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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大笑。
三个人进了韩餐馆,坐下来喝大麦茶的时候,程东宇突然出其不意地对米粒儿宣布:“今天这是为我举行的告别宴会啊。”米粒儿纳闷了,就听程东宇说,“下学期我就不在宜林了。”米粒儿感觉非常突然,事先她没听到任何消息。
“你要跳槽吗?办好手续了?”米粒儿惊讶地问,本来是她的问题,突然全变了。
程东宇离开宜林(2)
“这能算跳槽吗?”程东宇苦笑了一下扭过脸看着李西航,显然李西航是知道的。
沉默,服务员摆上赠送的韩国小菜,又端上米粒儿最喜欢的韩式酱汤,红红的汤里升出热热的雾气,香喷喷的,很诱人。米粒儿正要下筷
子,李西航忽然对米粒儿说,“你听说过咱们学校在广东办的那分校吧。”
“‘粤之林’?”米粒儿想起了初一六班的林醒龙还有那些广东孩子。
“对呀,每年都要派宜林的老师去教书的。今年地理组轮着咱们的倒霉蛋儿程东宇小哥们儿了。”李西航似笑非笑地看着米粒儿。
“真的啊?”米粒儿瞪大了眼睛问程东宇,希望那是李西航的玩笑。说实话那可不是什么好差使,因为听说那所学校建在远离广州市区的郊
外,闭塞而且落后,学生有很多是来自暴发户的家庭,已经很难管教了。像六班的林醒龙算是很难得的一个,因为父母是当地的小学教师出身
,后来下海作生意的,所以从一开始就比较注意对孩子的教育,但即便如此,比起北京同年龄的孩子,文化程度上还是有相当的差距。米粒儿
由此想到程东宇未来的那些学生们,对他倍加同情。
“去多久?”
“一年吧。”
“听说那儿待遇不错,宿舍都带空调。”米粒儿想了半天,勉强找出一个安慰程东宇的理由。
“空调?我打听过了,安空调的那是学生公寓,有独立卫生间有中央空调,是按星级宾馆建设的;教师就不一样了,教师宿舍和这儿的学生
宿舍一样,六个人一间,上下铺,公用厨房和厕所,空调的没有,电风扇的倒是有一个。”
米粒儿摇着头,“怎么可能老师会住得比学生差?”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李西航快人快语地,“那可是私立学校,教师在那儿是打工的,学生是老板,这里头有阶级差别。”
正说着话呢有几个韩国留学生走进来,手里牵着衣着暴露前卫的女孩儿。“等我到了南方,我一定也开放一回。”程东宇看着那几个年轻学生
的背影不怀好意地说。
吃过晚饭之后,程东宇提议去“春天狂欢”,李西航却挖苦他没一点创意。她提议去新开业的叫“一见钟情”的酒吧。据说那儿每晚都有
特煽情的歌手演唱,她说,“既然程东宇下定了决心要玩儿一把最后的疯狂,不如米粒儿我和你就牺牲一晚成全了他吧。”米粒儿说你的话怎
么听着这么别扭呀,李西航说你又不是酒精别总装假纯了,反正不在学校不用道貌岸然的。
李西航跟程东宇一样,看着吊儿郎当,说话随随便便,急了还骂人,一点儿不斯文,可是心眼儿特好,尤其对学生,特别上心。她其实是
天生来当老师的人,当初在宜林上高三的时候她学习成绩挺好,又是学生干部,保送的名额首先由她挑,但她毫不犹豫就挑了师范,因为她说
她从小的愿望就是当老师。
她还是个特有个性的老师。有自己的想法。比如语文组要求每个老师每学期要给学生布置几次大作文、几次小作文,李西航从来都不照规矩来
,梁闻鹰找她,她就说,“我平日给学生的家庭作业里,有片段描写,有景物描写,周记里每个星期每个单元都会有按要求的仿写,学生的写
作能力已经在按部就班地提高,我为什么要为了我自己完成任务而打乱他们的学习安排呢?”
