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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样……算是什么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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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都说我们是……是一对很奇怪的兄妹。”
“谁是别人。”
她才不会说,省得他跑去扭下多话者的脑袋。“我已经……私下跟阿玛商量过,阿玛也同意了……”
“同意什么?”
“让我早点和额勒春完婚。”
顿时书房内寂静无声,只闻有如冰层碎裂的细微声响,发自他蜷起的巨大铁拳里。
“你什么时候背着我进行这事的?”
穆兰努力忍下快令她起颤的寒意。通常大阿哥突来的温柔与轻言细语,都是不祥的兆头,“阿玛响应的态度虽然很……很不好,但同意就是同意。”甚至同意得有些决绝,彷佛巴不得把她这污点由家中抹去。
“你喜欢额勒春那种货色?”
“是,我喜欢。”就算是谎话,她说了也痛快,她受够了大阿哥主导一切的强势作风。
“可是你无法嫁给死人。”
她赫然抬脸。“你想对他做什么?”
“我什么都还没做,只是告诉你莽撞行事的可能后果。”
她又气又恼,却又无力反击,窝翼的处境将她逼到容忍极限。“你有本事就让他没法子娶我这个死人。”
朱雀倏地狠劲抓回旋身跑走的愤怒小人儿,她顽劣地拚命挣扎,像是难以忍受他的丝毫碰触。
“放开我!你这算是什么哥哥,你凭什么对我这么做?”
对于她的娇声哭闹,他毫不怜惜,容忍度被逼到极限的不只她一个。
“你以为我会被你以同样的手法再丢弃一次吗?”
“住手!”揪着她后发的巨掌几乎要拔下她整把柔细青丝。“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胡说什么?”她的头发好痛。
“那就换一个方式让你懂吧,”
他的右掌赫然凶狠地扣在她头顶,像巨鹰籍住脆弱的蛋壳,他五指爪前施展的内劲来得如此暴横,有如要活生生地掐进她头骨里。
穆兰惊恐的泪眼中映照的是张极其邪煞的怒容。她不认识这样的大阿哥,也不曾被人如此待过。她做错了什么?
“住手!朱雀!”
突然介人的第三者重喝完全无效,朱雀有如铁了心就是要抽走她的魂魄。
他受够了这一切乱局,他要的只是穆兰,为什么连这么一点小小渴望也得困离重重?他放下身段、忍气吞声地苦苦守候在她身旁,期待她忆起他们之间的一切,找出他们冲突的根源。结果呢!她在梦中记起的越多,在现实中就越抗拒他;甚至不惜随便嫁人其它男人怀里。
成天面对穆兰的闪躲,这种折磨,他还要再忍多久?
“朱雀,你今天是要我来帮她还是来看你亲手宰了她?你毁了她就等于毁了一切!”
无所谓,就算他最后得到的只是个报废的穆兰也无所谓。他只要得到她就行,不管是怎样的她都行!
“她费尽多少苦心希望你收敛能力,这就是你回报她的方式吗?!”
爆发的怒潮倏地急流勇退,收束在狂猛的鹰爪指尖。
你不应该滥用你的能力!
她曾一再地、诚恳地、勇敢地,以她微弱的力量与娇柔细嗓向他告诫,他也曾厌恶地、鄙弃地、轻贱地予以响应。而后却又深深感动。
你是人,就要用人的方式活下去!
没有人对他这么说过,也没人像她那样地看重他。她曾给了他生命的价值,付出了所有,换回了什么?
“朱雀……”那人仍紧张地监控着他的一举一动,生怕他情绪又忽然翻转,一掌捏破穆兰的头颅。
他没有,他只是深深地、心痛地将晕过去的小人儿拥进怀中,几乎揉碎她的四肢百骸,却又疼惜万分,无比依恋。
感觉到厅堂内终于稳下的狂乱气流,那人才敢略略松口气。
不赶快帮穆兰抓回记忆不行,只有她制得往朱雀。没有了她的朱雀,活像狂暴的猛兽,连自己人他都会嘶咬下去。
“好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你闷不吭声地就跑到穆兰家当起了根本不存在的大阿哥,丢着所有事不管,净在这儿作法哄骗她一家子人干嘛?”
