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几个男生很放肆地盯着他们看,年轻老师在学校里向来是最受注意的,米粒儿知道他们认得自己,本来想带着李西航他们离开,后来又一想,
凭什么啊我是老师,故作大方地坐了下来。
李西航从来都不会客气,拿着单子在上面一通划勾,米粒儿一个劲儿拦她,你以为判作业哪。她不听,接着划,后来还是服务员小姐好心好意
地劝她,你们只有三个人吗,肯定吃不了。李西航这才罢休。
端上来一看,三盘羊羔肉,两盘肥牛,两盘鱼片,两盘虾丸儿,一盘粉丝,一盘白菜,一盘蒿子杆,一盘冻豆腐,一盘黄喉,一盘香菇,一盘
黑百叶,一盘白百叶。米粒儿这回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她不用回头都能看见那帮高中男生在窃笑。
一盘肉快涮完的时候,话题不知不觉又转到了梁闻鹰身上。
“我在宜林上初二那会儿,梁闻鹰刚调来,”李西航吃涮羊肉的时候喜欢喝一小罐煨在紫砂壶里的黄酒,喝了酒她的脸就会立刻红起来,而
且红得很好看,她的话也会跟着多起来,说话的频率变得越来越快。
“那时候哎呀梁闻鹰可土啦!夏天老穿一老头衫,一条大花裤衩,一双平底儿老头鞋,他经过我们教室的时候,大家全都以为是学校新请来
的校工,还说呢,这校工个儿够高的像个运动员,肯定比老薛头儿身体好多了也能干活儿,谁也没想到他是来当老师的。听说他原来是在很远
很远一个远郊区县一座大山深处的一所中学里教语文,因为他老婆的不知道什么拐弯抹角的关系好不容易才调到宜林来的。”
“米粒儿其实你的事儿我也能猜出一二,”李西航看见米粒儿沉默不语以为她还在发愁,故作神秘地说,“你公开课风头太猛了碍了他的
眼了,人家重点扶植的对象,是初二组的孙蕊。”
米粒儿听见李西航和自己猜测的答案不谋而合,不由得暗地里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她问。李西航显得更神秘了,她推了推鼻梁上
的眼睛架,压低了声音说,“这可是绝密,千万别对别人说——我,在语文组办公室偷看到一份记分册,是孙蕊两个班的成绩,总分和平均分
都被梁闻鹰涂改过了。”!
米粒儿脑袋里嗡地一声,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惊叹号,“开玩笑吧你?”
“是我亲眼看见的,当时办公室没关门,我进去正看见桌上放的那个计算器和涂改液,后来我临出门的时候迎面正撞见梁闻鹰,他看我从他办
公桌的方向走出来,表情显得特不自然,平常看见年轻教师老是一本正经地,那天居然一反常态地露出一嘴黄牙冲我嘿嘿嘿嘿一个劲儿傻笑……
……”
“寒假前语文组开会,梁闻鹰专门表扬孙蕊成绩突出,据说她那两个班一个是年级第一一个是年级第三,中间夹了个第二名还是一班实验班
!”