李西航说起话振振有辞,弄得梁闻鹰哑口无言,这使他很不满意。其实梁闻鹰早就看她不顺眼了,但他知道她在宜林的根底,她上学的时候就
深得当时的教导主任毛德旺和当时的团委书记汪明珠的喜爱,跟南淑贤之类德高望重的老教师关系也不一般,所以他才强忍着没让自己发作。
尽管如此,李西航却并不领情,她对梁闻鹰的作法耿耿于怀,如果不是程东宇劝她,她仍然会按自己的想法坚持下去。“有时候妥协也是必要
的,他是领导,你是教师,你那是鸡蛋碰石头。”
在“一见钟情”,程东宇趁李西航去洗手间的工夫对米粒儿说,“你们俩,表面上看是她更强,天不怕地不怕,其实她比你敏感,也比你
脆弱……”
米粒儿瞪着眼看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没头没脑说这些,想笑,可又看见他一向没正经的脸上居然显出一本正经的忧伤,弄得米粒儿有点儿不
知所措,她正想找个什么话安慰他,忽然看见闪动的灯光底下晃出两个人影,这让米粒儿更加不知所措了。
程东宇顺着米粒儿的目光望去,也看见了孙蕊和瞿伟松。
“我早看出他们俩是一对了。”程东宇说。
“人家还说你跟李西航是一对呢。”米粒儿说。
“没人说咱俩是一对吗?”程东宇逗她。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米粒儿白他。
过一会儿李西航回来了,问,你们俩干嘛呢。程东宇把远处坐着安安静静喝饮料的男女指给李西航看。“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地,那是居美铮
的师父梅晓菊给牵的线儿。”
李西航熟知学校里各种小道消息,经过证实的,未经证实的。
程东宇离开宜林(3)
谈话的主题于是从程东宇的工作调动转向了孙蕊和瞿伟松的关系问题。
瞿伟松是学校的骨干教师,和米粒儿他们都在初一组。他教数学,是米粒儿真心佩服的年轻教师之一。他和居美铮、缪思思他们同一届毕业,比米粒儿他们早一年,因为第一年表现出色,学校安排他担任米粒儿他们这届新初一的实验班班主任和数学教师。
有一回,米粒儿在初一年级组跟六班的尤玲谈心,那女生学习特好,却单恋他们班音乐特长生侯凡,米粒儿从周记里发现问题,把她找来,以一种平等的态度跟她交流,尤玲也对她敞开心扉,两人一直促膝谈心谈到很晚,天全都黑了。正好瞿伟松从外面回来,他也刚辅导完要参加奥赛的数学特长生,主动要求陪米粒儿送尤玲回家,两个人又顺路在尤玲家附近吃了顿饭,聊得很投机,就成了朋友。
米粒儿这才知道,瞿伟松原先有个女朋友是他大学同学,两人志同道合,相恋四年,打算好一毕业就结婚的,可是瞿伟松当了老师,却把两人关系一下弄僵了。
那女孩也不是嫌贫爱富的势力眼,但是他们家特困难,她妈长期病休在家,弟弟还在上高中,以前就靠她爸一人的工资过日子。瞿伟松分到宜林后,本来说好过段时间就跳槽去外企的,没想到瞿伟松越干越起劲儿,根本不再提辞职的事儿。俩人开始吵架了。后来女孩认识了一有钱人,半赌气半认真地提出分手。当时瞿伟松一点儿思想准备都没有,已经从学校人事处开出结婚介绍信了,正准备筹备婚礼呢。
消息传开后没人嘲笑他,老教师还立刻开始张罗着给他介绍对象,“天涯何处无芳草?好姑娘遍地都是。”他们年级的年轻老师变着法儿拉他出去散心。大猫甚至把他叫到办公室,语重心长地跟他谈了半个多小时,“用他的话说,不是领导和下级的谈话,也不是老师和学生的谈话,而是男人和男人之间的谈话。”
