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蹙著眉头,她一手撑著下巴,瞧著他,然後下了沙发,回到房间拿了几样东西出来,蹲在他身边忙了好一阵子。
十点……十一点……十二点……
她下楼吃了饭又上来,他还在睡,然後,凌晨一点时,他终於因为翻身跌下沙发而清醒过来。
「睡饱了?」她合起膝上的素描本,面无表情的看著有些狼狈的他。
「呃……」原本还没清醒的脑袋,在看见她那张冷脸之後,也立刻醒了大半,霍克爬站起来,尴尬的笑笑,「嗨……」
宁宁眼也不眨的看著他,「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不用看,他也知道外面天早就黑了,他抹著脸,乾笑试探,「五点?」
宁宁刻意用炭笔指指电视後面墙上海报旁的钟,冷冷的说:「凌晨一点。」
他转头瞥了一眼,捏著有些酸痛的後颈,继续乾笑,边往门口走去。「抱歉,我只是想眯一下,我马上下——」
原本还在奇怪他在看到那张海报怎么没有反应的欧阳宁宁,却在这时看见他走到一半突然僵住,像是被停格的电影,然後他疑惑的转回头瞪著那张海报,动作活像生锈的机器一样僵硬,连说到一半的话也无疾而终。
下一瞬,他仓皇慌乱地往後倒退,却被那三只脚的桌子给绊倒——
「噢!Shit!可恶!该死——」
在一连串的咒骂声及混乱之後,他重新躺回桌椅之间,只是这回桌翻了,沙发椅也给他弄倒了,用来垫桌脚的杂志更是飞散一地。
摊平在地上,霍克瞪著天花板上那在他脑袋正上方左右晃动的灯罩,在想自己是不是该庆幸它没跟著一起凑热闹的掉下来?
「卡莎丽娜?」
霍克闻声一僵,迅速坐了起来,脸色苍白的瞪著她。
「挺漂亮的。」她微微一笑,老神在在的坐在原位。
他张嘴欲言,却不知该说什么,只好继续白著脸保持沉默。
「对了,那广告词是怎么形容她的……」宁宁笑得很甜很甜,微微扬眉,「惊为天人?」
他脸色更白,白得几乎都要发青了,但仍是强自镇定的爬了起来。「你认错了,我不是——」
不是?她也没说他是啊,不过他这下可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宁宁瞧了他一眼,然後瞧瞧那张海报,跟著慢条斯理的拿起一旁茶几上早准备好的镜子,往前一递。
看见镜中美艳绝伦的倒影,他吓了一跳,往後退了一步踩到散乱的杂志,差点又要跌倒。
「你不是?」宁宁笑容可掬的开口。
「你——」他慌忙伸手摸自己的脸,果然摸到一脸粉,让他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Shit!」
他怒瞪著她,拿袖子猛擦脸上的彩妆。「你搞什么鬼?」
「只是确认一下。」宁宁耸了耸肩,将镜子放回茶几上,哼著歌往房间走去,然後像是想到什么,又回眸一笑,指指地上那团混乱道:「把东西收好再走。」
「喂——」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她的笑容不怀好意,忙跨过身旁那张翻倒的桌子和地上那些杂志,冲上前伸脚挡住她要关上的房门。「你——」
「怎样?」瞧著他那只碍眼的长脚,她忍住用力踩下去的冲动,皮笑肉不笑的仰著小脸,「我、怎、样?」
「你——我——」他张嘴开口,伸在半空的手由掌改拳,又由拳改爪,可看著她那张挑衅的脸,他最後只是槌了门框一下,骂了一句:「Shit!」
她挑挑眉,毫不介意的道:「你骂人的词汇真的很需要改进。」
他哑口无言的瞪著她。
宁宁轻哼了一声,也不关门了,直接转身就进了房里,走到电脑前坐下。
眼见这女人打开电脑,叫出档案,迳自做她想做的事,一副不想理他的模样,霍克不由得焦躁起来,但是她不回头就是不回头,完全当他这人不存在。
好半晌,他终於放弃这诡谲的僵持,受不了的走上前去。「你到底想怎样?」
她像没听到一样,继续盯著萤幕工作,一声不吭。
她的不加理会,教他一阵著恼,伸手就按掉萤幕电源。
宁宁僵住,眯眼瞪著暗黑的萤幕,然後伸手重新按开萤幕电源,继续拿著绘图笔工作,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又把它按掉。
她伸手打开。
他关掉。
她再打开。
他要再关掉,可手才伸到一半,就被她拿笔敲他的手背指骨,他吃痛缩手,另一只手却不甘心的也往前伸,可她早已捂住开关,他拉开她的手,她用力挣扎。
「放手!」
「不放!」
「放手!」
「不放!」
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竟然像三岁小孩一样斗起气来。
有没有搞错,这是她家耶!
一只手斗不过他两只手,宁宁火大的伸脚踩他,霍克为了闪避退了一步,却因为大手仍抓著她的手,结果把她整个人从椅子上拉站起来,她因为重心不稳撞向他,霍克顿时失去乎衡,往後倒去——
「哇啊,你这个笨蛋——」
「小心!」
他一惊,怕她摔倒,忙将她往怀里带,然後绷紧了皮肉,准备承受另一次剧痛,不过这次却没想像中那么痛。
他愣住,然後发现自己倒在床上。
霍克拥著她,望著天花板,松了口气,谁知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一种十分轻微又怪异的咿呀声响。
不会吧?没那麽衰吧?
这念头才出现,下一秒,整张床就发出轰然巨响——垮了!
