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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岳擎唤住他,“什么叫清不了的?”
吴岐侧首睨了他一眼,“你问问她,刚才是谁急奔去了大殿?中毒之人最忌血气运行过快,这样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毒素残余在五脏六腑之内,我又不是大罗神仙,干不了那掏心挖肝的活计!”话落,冷哼了一声,扭身就走。
岳沨挑眉看着这颇具个性的老头扬长而去,不由摇头失笑,“果然是有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皆是与众不同。
岳擎看了看他,却又没言语,只与灵歌说了声好好休息,又叮嘱了云兰几句,便急急转身离去。
知他有事要说,岳沨看了灵歌一眼,便赶忙跟了上去,临走前还不忘吩咐侍卫严加守卫。目送二人出了院子,灵歌忍不住长长舒了口气,身子也随之萎蔫下来,没了精神。
“主子,累了吧?”云兰赶忙过去拾掇好床铺,慢慢扶她躺下,“您才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刚醒就又忙东忙西的,身子怎么吃得住啊?万事有太子殿下他们扛着呢,您好歹信任他们一回,踏踏实实歇会儿吧!”
这一松懈下来,灵歌是真的觉得累了,不仅身子疲软不堪,连眼皮都异常沉重,遂也没有异议,阖上眼,没过多久便睡了过去。
谁成想这一睡,竟直接睡到了翌日早晨。醒来时,吴岐早已将银针扎好,现下正坐在床边,略带忧虑地看着自己。
“醒了?”
吴岐笑了一下,满是慈爱。
灵歌扬起嘴角,点了点头,“师父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虽说他多半时间是严厉的,但她知道,他心里一直是疼爱自己的,一如现在这样。
吴岐笑了,“可不早了,你抬头看看太阳,早都升得老高了,这若是在农家,地里的活儿都干完了。”
灵歌埋下眼,“我知道,您又在变相说我懒了。”
吴岐愣了一下,摇头失笑,继而又道,“对了,皇帝好像不放心,特地派了刘总管过来,昨夜他就到了,早上见你还在睡,就没敢打扰。”
刘丛?灵歌睁开眼,想了想,又闭上了,没说话。
吴岐忍不住一叹,“我冷眼旁观,你和太子,还有英亲王……我知道不是自己的错觉,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一旦出了事,就是灭顶之灾呀!”
好半天,灵歌没言语。
又过了一会儿,灵歌才长长叹了一口气,半睁开眼,“可能这就是我的命吧?就像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无奈,就算我想放过自己,命运也不一定会放过我,既然这样,那就顺其自然好了,看它能怎么折腾!”
“灵儿——”
“师父,您还没告诉我,您究竟为什么救丽嫔?”
吴岐一怔,别开脸,“皇命不可违——”
“撒谎!”灵歌又一次打断他,“我与您相处了那么些日子,还不了解您吗?只要您不想,别说是皇帝,就算是天上的神仙也难请得动您,您别用这些来敷衍我,我并不是想探究您的秘密,我只是想知己知彼,因为我有一种预感,我与丽嫔之间,早晚会有一场你死我活的大战,如果这时您敷衍我,那么到时,您帮谁?”
“我当然帮你。”没有一丝犹豫。
灵歌愣住了。吴岐笑了一下,确定屋外没人,才低声道,“我只是欠丽嫔的母亲一个人情,还她而已。当年我爹是江城御史,与她家门当户对,双方父母就给我们订了婚约,本该第二年就成亲的,可是我坚持外出学艺,让她再等一年,谁知第二年回家的途中,我被山贼砍成重伤,恰巧那时我爹也因为贪污造桥银两而被革职拿问,等我伤愈回到家时,我家已被官府抄了,婚约自然是没了,但是她保住了我娘,我欠她一条人命,所以她派人找到我时,我无法拒绝,不过现在,已经两清了。”
原来还有一层关系……
灵歌松了口气,莞尔一笑,“听您这么说,我这颗心总算是放下来了,本来我还想着,若是您真与她有什么斩不断的联系,往后的日子,我可就两难了。”
吴岐摇头叹了口气,“丽嫔的母亲已经变了,十足一个冷漠的妇人,想必她的女儿,也不会是个善茬儿,不过我真是想不通,你为何一定要选择那么个鬼地方过日子呢?”
