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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是人世间的错,或前世流传的因果,终生的所有也不惜换取刹那阴阳的交流”
台上的女孩儿开始唱《滚滚红尘》的时候,舞池终于安静下来。人们换了一副表情,轻歌曼舞的柔美氛围。灯光也暗了下来,静静地照着
双双对对的人影。
台上的女孩儿长得很清纯,孩子一样,声音却像极了当年的陈淑桦。米粒儿在她的歌声里安静地想象,想起曾经围绕着这首歌,这个电影
米粒儿的第一个教师节(4)
发生的故事,那些红尘往事——三毛的自杀,林青霞和秦汉的最后一次合作,聪慧而充满了灵性的女人,忧伤又让人绝望的生命历程——李西
航这时候意外地煞风景地,从黑暗的角落跳了出来,让米粒儿没机会继续想象下去。
她满身满脸都是汗,从程东宇手里夺过可乐,一仰脖,一饮而尽。舞池中间一个外国留学生正搂着一个学生模样的中国女孩儿,搂得很紧,脸
上浮现着抓住瞬间幸福的渴望。
米粒儿坐在程东宇和李西航身边一个没有灯光的高脚椅上,有人从很远处走过来,一只陌生男人的手,大大方方地伸到她面前,一个外形俊朗
衣着得体的年轻男人邀她共舞。米粒儿正迟疑呢,身后一只手推了她一把,她的脚不由自主地向前迈去,回头一看,李西航正带着恶作剧的微
笑向她眨眼。
舞台上的女孩儿换了一首歌,仍然是陈淑桦的,一首节奏轻松明快的歌儿:
“说吧,说你爱我吧!说你太自由的心,也有些牵挂。
说吧,说你爱我吧!用你最甜蜜的话,来将我融化。”
音乐中米粒儿觉察出那个男孩动作上的细微变化,他的手在她的腰间似乎漫不经心地滑动了几下,握着她的那只手轻轻地揉搓着她的手心
,米粒儿立刻警惕地进入了戒备森严的状态,身体不自觉地僵硬起来。
“你放松点儿好吗?”年轻男人微笑着,低下头看她,典型的江浙口音,很轻柔很南方。
“看你挺纯的,是学生吧,N大的吗?”
“像你这么腼腆,还这么晚出来,不害怕吗?”
“你是学什么的呀?”
米粒儿这时候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冲动,一种带着一点儿得意和一点儿顽皮的冲动,“我是中学教师。”她骄傲地抬起头说,然后注意着
他的表情,等待着他大吃一惊。他果然就大吃一惊了,“中学老师?不会吧?你看起来不像呀!”
他慌乱得像个学生,面红耳赤的尴尬和狼狈让米粒儿忍俊不禁。这时候她不再害怕他了,她觉得好像自己真的就是老师,而他就是她班上
的学生。年轻男人的手放松了,不再搂着她的腰也不再揉她的手了,他和她保持着相当的距离,那种尊重的距离,看她的眼神中带着不可思议
难以置信的疑惑。
过了好一会儿,当他明白过来米粒儿不是跟他开玩笑,当他确认米粒儿应该就是个中学老师的时候,他忽然笑了。这回轮到米粒儿不知所
措了,“你笑什么?”她问,“当中学老师很好笑吗?”她的语气显得有些紧张、虚弱和不自信。
“不是,”年轻男人开朗地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让米粒儿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个朋友。“我是笑这事儿挺逗的,真逗——午夜时分,我
在迪厅遇到的最后一批客人,谁能想到,竟然是几个中学老师!”
米粒儿也笑了,“中学老师怎么了。”
两个人这时候都放松了,像两个孩子。
“我要走了。”米粒儿说,她看见远处李西航和程东宇向她招手,指着手表。
“你叫什么?”年轻男人问,“我想认识你,当你的学生。”
“我有男朋友,”米粒儿拆穿他,又笑笑,宽容地回答他,“我叫米芯,他们都叫我米粒儿。”
那个年轻男人忽然沉默了,他表情古怪地盯着米粒儿看了半天。最后终于下了决心似地问,“你认识钟小渔吗?”