瞿伟松说,“我当时就想,一个刚走入社会的年轻人,什么都没做呢,人家就那么关心你,你还图什么啊。”米粒儿想到了雷天朗,他们的经历有太多相似之处,但是毫无疑问,比起雷天朗,瞿伟松要幸运多了,因为在宜林,因为有大猫。
那次谈话之后米粒儿对瞿伟松有了不一样的看法。后来有好几次,米粒儿看见他对着实验班几个自私自利不肯帮助同学的尖子生苦口婆心,看见他骑着自行车把N大数学系的高材生接来给学生讲课,又顶风冒雨地跑到N大听讲座,她真的油然而生出一种敬意。在这个已经越来越功利的物质社会里,当老师难,当中学老师难,当男性中学老师难上难,当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的男中学老师简直比登天还难。
实事求是地说,程东宇比瞿伟松显得幼稚。他当中学老师好像是一个无可奈何的选择,他们家全是中学老师,他又是T大毕业的,顺理成章就当了老师,他也没来得及想太多;虽然在工作中他也挺勤奋认真的,但没什么热情,就是说那种勤奋认真多半只是出于责任,而不是发自内心的。
而瞿伟松就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热情。米粒儿说不清,但她能非常强烈地感觉得到。而且她深信,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特别意外的意外,瞿伟松会在宜林呆一辈子,会成为业务骨干,前途无量。其实眼前,就已经看出这种苗头来了,不是每个刚工作一年的年轻教师都有机会带实验班的啊。
正因为如此,米粒儿对瞿伟松和孙蕊在一起更感到意外,以她的直觉看,他们应该属于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她跟孙蕊没什么接触,这个瘦瘦小小戴一厚厚眼镜,从背后看去像还没发育的小学生似的女孩儿,是她最不熟悉也最不擅长接近的一款。她们通常待人和善,面目亲切,思维缜密,举止得体。是很容易讨人喜欢的姑娘。是那种在秩序里生活,生活得妥妥贴贴,得心应手的姑娘。
孙蕊跟居美铮,缪思思在同一年级组,那个年级里年轻女教师很多,她们的师父梅晓菊也只有三十出头,她们经常聚会,出去玩儿,逛街,买衣服,在办公室里也叽叽喳喳地笑个不停。聊过去的感情经历,聊未来的家庭生活,聊电视剧,聊打折的名牌商品,聊谁谁谁的睫毛膏抹得太重了,聊谁谁谁的连裤袜上有拉丝儿了。其实她们聊的内容跟胡雅玫她们大同小异,不过米粒儿却一点儿都不反感。她觉得那生活离自己挺近的,但有时候又觉得挺远的。有时候她觉得无聊,更多的时候她又觉得,那里面有一种类似刚出炉的新鲜面包那样诱人的生活气息。
人是需要实实在在的生活的,就像饥饿的胃需要一块香喷喷的新出炉的面包,就像没事儿的时候在办公室里聊睫毛膏和连裤袜,还有打折商品,就像单身的瞿伟松在梅晓菊和众人的热心撮合下与同样单身的孙蕊走到一起。
这么一想,米粒儿也就释然了,觉得她看到的一切合情合理。生活也许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像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抽屉里的内衣
程东宇离开宜林(4)
,纯棉质地,舒适而耐用。
这么一想,米粒儿又觉得她跟李西航跟程东宇的日子倒过得有点儿可疑,不那么真实,有点儿混乱。
这么一想,她看着程东宇喝了酒泛红的脸,忽然莫名其妙地想起小渔儿,不禁伤感起来。
酒吧的驻唱歌手在唱:“朋友你就要去远走,干了这杯酒。”
米粒儿在李西航的婚礼上(1)
暑假还没开始,程东宇