灵歌笑了笑,“女儿家的命运,本来就不由我们自己做主,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如何让自己在这既定的命运中活得更好而已。其实深宅大院,历来也是鸡飞狗跳的,比后宫好不到哪儿去,谁进去谁都会变,不止丽嫔的母亲,难道在我家您还看得少吗?想当年,三姨娘不就是躲过了皇宫选秀,却还是没躲过我大娘的魔爪么?”
吴岐梗住,终是在一声长叹之后,明白了些什么。
灵歌拉了拉他的衣袖,抿嘴一笑,“师父放心,虽然您没收我为徒,但您好歹教过我一场,我是不会给您丢脸的,她们就是想生吞活剥了我,可能还缺副好牙口呢!”
“你呀!”吴岐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正待再说,却惊觉有人进了院子,刚站起身,刘丛就已进了门,身后还跟着端着洗脸水的云兰。
“元主子醒了?”
看见灵歌醒来,刘丛终于松了口气,赶紧行了个礼,才又道,“皇上不放心小主,特派奴才过来伺候,小主感觉可是好些了?”
看了吴岐一眼,灵歌方才笑了笑,“劳皇上费心了,刘总管辛苦,我已经无碍,皇上还好吧?”
刘丛眯眼一笑,“皇上很好,就是想念小主,盼着小主赶紧回去呢!”话落,又看向吴岐,“我看小主的精神不错,想来风寒已好了大半,吴先生果然是神医,妙手回春呐!”
风寒?灵歌一愣,却见吴岐笑道,“刘总管过奖了,也只是碰巧罢了,医治及时,自然就事半功倍,我不过是捡了一个好时机而已。”
刘丛笑笑,没再言语,顿了一下,才又对灵歌道,“既然小主没什么大碍了,皇上又着急,依奴才看,还是收拾收拾尽快起程吧,宫里因为祈福时佛像炸裂之事,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再不回去,可就难收拾了!”
灵歌一凛,“太子与王爷怎么说?”
“太子殿下怕您身子受不住,硬要午膳过后才起程,王爷好像也是这么个意思,不过恕老奴多嘴,现在这情形,可拖不得了,皇上若不是看在小主病了的份上,压下了怒气,只怕现在……”
灵歌一惊,也顾不得身上的银针,赶忙坐起身,对云兰道,“赶紧去收拾东西,派人告诉太子与王爷,就说我不碍事,早饭过后就起程,正事要紧!”
谁知话音刚落,屋外竟突然传来一声乌鸦的叫声,众人心下一凛,脸色都变了。
45 美人救英雄
自古,乌鸦就是不祥之物,如今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却又听见了它的叫声,每一个人心里,不免都或多或少泛起了嘀咕。
灵歌坐在马车里,从起程之时就一直纠结的眉头始终不曾舒展开,云兰坐在门边,时不时听见车外几个嬷嬷低声絮语,心中隐忧不断——
这些人毕竟是皇后身边的人,一向被人奉承惯了,又素来心胸狭小,这一回没受主子待见,即使这次有太子震慑,回去不敢乱嚼舌根子,也难保以后不会暗中使个绊儿什么的,不管怎么看总是一件防不胜防的闹心之事。
“主子,”云兰挨近灵歌,“这次随行的几个嬷嬷,都不是什么善人,主子回去以后可不能大意了,给她们逮着一个吃人的机会,她们可是连骨头都不会吐的!”
灵歌听了听车外的动静,点了点头,“你放心,我心里有数。”这宫里的嬷嬷,确实多了些,是该让皇帝送一些出宫了。
说完,又颦眉垂下了头,继续沉默。云兰见状,不由一叹,“主子,你从起程就一直愁眉不展的,究竟是怎么了?”想了一下,才又道,“还是在想下毒的幕后之人吗?”