尘埃落定後,一室寂然,只有电脑硬碟跑动的声音在暗夜中轻响。
「我以为……你的床是好的?」他挑眉开口。
「它本来……」宁宁撑起上半身,眯眼瞪他,咬牙切齿的说:「是、好、的!」
「喔。」他苦笑,喃喃道:「抱歉。」
「你这个……」她气得骂出一连串不雅的词汇,从英文、法文、德文,甚至连西班牙文都冒了出来。
他对她脱口而出的字句叹为观止,忍不住开口:「女人不应该知道这些字眼。」
结果这句换来她揪著他的衣领,和更加激动的多国国骂。
他只觉得一阵不可思议,一是为了她懂得那么多国家的语言,二是他竟然都听得懂;或许他该感谢那几年的书没白念?
看著天花板,他无奈笑著,认命的听她海骂,谁知她像是一开口就停不下来,还越骂越激动。
就在这时,一股焦味传来,他好奇抬头寻找味道的来源,可她像是不满他的心不在焉,火大地将他的脸给扳了回来,指着他的鼻子继续破口大骂。「抱歉,我——」
「你闭嘴!」她打断他,怒斥著,「你知不知道我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我亲手努力工作赚钱买回来的,就算它们是二手的,也是我——」她指著自己的鼻头,吼道:「是我亲手买、亲手搬回来的!」
「不是——」他再开口,却又被打断。
她气急败坏的骂道:「你这种大少爷,懂得亲手赚钱的意义吗?你有自己赚过一餐饭钱吗?你知道一盏灯要多少钱?一张床又要多少钱吗?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心血才赚到这房子?你知道我耗了多少力气才有现在这些东西?结果你一出现,就开始搞破坏——」
「它们本来就坏了吧?」他忍不住用最快的速度开口抗辩。「你懂什麽?你知道个屁!」她揪著他的衣领,火冒三丈的道:「就算它们是坏的也是我的!我的!我高兴用坏的东西,你管得著吗?何况如果你没破坏它们的话,那些东西都还能用!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物尽其用?你懂不懂什么叫环保?啊?像你这种人,除了吃喝拉撒睡,你还会做什——」
见这女人越骂越过分,只差没指著他的鼻头骂他是废物,又不让他说话,而另外一边的情况却越来越严重,霍克一挑眉,乾脆长臂一伸,将她拉下来就吻。
这突发的状况让宁宁瞪大了眼,她想挣扎,却被他翻身压住。
她发出抗议的闷叫声,找到机会想咬他,他却像是早料到,在最後一刻退了开来,咧嘴一笑。
「不是故意要打断你,不过……」霍克扬扬嘴角,一脸无辜的指指电脑萤幕,「我想你的萤幕烧起来了。」
她一愣,迅速抬首看去,跟著立刻爆出一句:「该死!都是你这个带衰的王八蛋!」
她气得推了他胸膛一把,用最快的速度跳下床,冲到冒出黑烟的萤幕前,将插头直接拔掉,然後跑到客厅,搬来灭火器就往冒黑烟的萤幕猛喷,白色的粉末顿时将冒烟的萤幕连同电脑桌和那面墙都给笼罩起来。
一阵混乱之後——
烟,终於停了,灭火的白粉则像雪花一样,掩盖了她工作用的电脑。
提著灭火器,欧阳宁宁看著自己用来赚钱吃饭的工具,全被整片雪白所覆盖,她只觉得脑袋里一阵空茫。
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霍克想开口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呃……」
「出去……」她茫茫的看著泡粉的电脑主机、萤幕、电脑桌、扫描器、印表机和键盘、滑鼠及绘图板,语音微弱,头也不回的开口。
「我……」站在床边的霍克万分不安。
「出去。」她不听他说,只是断然的赶他走。
「抱歉……」
「出去!」她继续重复那两个字,冷声说。
知道自己再说什麽也是枉然,他也晓得该等她气消了再来,看著她纤弱沮丧的背影,他爬了爬头发,转身往外走去。
手机铃声响起。
宁宁从短裤口袋里掏出手机,茫然的应声,「喂?嗯,我是……没有办法……我知道……但是我电脑刚刚烧坏了……」
霍克走到客厅,听著她一副了无生趣的声音,看见自己制造出来的混乱,心情更加糟糕。
爬著乱发,他瞥了眼墙上那张海报,卡莎丽娜冷眼回看著他,嘴角似笑非笑,彷佛在嘲弄他的笨拙和愚蠢。
该死的,如果不是因为这张海报,他也不会——
算了,现在想这些也没用。
见她在房里讲电话,他翻正了沙发和三脚桌,又把散乱的杂志重新堆叠拿来垫桌脚。
可没有多久,他突然听见极轻的啜泣声。
他拾起头,往房里一看,只见她不知何时坐倒在地,埋头抱著那只乾粉灭火器,细瘦的双肩微微轻颤著,吊著左手的三角巾有些脱落,让她看起来更加狼狈落魄。
喉头一紧,他又是一阵愧疚。
该死了,他真不知道自己刚刚到底在想什么,不过就是张海报而已,他以前又不是没遇过认出卡莎丽娜的人,怎么会就这样慌了手脚,还和她斗起气来?
呃……不过,他倒是没遇过像她如此确定的……
又看了一眼那张卡莎丽娜,他再叹了口气。
这屋子里的家具的确是很老旧没错,却也很乾净整齐,看得出来她很努力的在维持它们,她说得没错,它们再破旧也是她的,是她辛辛苦苦赚来的,难怪她会这么生气。
她细碎轻微的啜泣声断断续续传来,他站在原地踌躇了好一会儿,才拿著客厅的面纸盒,认命的走回房里,来到她身边蹲下。
「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