“穆兰忘了我的一切。”
“什么?”
“她印象中凡是有关我的事,全被上了锁。”
显然有人在其中耍了什么把戏。“那也不可能完全忘得一乾二净。”
“有可能。”朱雀的眼神转而森冷。“如果她恨我恨到什么都不愿想起的话。”
“她不是个懂得恨的人,顶多是心灵受到严重创伤。但你也犯不着以这种手法接近她,你明知她家教严谨,又向来中规中矩,只要你还是她大阿哥一天,她就会无止无休地抗拒你到底。折磨你,也折磨她自己。”
“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潜入她身边。”朱雀牢牢拥着柔弱的身子,紧紧地以脸颊贴在她泪湿的容颜边。“她阿玛不知发了什么疯,突然严禁她和任何男人有所接触;成天把她封闭在小小的圈子里。”
除了借用法术成为她的家人,他完全没有办法接近穆兰。
他是如此渴望见到她,如此想要亲近她,想到不惜以最蠢的手段做出最痴傻的事。
那人不敢置评。朱雀的性子向来捉摸不定,涉及感情后,更加难以驾御,充满毁灭性。
“你要我怎么帮你?”
“替我设结界,我要招魂。”
那人突然脊背抽凉。“你怎么知道你会招回哪个孤魂野鬼来附她的身?”这可是咒术中的大忌。
“我会亲自去招她。”
原来他想借离魂术出去抓人!“这太危险,要是你灵魂出窍去抓她的时候空壳被别的妖孽占走可怎么办?”
“所以要你来做结界。”
“我没你那么大本领!”下了结界也不见得挡得了危险。
“到时就用这个解决。”
那人赫然接过朱雀拋来的东西,立即变了脸色,朱雀却只淡漠地交代一句……“倘若有了什么闪失,砍下我和穆兰的头即可。”
那人手中的长剑,顿时重如地狱的锁炼。
此时此刻,在彼岸彼方,引起了恐慌。
“曼陀罗大人,朱雀大人行动了,怎么办?!”福心的圆脸上渗满冷汗。
阴冷的少女自顾自地削刻着掌中小木头,懒得搭理。
“大人,我虽然已经加重了穆兰的药量,也重新把符咒藏回她卧房衣箱里,可是这些仍挡不住朱雀大人的!”
“闭嘴好吗?死胖子。”曼陀罗依旧慵懒地雕琢着,木屑像羽毛似地随刀光飞舞。
纵使曼陀罗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福心仍忍不住发寒颤。朱雀大人的能耐何其可怕,搞不好现在就已经探出她的底细,正前来夺她的命。
“瞧你,跟只待宰的猪似的。”曼陀罗秀美的脸上漾起阴邪的笑。
福心紧张地随主子践踏她的感觉与尊严,命在旦夕的压迫感让她无心理会那么多。
“放心吧,朱雀绝对探不到我们对穆兰做了什么。”
为什么主子敢这么笃定?“因为有江南慕容公子的咒术助阵吗?…“那只是原因之一。”慕容公子本事再高明,也高不过朱雀的二根手指。“因为我掌握的,是朱雀的要害呀。”
福心看着主子手中的小木偶,那渐渐成形的娇艳轮廓,令她畏缩。“曼陀罗大人,您……用这么重的招式对付穆兰,不怕她半途有个万一吗?”
“我还巴不得有咧。”可以省下她不少功夫。
“但是我发觉,穆兰人并不坏,用这么残忍的手段待她,不会太狠了吗?”
