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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的心俱乐部-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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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队很年轻,是一组室乐团,用古典弦乐,弹得热情扬溢,一听就知道是音乐学院学生,出来找个外快帮补学费。

诺芹很高兴,上前与他们攀谈。

互相交换了身份,大家都很吃惊。

“什么,你是写作人?晚上可要兼职做女侍?”

诺芹笑,“不,做清洁女工。”

弹大提琴的说:“这两把小提琴来自茉丽亚音乐学校。”

诺芹嘎的一声,这样的天才不过在酒吧间娱乐茶舞时间,做文艺工作,有什么前途,她骇笑拍胸口压惊。

他们奏起一首情歌。

“这是什么老歌?如此悦耳。”

“贝萨曼莫曹。”

“什么意思?”

“西班牙文‘多多吻我’的意思。”

诺芹怔住,大为赞叹。“李中孚,真没想到你如此博学。”

李中孚啼笑皆非。

他俩在舞池中旋转。

“你得好好发掘我隐藏的才华,我还是接吻好手呢。”

诺芹感慨万千,是的,穿了,也只得像少年男女那样,躲在家中温存当节目。

今时今日,也许最受欢迎的是接吻好手。

白色的游艇、红色的跑车,全部还给银行!除出接吻,还有什么可做?

对了,还可以写倍到寂寞的心俱乐部消遗。

他俩尽兴而返。

第二天,诺芹拨电话到宇宙出版社找伍思本。

接线生迟疑片刻,“伍思本已经不做了。”

对方没有再搭口。

这一意外可不小,“现在谁坐她的位置?”

“关朝钦先生。”

“好好!谢谢你。”她挂上电话。

岑诺芹发岂。

入行五年,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姓关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为什么这个素来太平只不过略为虚伪的行业到了今日变成这样刺激?

伍思本离职为什么一点交待也没有,嗤的一声好此遇热的水点,一下子化为蒸气消失在空气中。

诺芹百思不得其解。

是突然拂袖而去的吧,无丝毫先兆,做得那样精神奕奕,兴致勃勃,什么都要改改改,变变变,旧的全部打掉,照她的蓝图重新建立新宇宙,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身后跟着一帮自己人,兴奋得紫酱脸皮,以为已教日月换了新天:这下子可轮到他们威武了。

可是三数个月之后,忽尔下台。

又轮到另一批人上,这次这个,叫关朝钦,真是兵慌马乱的时代,不知伍思本去了何处。

要记住这一帮人的名字,真不容易。

电话铃响了。

“是岑小姐?我是关朝钦,宇宙负责人。”

噫,声音更加器张。

“你好,久闻大名,如雷灌耳。”

不知怎地,关某非常受落,那样虚伪的陈腔温调竟能使这人舒服,其人之肤浅,可知二二。

“岑小姐,我们决定保留你两个专栏。”

“谢谢,谢谢。”

奇怪,无比谦卑,岑诺芹却做得非常自在,唉,生活逼人。

“俱乐部信箱非常受欢迎。”

“托赖,托赖。”

“漫画小说收视率也不错。”

收视率?这人可能来自电视台。

“请继续交稿。”

“是是是。”

我喜欢保留有功的旧人,改革的意思是,拿更好的来代替不好的,并非拿我喜欢的来代替我不喜欢的,伍思本上任以来,丢掉不少原有的东西,改了又改,可是销路江河日下,公司赔本,你说改得对吗?”

岑诺芹噤若寒蝉。

怎么搞的,竟像听党训话似。

“大家明白了就好。”

“是是是。”

“开会时我会叫立虹通知你。”

诺芹意外,林立虹还在?这女孩子倒厉害,真人不露相呢。

她唯唯喏喏,挂上电话。

咄,换了一年前,早就一走了之,彼时宇宙不做去银河,要不然到金星,有什么大不了。

今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大家都气馁了。

诺芹咳嗽两声。

她打开读者信:

“文笔小姐,请问,你与文思是否好朋友!你们答读者之前,足否一起开会?”