灵歌抬眸看了她一眼,半晌才幽幽道,“记得丽嫔中毒醒来之时,太后曾明言,若是以后再有此类事情发生,不问缘由,整个后宫一概株连,我想这下毒之人该是心有忌惮,所以才追到了慈安寺下手,不过,虽说这人心思缜密,手段也不可谓不高明,让人防不胜防,但现在对我来说,也不是首要之事,眼前还有一件更让人头疼的事,在等着我呢!”
只要一回宫,皇帝必定会问及佛像之事,一边是太子的救命之恩,一边是婉妃的威逼要挟,上面还有皇后虎视眈眈,下面还有岳沨需要保护,她到底该怎么办?为什么关键时刻,她就想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呢?
“主子,您就告诉奴婢吧,究竟是什么事呀?就算奴婢帮不上忙,替你分分忧也可以啊!”
云兰问了一路,却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越问不出来,就代表事情越大越棘手,是以心中的担忧也就越甚。
眼瞧着行宫越来越近,灵歌心一紧,终于打破了沉默,“别再问了,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这事,不知道还能活着,知道了就必死无疑。”毕竟是皇家争储、兄弟相残的丑闻,任谁也不会想让此事流出宫外吧?
她这一生,已注定老死后宫,不可能再踏出皇宫一步,但是云兰不一样,她还是要出宫嫁人的,离开这见不得光的地方。
云兰惊喘了一声,虽没敢再问,可心下已猜出了七七八八。自古以来,就只有争权夺势才会让人不顾一切,因为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输一步就输了一切,不仅后宫如此,皇位的争夺,更是如此,她已在宫中摸爬滚打了十年,怎能体会不到?
只是,主子在这一场争夺中,到底处于什么地位?看她忧虑的样子,似乎……云兰不敢再想下去,心中只盼着老天开眼,能让主子化险为夷。
实在不行,就以她这一条贱命抵上去吧!在宫中屈辱了十年,如今能有这一场知遇之恩,让她有了一回做人的尊严,她已经知足了。
下车,上船,下船,上轿,下轿,内宫的大门终于呈现在眼前,灵歌抬头看着眼前这高高的大红门,忽然间就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有些事,逃避是没有用的,就算逃到天涯海角,该面对的时候,一样还是要面对,这就是宿命,躲也躲不掉。
“云兰,去请刘总管等一下,就说我要亲自去与太子道一声谢,谢他这一路之上的照顾。”话说完,便迈步走向不远处的岳擎。
及近,给了简之一个眼色,简之立即会意,不着痕迹地遣走了身边的侍从,灵歌这才一笑,对岳擎微福了□,“这一路之上,多谢你费心了。”
岳擎瞟了一眼正往此处看来的刘丛,正色一笑,“元美人太过气了,举手之劳,毋须言谢。”
灵歌笑了笑,维持面上感激之色,嘴上却低声道,“太子此次或将遭逢大难,我现在一时也说不清楚,如果您信得过我,就按我说的去做!半个时辰之后,您就装病,最好是急病晕厥,找一个您信任的太医,陪您演一出戏,只要我没去,您就别睁眼,一切交给我!”
岳擎愣了一下,才道,“我不希望你涉险。”万事万物相生相克,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灵歌摇头,抬眸一笑,“我与您一样,已经在危险之中了,现在情势紧急,已经没有时间细思了,我只想赌一把,赌赢了,我们就都能看见明天的太阳,赌输了,大不了我就陪您走一遭吧。”
话落,也不待他回答,已转身如常离去。
岳擎怔然看着她远去,眸色渐凝,直到察觉刘丛瞟来的视线,方才不动声色地缓下容颜,旋身往内宫而去。
进了内宫,小顺子早已候在门口,见灵歌走近,赶忙迎了上去,刘丛见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