米粒儿心里叫着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儿吧,她的脑子里又是嗡地一声,手一下子就凉了。
台上那个女孩依然嗓音婉转很陈淑桦地在唱:
“我们都曾经受过感情的伤,承诺是身边匆匆流过的沙
该不该放开那些无谓思量,你和我都还有一点挣扎
要怎么说服自己坦然面对真相,能不能告诉我你和我一样
说吧说你爱我吧!……”
走出“春天狂欢”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两点了。米粒儿在李西航和程东宇的注视下,心事重重地跟那个年轻男人告别。他递给她一张名片
,上面写着他的名字,冯东东,还有著名的N大科技的名称。“真没想到会是这样,”他感叹着,我们肯定还会再见面的,他的表情意味深长。
米粒儿看得出来他其实很想告诉她什么,但她什么都没问。
“春天狂欢”的门口,人们渐渐散去,剩下三个年轻的中学教师。经过一夜的狂欢之后,大家的心情重又放松和安静下来。李西航一眼看见对
面街上还亮着灯的台湾牛肉面馆,兴冲冲地拉着两个人走了进去。
折腾了一个晚上,大家全都饥肠辘辘了。每人一大碗面条,一瓶冰镇啤酒。再出来时天竟然已经蒙蒙亮了,李西航走在没有一辆车和一个行人
的马路中央,摇摇晃晃地开始背李白的《月下独酌》:“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米粒儿发觉她的肆无忌惮
里,掩藏着抹不去的凄凉和忧伤。
米粒儿在寂静的马路上,忽然又想起那个年轻男人。他说如果想找小渔儿的话可以去找他,他还说,没想到在迪厅遇到的最后一拨人竟然是中
米粒儿的第一个教师节(5)
学老师。米粒儿第一次发现,中学老师原来不仅是一种职业,在人们的心目中,它更象征着一种与众不同的生活方式,一种充满了禁锢和概念的生活方式。
她对这个男人是否真的认识小渔儿感到半信半疑,甚至他是否说过这样的话米粒儿都不能确定。也许只是一个无意识的梦,或者是酒醉后的一个恍惚,当她抬起头看月亮的时候她想起了小渔儿那张久违的脸。她并不急于见到他,但是她的思绪被夜风吹乱了。
当她走在月亮下面自己的影子里时,她想到今天是多么特殊的一天,而今天又是她以一个教师的身份渡过的第一个教师节,想到这些她心上不禁涌起一种异样的滋味。
米粒儿听胡雅玫的课(1)
关上办公室的门,居美铮若有所思地问米粒儿,“你去听谭恩湄的课?”米粒儿点头,然后她又问,“那学校派给你的师父是谁呢?”米粒儿
停顿了一下,开始明白她的意思。
开学第一次语文组会上,大猫茅炳坤列席参加,他让谭恩湄给全体语文老师做了一个讲座,同时号召所有年轻教师都去听她的课。在那次会上
,米粒儿第一次见到自己的辅导老师,也就是师父胡雅玫,她坐在一堆中年女教师中间,当谭恩湄发言的时候,她们在底下打毛线,聊天儿,
嘻嘻哈哈地,声音很大,米粒儿第一眼对她印象就不好。
“如果她是你师父,我觉得,你还是应该跟她学,去听她的课,跟她搞好关系。”居美铮把每一个“她”字都读得很用力,以一个过来人
的眼光看着米粒儿,眼光里有耐人寻味的关怀和警告。
“胡雅玫老师在学校里可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她曾经担任过初三毕业年级的年级组长,在相当一部分老师当中,有一定的威信和影响。”
米粒儿点点头,想起教研组会上那群中年妇女围着她聊天儿的情景。
“学校里有一张看不见的无形的关系网。”那个教师节的晚上,在“春天狂欢”,李西航和程东宇一边喝酒一边交换开学十天来的心得,
他们心照不宣地彼此微笑,好像掌握着什么机密一样,得意地议论着几位校长和年级组长、教研组长之间微妙的关系。
米粒儿听见他们的议论感到迷惑,她什么都没有看见,才十来天呀,他们明白了什么呢?
“小米,你记着,听师父的话,跟师父走,这是在学校里生存,还有发展的一条捷径。”
居美铮的师父是梅晓菊,初二年级组组长,李西航的师父是南淑贤,初一年级组组长。
她的师父是胡雅玫,真让人沮丧。
可是,在学校里的每一位老师都应该是我的师父。米粒儿心里这么想着,但是什么都没有说,她相信居美铮对她说这番话,是出于一片好
意,她不愿意拂人家的好意,她感激地点了点头,显出很顺从的样子。坦白说,她还没完全从华其军给她带来的阴影中走出来,她不再像从前
那么无所顾忌。如履薄冰,这是上班以后她妈妈给她的忠告。
在居美铮的一再劝告下,米粒儿终于决定主动去和胡雅玫接近,去听她的课。
一个星期五的早上,米粒儿搬着椅子坐进初二三班的教室里,等着听胡雅玫的语文课。教室里很整洁,各个角落都打扫干净,学生们秩序
井然地忙碌着,聪明机灵但很有规矩。他们好奇地打量着米粒儿,悄声地议论她。
“是来实习的老师吗?还是新的语文老师?”
“她长得可真好看呀,像咱们的班主任。”
“可是我还是觉得她没有咱们班主任漂亮。”
“也是,不过她的个子高呀!”
米粒儿佯装没有听见,只是低着头看课本,偶尔地用眼角瞥一眼,看他们始终都好奇地看着自己,心里觉得很有趣。
“老师您认识我们班主任吗?她也跟您一样漂亮。”
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鼓足了勇气凑到米粒儿跟前,米粒儿看着她的眼睛笑眯眯地问,你的班主任是谁呀?
“缪思思缪老师!”那女孩儿骄傲得瞪大了眼睛,好像全世界的人都理所当然地应该认得他们的缪老师,因为骄傲,原本并不出众的小脸蛋上
闪出一种耀眼的光彩来。爱一个人,原来可以这么真心诚意,发自肺腑呀。
她想起头天下午下班以后,跟居美铮见到缪思思的情形。
头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李西航和程东宇叫米粒儿去“宜客来”吃饭,米粒儿因为团委有任务不能去,两个人耸着肩膀很扫兴地离开了。
李西航他们刚走,又进来一个女孩儿,是找居美铮的。这女孩儿长得漂亮极了,一米六七六八的样子,身材高挑匀称。隔着老远,米粒儿就看
见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带着南方姑娘特有的灵性,看上去甜甜的柔柔的,颇有几分当年和周润发合演《秋天的童话》时的钟楚红
的风采。
她穿着也很雅致,一件鹅黄色开衫,一条驼色西服裙,一走进来,米粒儿就闻见她身上若隐若现的圣罗兰鸦片香水的幽香,整间办公室立刻弥
漫开充满吸引力和诱惑力的味道。
居美铮给米粒儿介绍说这是她的好朋友缪思思,初二年级组的英语教师,也是T大毕业的。米粒儿听见她的名字,想到周润发的第一任妻
子谬骞人和从前的香港红星陈思思,随口夸道,怪不得你人长得这么漂亮,名字就这么动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