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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绝代·玉娉婷-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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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穿针侍候了他这么些日子,并没有了解这个男人,或者她根本无心去了解。

肖彦不会赶她走的,她相信。

如果她龚引线温婉可人的样子没有打动肖彦,那是因为有一个活生生的龚穿针在他面前。她大可不必矫情造作地学龚穿针的样,她只要尽情把龚引线奔放不羁的性情展现出来,让那个叫肖彦的男人眼前一亮:龚穿针的妹妹除了有如花的美貌,还有刚烈热情的一面。

半个时辰不到,肖彦出现在荔香院里。

“线儿,快换了衣服,姐给你上点药膏。”引线进了姐姐的卧房一直没动,穿针急得催促她。

@奇@引线抿嘴一笑:“这样见王爷正好,让他知道我才是受害者。“

@书@肖彦站在外室,听得渐渐近前的脚步声,他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网@引线的上襟半敞着,一道血痕划破娇嫩的肌肤,而她鬓间的一缕头发半垂而下,将那道血痕无意间遮住了小半,敛眉垂首,尤显得楚楚动人。

“邢妃真够狠的。”他淡淡地说道。引线眼里涌动壮烈的泪水,却咬牙勉力忍着,不让它流出来。

他微愣了一下,眼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唇边噙了欣赏的笑意。

他弯身扶住屈膝跪礼的穿针:“你别去惹她,怎又忘了?女人家相互打架,实在不好看。”

倒是穿针闻言,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手收回去,声音透了清凉:“臣妾不敢招惹人家,人家偏要招惹臣妾,臣妾有何法子?”

肖彦脸上的笑意顿然消失,蹙紧眉神色严肃,几乎起了怒意:“龚穿针,本王一直以为你与众不同,这会分明像个怨妇。”

穿针站起来,一把拉住引线,揭了衣襟的一角给肖彦看,声音应激愤而颤抖:“她把我妹妹打成什么样?您不心疼,臣妾心疼!”

肖彦首次出现不耐神色:“本王已经看见了,不是过来了吗?还是你妹妹会忍,你这样子……”

穿针微微一抬下颚,苍白的唇片抖动着:“王爷要臣妾伺候王爷,并没教过臣妾如何忍辱负重!”

这样全没有礼法的对答,让一旁的引线也吃惊的样子,只是冷眼观察着。只见肖彦板着脸霍然一挥衣袖,转身就走。

肖彦这样的神情让穿针从里凉到外,似没看见肖彦的离去,兀自站立着。

引线伸手拉着穿针进了卧房,放软了声音,哄劝道:“姐,我知道你心疼我,可也别顶撞王爷啊。他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穿针这才坐在了弥勒榻上,不胜疲倦地闭上了眼。

“线儿,你说得对,姐真的不适合住在这里……”她叹息出声。

玉娉婷  乱红飞过秋千去(二)

那场风波后,王府顷刻又显风平浪静。

肖彦对嫔妃们的事情向来不上心,将府里的要事都交给陈徽妃打理。陈徽妃查出起因是邢妃无端挑衅,邢妃的行为一向风风火火的,陈徽妃无可奈何,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引线照旧在王府住下了,她甚至大摇大摆地跑到芙蓉洲一带游玩,一心盼着能见到肖彦。

穿针和肖彦的关系倒搞僵了,肖彦原先起兴致时,会隔三岔五的奔荔香院而来,上次挥袖而去,断不可能主动上院子了。穿针安静地呆在卧房里,做着她的女工打发日子。有时,当月亮挂在西楼时,她煮着她的茶,唤了珠璎和浅画一起喝。

似乎,他们真的冷淡下来。

这日引线起得比平时早,她心血来潮地想去景幸宫一带逛游。

对曾经的晋王妃她也好奇,冷霜儿就像个谜,让她本就活跃的心蠢蠢欲动。

柳絮蕊雪般在空中洒落,树荫里的鸟儿齐着噪,叫得热闹。引线出了垂花门,刚想朝通往景幸宫的青石道走去,听见游廊一带有人叫她。

“龚引线。”

她蓦地侧脸看去,邢妃带了一名侍女,只穿件桃红线绉短袄,下系百蝶宫裙,面含笑意,远远地扶掖而来。

引线斜眼看着,待邢妃走近,冷声问道:“干什么?”