“要我看,把梁闻鹰逼得出此下策也情有可原,毕竟成绩才是最有说服力的尺度!教得好不好,水平高不高,又不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凭空
捏造的,得用分儿来说话呀!你没看见教务处期末考试结束后,拿着各班记分册紧着给老师排队,从第一名排到最后一名,谁愿意当老末呀。
要不是我师父盯得紧,没准儿我也会改成绩的。”
米粒儿的心情算是彻底被李西航给糟蹋了。本来还指望着能从她那儿得着什么安慰或者正义的支持一类,被她酒后真言这么囫囵吞枣地一招呼
,她简直连肉都吃不下去了。
结了账回过头,发现那帮男生还在那儿喝,米粒儿想起谭恩湄说过,没事儿千万别让孩子住校,忍不住在心里点头。
坏心情就这样又持续了几天。一直到第二个周末,米粒儿又在走廊里跟梁闻鹰不期而遇:“你去代课,初一四班。他们秦老师病了。”
米粒儿什么都没想,特认真地准备了两个晚上。然后又过了几天,又让她代课,这回是初二。
如是在初中几个年级里上窜下跳了几次之后,米粒儿在某一天突然回过味儿来,我怎么成专业代课的了?有人比她提前反应过来,就是谭恩湄
,她虽然教高中的课,但她是初中的教研组长,没等米粒儿跟她提,她就先找到梁闻鹰了。
没想到,梁闻鹰早就想好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等着她了:“全校只有她一个语文教师是一个班的课,不派给她派给谁?难道让别的老
师上三个班的课也得留着她在团委吊儿郎当悠闲自得地教那一个班的课?那样的话其他同志会有意见的,这道理说不通嘛!”
米粒儿在公开课后(3)
谭恩湄完全出乎意料地被撅回来了,她因此对米粒儿深怀歉意,好像是她让米粒儿到处去代课似的:“你放心小米,谭老师一定争取让你早日
回语文组,和大家一样,担任班主任,教两个班的课,完成满工作量的教学任务。”底下的话没有说米粒儿也明白:“那样就不会再受欺负了
。”
不过事情没有谭恩湄想得那么简单。又过了几个星期,区中心组下来通知,请各校选拔三十岁以下的年轻教师参加青年基本功大赛,谭恩湄报
了米粒儿,李西航和孙蕊三个人,结果梁闻鹰只批了孙蕊一人。
这么一折腾,米粒儿忽然觉得没了兴致。备课没兴致,上课没兴致,做公开课也没兴致,代课也没兴致。什么都没意思。她又一次萌生去意。
也许真的应该离开学校了,做自己想做的事儿。去广告公司,或者去考研,再或者……
晚上她接着0898的电话,那是海南的区号。上次去海南,小渔儿给她买了一部诺基亚的新款手机,还下载了她最喜欢的陈美的红色风暴的小提
琴曲作铃声。所以每次听见红色风暴,看见0898这几个数字,就会想起小渔儿。
他们俩现在关系变得特自然,谁都不提从前的事儿,也不提往后的事儿,就这么经常不断地联系着。反而越来越好。
米粒儿在电话里终于没忍住,把受梁闻鹰气的事儿跟小渔儿说了。小渔儿沉默了一会儿,说,“要不然你别干了。你不是一直想去广告公司吗
?”
“那也不是想去就能去的啊?”
“只要想去肯定能去。你去吗?”
“我再犹豫犹豫。”
程东宇离开宜林(1)
自从说过“犹豫犹豫”这样的话以后,小渔儿的电话便接二连三地打过来。内容全都是督促米粒儿找工作,当然是找学校以外的工作。
米粒儿这时候才发现,他其实一直都憋着让她离开学校呢。
可是为什么啊?