是,还写报告呢。

另外一封:“我结婚已经八年,以为生活就是如此,刻板、呆滞,上一代的人一直夸张平凡是福,我也愿意相信,直至遇见了一个人,我们发展得很快,他吻我的时候,我全身痉挛,这是我多年来第一次与异性有肌肤之亲,我想问你:我应该离开丈夫去享受这种爱与被爱的感觉吗?”

读者文笔奇佳,直逼艳情小说作者,甚至更好。

诺芹很感动。

她立刻答:“有孩子吗,如果没有,还等什么呢,立刻开门走出去,即使只能维持一年半载,在所不计。”

答案一出,信箱另一半主持人破口大骂。

文思这样斥责:“专门有一种伤风败德之人,教人离婚,教人淫奔,像世上除出肉欲之欢,并无其它意义,并且把爱收窄到生理器官之内……”

诺芹只得扔下报纸。

那老女人恨她是因为她更受欢迎。

而且,她有男朋友。

她去电林立虹:“文思到底是谁?”

那女孩笑,“三分钟前人家也刚问你是谁。”

“我请你吃饭。”

“文思还答应送我南洋珠耳环呢。”

“你可有答允?”

“当然不,我不会揭穿任何一方面身份,时时有愤怒的读者要把佚名作者揪出公审,难道都举手投降不成,我们需维护言论自由。”

失敬失敬,诺芹更加不敢小视这位林立虹小姐。

“作者互骂,你不觉得有辱报格?”

“唏,这叫笔战,读者最感兴奋。”

最好滚在地下撕打,扯衣裳拉头发。

诺芹赌气!“真不知你想吸引些什么读者。”

“所有读者,他们是我们的米饭班主。”

口气似红小兵。

没有年纪差距也有代沟。

“岑诺芹,继续努力”她喊出口号后挂断电话。

诺芹颓然。

这个时候,门钤忽然响了。

诺芹去开门。

“咦,庭风,你怎么来了?”

“有要紧事。”

她姐姐一进来,四处观望,“哗,似狗窝。”

扔下最新款的名贵手袋,点起一支烟。

诺芹立刻把她手中的烟摘掉,“此处严禁吸烟。”

庭风叉着腰,板起脸,“最近,你在写些什么?”

诺芹十分心虚,“你怎么管起这些芝麻绿豆的事来,外头局势那么紧张,听说明年政府可能要换班子,你消息灵通,说来听听?”

庭风自手袋里取出好几本小并,问妹妹:“这些,都是你写的?”

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大迭花花绿绿的小书,分别叫《欢乐之源》、《玉女私记》、《风流女学生》。”

庭风声音变得十分生硬,“听说,都是你的大作。”

诺芹大惊,“冤枉呀。”

“你看,笔名叫勤乐沁,这不是岑诺芹调转来读吗,还说不是你?”

诺芹喊救命,“我怎么会写艳情小说?我连普通小说都没写好。”

庭风冷笑一声,“难得你这样谦虚,可是外头传得十分炽热,都说是岑诺芹小姐新尝试新作风,看样子你得登报澄清。”

诺芹忽然冷静下来,“确不是我。”

“我相信你。”

“是又怎样,人总得生活。”

“生活还不致于那样艰难。”

“一不能赊,二不能借,不是人人像你那般能干,大把囤积。”

“不需要连皮带肉赡送读者吧。”

“外边情况已经十分凄厉,一到这种情形,电影与小说黄色素大增。”

“不是你就好,你在专栏里澄清一下。”

“姐,各行有各行规矩,我不会教你做生意,你也莫教我写专栏。”

庭风走了。

她没有把那些小书带走。

诺芹拾起一本翻阅,意料之中,写得并不好,每隔三页,便生硬地加插一些经典场面,像是另一人所写,与前文后理不甚吻合。

销路可好?诺芹茫无头绪,一定有赚吧,奸商们这才乐于尝试。

她打开报纸,发现有编辑在编后语中发出下述厉的呼声:“与报纸共度艰难!与报业共存亡!与本市共兴衰!”

