又这般多礼。”使个眼色,身旁的差役便接了过去。那
差役接过盘子时,双臂向下一沉,显然盘中之物分量着实不轻,并非白银而是黄金。
那张大人眉花眼笑,道:“小弟公务在身,不克久留,来来来,斟三杯酒,恭贺刘
将军今日封官授职,不久又再升官晋爵,皇上恩泽,绵绵加被。”早有左右斟过酒
来。张大人连尽三杯,拱拱手,转身出门。刘正风满脸笑容,直送到大门外。只听
鸣锣喝道之声响起,刘府又放礼铳相送。这一幕大出群雄意料之外,人人面面相觑,
做声不得,各人脸色又是尴尬,又是诧异。
来到刘府的一众宾客虽然并非黑道中人,也不是犯上作乱之徒,但在武林中各
具名望,均是自视甚高的人物,对官府向来不瞧在眼中,此刻见刘正风趋炎附势,
给皇帝封一个“参将”那样芝麻绿豆的小小武官,便感激涕零,作出种种肉麻的神
态来,更且公然行贿,心中都瞧他不起,有些人忍不住便露出鄙夷之色。年纪较大
的来宾均想:“看这情形,他这顶官帽定是用金银买来的,不知他花了多少黄金白
银,才买得了巡抚的保举。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