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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进营帐时,看见她重新穿上丝裙,一瞬间,他重新震慑於她的静谧甜美,随之而来的认知,却让他有种想毁了那件衣裙的冲动,只因它的存在提醒了她不是他的,她……不属於他!
不属於他!
一阵火光闪过,画面一变,战火冲天。
杂沓的人声纷扰,远处传来沙场街战声。
别去!
她拉住了他的手,挡在他身前,急切地用那新学的语言阻止劝说著。
为什么要战争呢?
为什么不能和平相处呢?
这样交战真的能得到你们想要的吗?
她语气中隐含的责备教他涌起一股无明火,他没有答话,只是瞪著她。
再这样下去,你会後悔的!
这一句让他的火气更旺,一怒之下甩开了她的手,翻身上马离去。
***
猛然睁眼,眼睛刹那间无法适应昏暗的光线,但他却清楚知觉到怀中的人冷得像冰块。
心一惊,他抱著她坐起身来,吼道:「魍魉!」
「啥……啊……呃……哇……」在屋顶上睡得正熟的魍魉吓了一跳,整个人一路从屋顶滚到柴堆又跌到地上,之後才跌跌撞撞的爬了起来跑进屋内。
「生火煮水!快!」他伸手探向她的颈脉,却几乎感觉不出她的脉搏。
她像布娃娃的模样,教他莫名惊慌。
他将手掌贴在她冰凉的心口,运功行气试图提升她的体温及脉动。
魍魉见状,知道情况紧急,忙冲出门去,没一会儿,暗夜里突然窜出数位样貌奇形怪状看似猴儿的动物,魍魉对著它们叽哩咕噜说了一串,那些怪猴儿随即一哄而散,没多久就从森林里抬了个装满水的大木桶进门。
「老大,水来了,是热的、热的。」魍魉指挥著怪猴儿,边道:「我要它们去取来温泉。」
大木桶被怪猴儿们放进了屋中央,那些怪猴儿一放下了木桶,便吱吱喳喳的围著魍魉。
他一听,没理会那大木桶,只开口问:「泉水在哪?」
「啊,对喔,我都忘了,直接去就好了嘛!」魍魉一拍脑袋,骂了自己一声蠢,忙道:「跟我来!」说完他便带头街出门。
男人将她用披风裹住,闪电般跟了上去。
黑夜中的森林阴暗无比,他跟著魍魉在林子里飞奔,没多久便看见前方黑林里缭绕著一片白烟,白烟是温泉造成的。
泉水从岩壁中涌出,形成一道小瀑布,然後在底下聚集成池。
他连衣服都没脱就直接抱著她走进温泉里。
但即使如此,她身子温度仍低,一股汹涌狂暴的情绪涌上心头。
不!他不会让她再陷入无止境的昏睡!他不会让她再进入那不生不死的状态!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她……
***
「老大!炎儿不见了!」才刚策马回营,远远就见魍魉跑了过来。
他整个人一震,尚在马背上就街动的俯身揪住魍魉的衣领,「你说什麽?」
被揪得吊在半空的魍魉吓得脸色发白,慌张的道:「蘑蘑说她方才要叫炎儿吃饭,就发现她不见了!」
他闻言松开手,翻身下了马,冲进营帐里。
帐子里,一切如常。
矮桌上仍摆放著她的骨梳、铜镜,虎皮上仍散落著她的玉簪。
但,人不在。
他瞪视著空无一人的营帐,黑色的瞳眸收缩著。
一阵刀光迸裂,冷酷的语音在耳际响起。
是我的,就永远是我的。
金色的眼瞳,闪著冰冷的光芒。
刀剑再度交击,那男人砍伤了他的手臂,他随即还以颜色。
她不属於你,我会讨回我的女人!
当时他只觉得愤怒,他不相信她是对方派来的,不相信她所说的是假的,不相信她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假的……
但,人不在。
她走了,没有留下只字片语,没有知会任何人,就这样走了!
左臂的伤口隐隐渗出血水。
她不属於你!
他瞪视著她留下的东西,愤怒的咆哮出声。
***
水气蒸腾。
热烫的泉,烫红了肌肤,她的脉搏依旧微弱。
她不属於你!
应龙的声音像诅咒般的再度在脑海里响起。
「不……」他愤怒低吼,在热烫的泉水里紧拥著她。
「你欠我的!」他在她耳畔咆哮威胁,「听到没有?这是你欠我的,不准再离开我!
你该死的不准再离开我!」
然後,不知是他的威胁奏效,抑或是温泉总算起了效用,总之,她的体温和脉动终於逐渐恢复了正常。
激动的心跳,随著她的状况稳定而和缓,他浑身紧绷的肌肉却依然无法放松下来。
泉水哗啦哗啦的从山壁中涌出,白茫茫的水气笼罩著四周,像雾。
只是雾是冷的,这水气却是温热的。
他就这样静静拥著她,在温泉里,在水气中。
一瞬间,世界像是被隔绝在外,那些记忆像是从未存在过,那些纷争像是从没发生过……
她不是轩辕魃,不是炎儿,不是她。
他也不是蚩尤,不是霍去病,不是他。
在这儿的,只是一个男人拥著他的女人。
如果一切就这样简单……
痛苦的闭上了眼,他更加收紧了双臂。
*** 好冷。
为什么这么冷? 她在黑暗中瑟缩抖著,如风中落叶。
依稀,彷佛在久远前,她也曾有相同感受。
好冷……好寂寞……
何时呢? 轻蹙眉头,她咬著下唇。
黑暗的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小盆的火。
她渴盼地朝著光源走去,周遭亮了起来,她发现自己身在一座营帐中。
帐中央是那盆火,火盆旁的虎皮上半跪著一名女子;女子背对著她,手持骨梳在梳头。
谁?