米粒儿知道小渔儿对未来有一揽子计划,是那种经过深思熟虑运筹帷幄之后,展望未来可以步步为营争取最后胜利的计划。这一点上小渔儿已经像个典型的南方人,而不太像北京人了。北京人,不管是北京男孩儿,还是女孩儿,绝大部分都属于那种随遇而安,随心所欲,随机应变,爱谁谁,爱怎么着怎么着,不计较得失,得过且过的人。
像程东宇就是这样。成天穿个大褂子,一双大而高的像雨靴似的皮鞋,头发蓬蓬松松的,眼镜也随时都要掉下来似的。每天穿梭在全年级八个班之间,讲一个温带气候讲八遍,底下肯定没什么学生听,他还能若无其事兴致勃勃地讲完,然后煞有介事地布置作业。如果班里乱得已经听不清楚他自己说话了,他就会轻轻拍拍桌子,你们安静点儿。用那种动画片里蓝精灵弟弟的口气,把学生逗乐了,把他们弄得良心发现,给他点儿面子,彼此相安无事,直到下课。
学生们都喜欢他,因为慢慢地他们发现,他其实讲课挺有意思的,尽管有时候会上课迟到,有时候慌里慌张地会把地图挂倒了,有时候还能把东八区跟西二区的时差算错了,但他还是个挺可爱的老师。所谓可爱,就是对学生有耐心,无论如何不生学生的气,了解学生的心思,他们在底下干什么他就假装没看见,但事后又会来两句调侃的话一针见血地点他们一下。
他是那种脾气好得不得了的男孩儿。米粒儿和李西航经常疑惑,他怎么会是独生子。他对所有人都随和,不是那种谦虚和谦卑,而是好说话的随和。办公室里年轻人本来就少,年轻的男孩儿就更少,由于他的随和的脾气,大家都喜欢支使他。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的人缘儿比米粒儿和李西航都好。那些中年女教师,当面背后,都夸他。
米粒儿和李西航就笑话他,说他是师奶杀手。
三个人当中,程东宇一直都充当调和剂。这事儿有点儿拧吧,反而是米粒儿和李西航两个女孩儿时常会争吵,埋怨,耍小性儿,闹别扭,较劲,面红耳赤。程东宇就跟中间和稀泥,请她们吃饭,哄他们开心,说两个黄段子,让她们把矛头直接对准他,同仇敌忾,立刻就能和好如初。
有一阵学校里有谣言。盛传李西航和程东宇交朋友。谣言越传越厉害,越传越像那么回事儿,好多人都信了。没法不信。他们俩实在太像了,都戴着眼镜,张牙舞爪地,都像蓝精灵,都跟学生关系铁磁。而且他们还老人前人后毫不避讳地作出各种亲密状,除了上课时间对不上,差不多同出同进,形影不离。以至于最后谨慎老实的居美铮都忍不住问米粒儿,他们俩是一对儿吗?
米粒儿听了啼笑皆非。他们俩其实分别都有男女朋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从来都没给带出来过。而且似乎他们跟各自的男女朋友相处还不如他们仨在一块儿的时间多。米粒儿有时候想起他们俩,他们仨的关系,也觉得糊里糊涂,莫名其妙的。可是这种关系让他们仨都很舒服,而且没有在中学校园当老师的感觉,或者说,因为他们仨的这种关系把中学老师的味儿给冲淡了。
米粒儿最初开始活动跳槽的心眼儿的时候,就想跟他们俩商量。眼看着一个学年就要结束,实习也就算结束了,眼看着就能拿着干部指标了,要走要留,事实上已经到了做决定的时候了。
谭恩湄已经正式通知米粒儿,下一学年安排到新初一年级组教书,两个班的课,一个班的班主任。米粒儿知道,这个安排的背后,谭恩湄一定做了不少工作。
正好这时候,发工资了,每个月发工资,都是程东宇吐血的时候。
米粒儿打算吃完饭和他们好好商量商量。
米粒儿和李西航和程东宇三人来到“宜客来”,打算照例暴撮一顿,刚要进门,米粒儿忽然发现门口停了那辆白色的帕萨特,透过玻璃窗,看到缪思思和居美铮、孙蕊、梅晓菊等人正在里面吃饭。我们换个地方吧。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N大校园里的韩国餐馆。他们以前也去过几次,东西的味道很好,只是价格比宜客来和羊大妈都贵得多。
米粒儿正犹豫呢,说实在不行还是去羊大妈吧,李西航却一个劲儿摆手,“不去不去不去,羊大妈气氛不好,再说忒便宜了。今儿程东宇真心诚意要请客,机会难得,不宰白不宰。”程东宇也很配合地做出把脖子架在刀上大义凛然的表情,逗得米粒儿哈哈大笑。
三个人进了韩餐馆,坐下来喝大麦茶的时候,程东宇突然出其不意地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