“这就是她毁了朱雀的下场。”她哼笑着狠狠下刀,雕出她极度憎恶的相貌。
“大人……”主子对朱雀大人的崇拜着实疯狂,绝不让人破坏她认为朱雀应有的形象。“可是那也不完全是穆兰的……”
“你不要吃了她两三块肥肉就开始替她说话。”曼陀罗斜眼冷斥。“欣赏她的为人是一回事,欣赏完了任务照样要执行,少在那里贩卖贱价的同情。”
福心不敢回嘴。
“滚回你的岗位去做好监视工作!”笨头笨脑的肥猪!“我派你潜入她身边,不是让你去跟她做朋友。要是给我发现你有了什么闪失,我就剁了你的蹄膀喂狗吃!”
想到自己过去因为出错而被剁掉的两根手指,福心打死也不敢再替穆兰说话。
“我一定要朱雀变回原来的模样。”她愠怒地喃喃自语,一脸怨毒。“他是我永远的朱雀,谁都不准碰!”锋利的小刀狠然直直捅人小木偶的颈项,顿时,木偶颈上血花四射。
随着朱雀魔幻的牵引,穆兰的意识回溯到神秘的幽境,那段没有大阿哥这个人存在的过去。在黑暗深处,在宁静深处,在宇宙深处,有隐约微光,有渺茫细语,有遥远人影,微弱地呼唤她前行。
可是,再走下去会有危险……“兰兰,来。”
她不想去,因为这声音太危险。她已经重重地被伤害过,不能再犯同样的错。但……她是这么这么地被他吸引,虽然害怕他诡异的气质、神秘的来历、难以捉摸的幽幻个性,她还是……“兰兰,到我身边来。”
不要,她不能再受一次同样的伤害。
“兰兰。”
空灵的遥声低唤,像千年幽魂的轻叹,一声声穿透她捂紧的双耳,缭绕着、缠绵着,笼盖她的灵魂。
曾经,她在拜访大姊和姊夫时,与姊夫的家人一同玩着汉人时兴的测字游戏,他略通此道的四弟就给了她令人不舒服的响应……“穆兰格格写的这个“幽”字,有单独囚禁的意思。你近日行事要多加小心,否则有遭人困住的危险。”
胡说,她写那个“幽”字,完全是取自“幽兰白雪”的曲牌名。那么风雅的意境,为什么要解释得如此晦涩?
不过,现在她倒觉得他说对了,她似乎真被什么给困住了,动弹不得。
打从她认识朱雀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就扭曲成荒腔走板的旋律。
那天,她真不该被朱雀的人马架上马车,也不该跟他谈条件。她真是疯了,明明有机会可以跳下马车,逃离这些是非,她为什么要鲁莽地关上他为她开的唯一退路?
她真不该草率决定成为朱雀麾下的一员,也不该被他拖去面见“四灵”。那是一个太复杂的世界,而她所要做的事却极其单纯:探出朱雀到底使这些奇怪咒术做什么。还有,小光被他带到哪里去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这股正义感有些蠢,可她心里还是放不下。究竟她面对的是什么样的诡异角色?
……伤脑筋。每次一思及这些问题,就会连带想起朱雀那日绵长无尽的拥吻。她已经严厉反省、郑重警告过自己了,还是控制不了随时浮上的邪念。
她实在不喜欢那种被人碰触的感觉。不知是朱雀的碰触有问题还是她有问题,好象……有某些连她都不了解的自我渐渐苏醒。那是很奇怪的感党、很陌生的自己……“连我都快认不得你了,穆兰。”
“是吗?”她淬然抬头。有人也跟她有相同感受?
“你总算回魂了。”额勒春俯身对着石椅上的她苦笑。“心不在焉的穆兰,温温吞吞的穆兰,一肚于心事的穆兰,你在想什么?”
她傻呼呼地眨着眼,望一望身处的凉亭秋景,发现诗社的朋友们早散在庭院远方咏诗赏菊,而她搁在膝上的词集,正被额勒春由地上拣起。
“发什么呆呀你!”和她同来凑热闹的弟弟巴英没好气地叫道。
啊,对了,这是她诗社朋友的王府,她们约好要一起写本应景的仲秋诗集。虽然她在诗社里向来是个沉默而模糊的存在,向来只有在一旁听别人热络激辩的份,缺乏主动参与的热情,但心不在焉到这种地步,就太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