邢妃却是难得的好脾气,脸上笑意盎然:“找你去外面玩啊,我看你一个人挺闷的。”

引线嗤的冷笑一声,道:“安的什么心?”说完,就回头继续走。

“还在为上次的事生气啊?真不够爽快。”邢妃在后面叫道,“不就是吵了一架?我倒忘了。”

引线止步,一脸疑惑:“找我玩?你不怕咱俩再干一架?”

邢妃一听,脸上的笑容一凝,生气道:“好好的来找你去玩,我已不计较了,你倒怀恨在心,真小气!”

引线想,那邢妃好像是诚意而来,已经给足她面子了,她们是城里人,又出自富贵,断不会再跟自己计较。自己再拒绝人家,反让别人以为她龚引线不大方了。自己见识虽不多,也不能被人看扁,撂了笑话。

当下她问道:“去哪里玩?”

邢妃又开笑容了:“去我父亲的校场学射箭,然后再带你逛京城。”

引线一听来了精神,催促邢妃赶紧上路。旁边的侍女也被惹笑了:“引线姑娘先别急,奴婢这就去唤马车。”

引线转念一想:“我还是去跟我姐道一声。”

邢妃哼道:“我跟你姐向来有龃龉,她知道你跟我出门,才不会同意呢,还以为我要把你骗了。”

引线略一思忖,还是瞒住穿针再说,省得她要罗嗦。便不再回荔香院,高高兴兴跟着邢妃走了。

荔香院里的珠璎正在引线的厢房里打扫,浅画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刚才我碰见小秀,娘娘她妹妹跟邢妃出王府去了,说是邢妃带她玩京城。”

珠璎一听将手中的抹布使劲扔在桌面上,骂道:“真是揭了伤疤忘了疼,前几天还仇人似的,现在站在仇人一边了!”

两人进去卧房向穿针一禀告,穿针惊得脸色大变,急急地唤她俩跑去府门,把引线叫回来。自己急得在院外反复徘徊,半晌见珠璎两人怏怏地回来了,顿时颓然倚靠在垂花门旁。

玉娉婷  乱红飞过秋千去(三)

阮将军的校场上,旌旗招展,四周还有士兵盔甲耀眼,手提柳叶枪守卫着。偌大的射箭场上就邢妃和引线两人。

引线也换了套装束,外衫并不是旧衣,崭新的团云纹束腰,衬得她的肤色更加面粉口脂。想是刚做了没多久,穿在身上居然刚好合身。

她站在校场的一边,满脸羡慕地看着邢妃的动作。邢妃将头上钗,手上镯,身上披衣一起卸下,将宫裙系在小袄上,裙幅都插在腰里,露出青绉夹裤脚,大红的一簇裤带绦,携上弓箭。绚烂的霞光如明珠闪耀,她无法看清邢妃的神色,只能望见她头上那一枝银红的鸾鸟展翅飞舞,炎炎欲燃,灼痛她的眼。

“龚引线,该轮到你了。”邢妃豪爽地叫她。

引线挂上一个二尺须的五色箭鹄,取过骨头箭,搭上了弓。邢妃在旁边帮她调正了腰肢,拳回右手,令声“放”,只听得呜的一声响,箭头早着在第三层表圈上。

“陈徽妃娘娘说你冰雪聪明,一点也没错。”邢妃忍不住赞叹,“就一个时辰,你就学会射箭了。”

引线得意地笑起来,继续操练。邢妃在一旁热情地教导,俩人在校场一呆两个时辰。

已近中午,从校场出来,俩人行走在繁华的仁裕街上。

仁裕街上自然车水马龙,物阜人丰。因为衣着光鲜者居多,两人的打扮并未令人注目。倒是引线娇美的面貌引得路过的人纷纷回头,引线习惯了这种眼光,抬着骄矜的下颚,跟着邢妃边观赏,边驻足店铺。