本来精神紧绷的诺芹不禁笑出来。

唉,还有什么话可讲,都被人家的伶牙利齿说尽了。

她打开读者来信。

“文思与文笔两位女士,我有一个独生女儿,今年廿三岁,大学毕业后结婚,生活幸福,她最近怀孕,因打算在生育后继续工作,想我帮她育儿,我对这个建议求之不得!可是,亲家会否怪我独霸孙儿?我没想过与亲家分享弄孙之乐,是否自私?”

那么可爱的怀疑,诺芹大笑起来。

“自私的外婆:你大可放心,抚养婴儿这等苦差,大抵不会有人与你争个不休,至于女婚的父母,假日让他们与孙儿欢乐时光,已经足够,是休女儿生育的子女,你当然占大份,不必惭愧,祝婆孙彼此、水达爱惜。”

真难得还有那样的外婆。

不料文思又来挑衅。

“文笔,我接到另一位太太来信,她正是你那可爱的外婆的亲家,原来这个外婆自恃身家丰厚,雇用两个保母,决定将别人的孙儿霸占,现在连女婿亦住在她家,你说成何体统?”

这时,演者纷纷加入战团:有人骂媳妇,有人斥责公婆,所有家庭里不如意的纷争都拿出来报端公开,盛况一时无两。

信箱这样成功,诺芹忽然想念伍思本。

她到什么地方去了,不知可有高就。

在这个时候失业,哪里还找得到更好的工作,听说在楼价顶峰的时候!她买进一层两千平方尺的公寓,分明打算大展鸿图……

一下子打沉,日子不晓得怎么过,不知有无后悔当初作得太大,可惜已完全失去联络。

李中孚拨电话来,“诺芹,到我家来吃饭。”

“不,谢谢。”

“家里舒服,有好菜好酒。”

“我怕见伯母。”

“没有伯母,我做你吃。”

“真的,令堂去了什么地方?”

“到多伦多探亲已有个多月,乐不思蜀。”

“加国也不景气呀,加币跌至立国一百四十年来最低位。”

“也许人家钝胎,不见他们发愁,照样种花钓鱼泛舟。”

“是否我们太敏感?”

“不,我们赌得太大。”

诺芹叹气,“我们环境不一样,人家资源丰富,自给自足,肉类谷物鱼获林木,什么都有,最多不买法国香水、美国时装,就可以熬过去。”

“还有,”李中孚接上去:“从来没有繁华过,也不觉什么损失。”

“所以,爬得高,跌得重。”

“你来不来?”

“不如出去吃撑着市面,反正你是公务员,不受影响。”

“一天到晚听你们这种充满嫉妒的语气,已经胃生瘤。”

“会吗?”

“有机会。”

他们到一家很出名的中菜馆晚饭。

奇怪,招呼好得不得了。

李中孚说:“咦,居然有餐牌看了。”

诺芹吃惊,“从前没有的吗?”

“从前,部长给什么吃什么,吃完付账,并无异议。”

诺芹骇笑。

他们选了几只清淡小菜。

一直到走,只得三桌人客。

中孚说:“连日本人都不来了。”

诺芹答:“坡帮也跌得很厉害。”

中孚揶揄:“你怎么知道世事?”

“我在那边有稿费可收。”

“原来如此。”

“昨夜看国际财经消息:东南亚经济不景气,影响可乐销路,故此股价大跌,竟达汽水都不喝了,可知是窘逼了。”

“东洋人嘲笑我们的华丽海景只值从前一半。”

“亏他们赤着脚还有心情笑别人衣不称身。”

中孚搔搔头,“忽然之间看清楚许多嘴脸。”

“这是最痛苦的收获。”

“会不会有移民幸灾乐祸?”

“不会啦,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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