她好奇的想接近那女子,却无法靠近。
突然间,营帐外起了些许骚动,不一会儿,马蹄声响起,并停在帐外。
不知为何,心里涌起一阵期盼与激动。
她和那名女子同时转头,帐帘被人掀开时,她看见那女子奔跑过她身边,冲入来人怀中。
骨梳从手中掉落,衣裙飞扬空中。
下一瞬,她发现自己人在来人怀中,刹那间,她晓得女子就是自己。
她知晓她的孤独、知晓她的寂寞、知晓她对他的担忧,也晓得……她爱这个将她一个人抛下十数天的男人……
她爱著这个男人!
这乍现的认知震慑著她。
他是她的敌人啊!她怎能爱他?
她颤抖著,无法置信脑中的念头,但十数天来的分离,教她认清了自己的感情。虽然他是如此的骄傲、蛮横,但是在那刻意表现出来的恶行下,他却也有著故意不让人察觉的细腻和温柔。
这十数天,她好怕他会受伤,好怕他会阵亡,好怕好怕从此再也见不到他……
这恐怖的想法教她更加抱紧了他,怕是一松手,他又会失踪。
似乎是没料到这么热情的欢迎,他愣了好久,半晌後,才温柔的环抱住她。
可他的温柔,却教她好难过、好难过。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竟是敌人?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必须打这场战争?
胸口好痛好痛,堆叠的情绪找不到出口,她红了眼眶,却没有流泪。
一瞬间,她恨起自己和他的不同。
像是了解她的沮丧和担忧,他突然哼起奇怪的小调。
她愣了一下,心跳飞快。
她晓得这首小调,那是南方人的情歌。
她在他怀中迟疑的抬首,他嘴角噙著笑,一双黑眸直勾勾的看著她,一脸毫不掩饰的得意。
她蓦然红了脸,挣扎著要推开他,他却收紧了双臂,将她牢牢锁在怀中。
他的眼如子夜星辰般明亮,看得她心慌意乱的,只能红著脸垂下头。
夜里,帐中的那盆火熄了,在他怀中的她却不觉得冷。
那一夜,心中的孤寂莫名消逝无踪……
***
朝阳升起,窗檐下的蛛网上,有著点点晶莹剔透反射著晨光的露珠。
他因刺眼的朝阳而睁眼,才发现怀中的人醒了。
她偎在他怀中,如同昨晚他抱著她从温泉回来时;因为衣湿了,所以他褪去两人的衣物,只在身上盖了厚厚的床被。
她似乎未察觉床被下的赤裸,只是看著远方从山巅升起的金阳,神色怔忡。
他没有动,维持著拥她入怀倚在床头的姿势,怕惊扰了她,也怕打碎这不堪轻触的平和。
晨光斜洒进屋内,从地上,渐渐移至床榻上;桌上茶具的阴影随著光阴的流逝逐渐缩短。
窗檐下的蛛网,渐渐干透,随风轻晃。
天,很蓝。
风,很温柔。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轻声开了口:「我作了一个梦。」
他一僵,保持沉默。
「我们是情人吗?」她问。
他不语,但放在她腰上的手却不自觉紧握。
「我们是敌人吗?」她又问。
他依然无声,只是铁青著脸。
她抬首,笔直的看著他,脸色死白,「那不是梦,对不对?」
这一回,她不需要他回答也晓得答案是什么,所以她问完,就垂下了眼睫。
心口……隐隐作痛……
***
起风了。
大风起兮,云飞扬。
风扬起了她的发,衣裙在她脚踝处飘荡。
她又站在湖边发呆了。
远远的看著她,他胸口一阵紧缩。
那天起,她没再开口发问,可他知道她想起了更多,她的脸色一天白过一天,她的身子一天比一天消瘦,她越来越像个幽魂。
有时候,他几乎以为她会突然消失不见,就像那段在京城里的日子,他总是听到她的声音,感觉到她的存在,可是一回头,她却不在那里。
那种不确定的感觉,教他惊恐。
所以他常常搜寻她的存在,确定她是存在的,但是看著她越形消瘦苍白的身形,他却忍不住开始暗暗咒骂起来。
天杀的,她实在太瘦了!
看著那仿佛风一吹就要倒的身影,他紧抿著唇,不自觉握紧了拳。
她的情况很不对劲,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的身体时冷时热的,她动不动就昏迷过去,而且从两天前,她几乎没再吃过任何东西……
该死,她必须吃东西,她一定得吃些东西,就算用逼的,他也会叫她吞下去!
***
「我不饿。」看著一桌满满的山珍野禽,她脸色苍白的说。
「我没问你饿不饿。」他一脸冷的道:「我不想看到有人饿死在这里。」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吃不下。」
「吃下去!」他眼角抽搐,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开口命令。
她一颤,垂首跪坐著,搁在裙上的小手紧握成拳。
屋子里,一片沉寂。
半晌,像是知道抗议无用,她终於拿起筷子,逼自己夹莱入口。
可是她才试著咀嚼两口,一股汹涌澎湃的恶心感就涌了上来,她忍不住伸手捂嘴,但那感觉还是无法消去,她终於受不了的跳了起来,跑到外面吐。
他脸色难看的咒骂了两句,火大的追了出去。
「该死的,你究竟是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