阵阵酒菜香扑鼻,两人顿感饥肠辘辘。加上意兴正浓,邢妃让随从侍卫去马车那边等候,自己拉了引线进入一家上等的菜馆。

早有酒保迎接两位上楼,殷勤地迎进了一间精致的雅间。引线一坐下,但见雅间靠窗的一面正对重楼巍峨的皇宫,远远望去,整座皇宫如同一幅锦绣,层层铺开。

“真漂亮,跟王府一样漂亮。”引线由衷道。

“王府当然是皇宫大了,以后有机会带你去里面瞧瞧,说不定还能见到龙颜呢。”邢妃唤酒保上来好菜好酒,还毫不吝啬地给了一锭银子。

面对满桌的美味佳肴,引线觉得邢妃大方极了。抬樽酬酢交错后,邢妃的话就多起来:“龚引线,说实话,你那个姐姐会这样带你出来吗?”

“她带我?”引线哧的一笑,“别让我背已经谢天谢地了。”

邢妃啧啧道:“你们姐妹俩真的不同,瞧你引线姑娘一身豪气,还真和你合得来。我跟你也没什么尊卑之分,我父亲行伍出身,我小时候也是从贫寒里出来的。”

引线大受感动,连忙起身替邢妃满上:“娘娘不分贵贱,对奴婢这般客气,奴婢在此谢过了。”

两人又碰了,三杯酒下肚,邢妃满脸酡红,盯着引线说道:“我这般样子,其实长得不难看,要是有一双小脚会更好。龚穿针这走路的样子,我就看着眼红。”说完想站起来走几步,又显得吃力,只好重新坐定。

引线有点收束不住自己,说话亢奋轻狂:“我比她好看多了,我爹说了,我家肯定会出个贵人。”

“算了,龚穿针已经是晋王的妃子了,看她当得心安理得,你怕是没指望了。”邢妃说话有点不利落,举着酒樽在引线面前晃着。

引线生气了,酒劲一上,脱口道:“她哪当得心安理得?她每天想着她的夜公子呢。”

“夜公子是谁?……”邢妃趴在了桌面上。

“夜公子……他究竟是谁啊……”引线两眼迷茫地望着楼顶。她的双手抱着圆润平滑的肩头,轻叹一声,垂下了头,将身子舒适地蜷曲在茶椅上。

似乎有阵风起,雅间虚掩的门开了,一道影子直直地落在地面上。接着,门轻轻地阖上了,楼梯口轻缓的脚步声响动,间杂着环佩的碰击声。

“客官请慢走!”楼下的酒保吆喝道。

玉娉婷  乱红飞过秋千去(四)

引线回到荔香院,穿针第一次朝着她大动肝火。

“你这样随随便便的出去,不知道姐多担心你吗?换了别人还好,偏跟那个邢妃走,你到底想没想过姐的感受?”

引线微微笑了下,缓缓道:“邢妃有什么不好?你别把自己的感受强加到我的身上。人家已经不计前嫌,还想明日请你去她院子里坐坐呢,你倒好,一副小鸡肚肠……”

穿针一瞬不瞬地定住她,突然伸出手来,颤抖着伸展在她的面前。引线一时愣住,感觉那一巴掌就要掴在脸上。只是一刹那,穿针的手颓然放下了,而她清寒的眸中似有一道水波闪过,清晰可见。

旁边的珠璎忍无可忍了:“娘娘深受邢妃的伤害,差点丢了性命,邢妃几时过来赔个不是?连王爷都是向着邢妃,娘娘的心里苦着呢。亲妹妹也这样,这比再受十次伤害还痛心!”

引线挑起长眉:“要你管?不就练练射箭,吃顿便饭吗,何至于大惊小怪的?邢妃已经说了,以后再不跟姐有什么过节,你们不感谢我,还说我,真气死人!”

“好了,你先去梳洗。”穿针幽幽说道,“闻着一股酒味,也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

引线朝珠璎得意地抬了抬下颚,出了卧房。

“娘娘,奴婢总感觉这次邢妃安的不是什么好心,当心引线姑娘受骗上当。”珠璎等引线一走,细细地想了一遍,提醒道。

穿针的眼光一直落在琐窗外,听着珠璎说话转过头来,叹息:“线儿到底年轻事浅,不知道孰轻孰重,如此凶险的事,希望没有下一次了。我倒觉得难为她的心思,或者她真的为我考虑,以后不用见到邢妃怕成这样了。”

说罢,轻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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